客觀的說,如果單純從站隊風險考慮,偽華北治安軍還是倒向鬼子一邊風險較低。

這不只是因為鬼子在華夏勢力強大,更是因為他們以偽華北治安軍的家人為要脅。

比如寧傑的第23團,這支部隊的兵源大多來自大同及大同周邊的村莊。

這對鬼子來說更容易控制。

如果有哪個兵犯了軍規做逃兵或是與八路軍“勾結”,鬼子直接就用連座制度抓了他的家人。

換句話說,就是鬼子以偽軍的家人質使其輕易不敢投降、逃跑或者譁變。

但此時八路軍已經佔領了大同,也就是說偽軍的家人已經脫離了鬼子的控制,鬼子再也沒法拿家人威脅寧傑一干人。

反之,八路軍卻無法做到這樣,也就是八路軍不可能像鬼子一樣以偽軍的家人做人質……開玩笑,八路軍是來自人民的軍隊,他們就連俘虜都有嚴格的紀律必需優待,這其中甚至還包括殺人不眨眼的鬼子俘虜,所以怎麼可能以偽軍的家屬為人質。

第23團的偽軍也知道這些,所以他們在逃出去後一點都不擔心家人的安危。

在休息時,副團長項立安走到坐在石頭上的寧傑旁,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蹲下,說:“團座,你看這八路軍越打越有樣……”

“噓!”寧傑瞪了項立安一眼,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要命啦?這要是讓鬼子聽見了,小心給你扣上一頂通敵的帽子!”

項立安有些無奈,他倒是沒想到這些,他不過就是想正常的討論一下敵人的裝備和戰鬥力而已。

不過想想也對,如果說了幾句稱讚八路軍或羨慕他們的話,那是不是說想跟著八路軍混了?

這就是當偽軍的悲哀,他們時刻都在擔驚受怕,不僅要看鬼子臉色,就連平時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

項立安狠狠的啃了一下饅頭,負氣的說道:“老子才不怕呢,反正大同已經被八路軍打下了!”

這話雖然說的沒頭沒尾的,但寧傑卻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說,第23團以前是因為家人在鬼子手裡不得不替鬼子賣命的話,現在就完全沒有這個擔心了。

如果沒有這個擔心而且手裡還有槍,那還怕鬼子做什麼?

於是平時被鬼子欺負慣的偽軍,他們中有許多人看鬼子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寧傑卻嘆了一口氣。

他想的比其它人更全面。

家人脫離鬼子的控制可以說是好事也可以說是壞事。

好事當然是家人安全了。

壞事……如果沒有把柄在鬼子手裡,鬼子是不是就要懷疑第23團要叛變了?

寧傑的擔心不無道理,岡村寧次等鬼子指揮官之所以那麼快就對第23團起疑心並且一個離間計就認定第23團有異心,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認為第23團的把柄(家屬)已經不在他們手裡,於是他們失去對第23團的控制是遲早的事。

不過寧傑想了想,覺得現在還不至於,因為鬼子正是兵員緊缺的時候,他們還需要第23團為他們作戰。

至於投降八路軍……寧傑不是沒想過,而是自己和第23團殺了八路軍那麼多人,之前還跟著鬼子一起幹下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八路軍能善罷甘休嗎?百姓能饒過他們嗎?

寧傑機械的吃著手中所謂的“牛肉罐頭”,心下認為以現在這情況,還是走一步算一步為妙!

此時的寧傑,頗有一種天下之大卻沒有容身之處之感。

但如果說後悔……寧傑微搖了搖頭。

寧傑也不想做那些對不起父老鄉親的事,但在這亂世尤其在鬼子的控制區裡想活下來還要養活一家老小……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員報告道:“團座,靈秀山莊的錢老闆想見你一面!”

“錢老闆?”寧傑一愣,然後馬上說道:“有請!”

錢老闆在大同、張家口幾個城市都有生意,平時沒少給寧傑這幫人好處。

在寧傑看來,錢老闆這是想背靠他們這棵大樹好做生意,因此也就心安理得了。

這次會在路上碰到錢老闆,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是擔心自己的財產被八路軍沒收匆忙間逃出來的吧。

看來,八路軍東面沒有封鎖,這招圍三厥一的確使他們付出更小的代價佔領了大同,但同時也損失了不少財富啊!

錢老闆四十開外,一身灰色長衫戴著當下流行的圓邊帽,再加上鼻樑上的一副圓形金絲眼鏡,一看就知道是有身家的人。

“喲!團座!”錢老闆一看到寧傑就和氣的朝他拱了拱手。

寧傑因為心裡鬱悶,所以起身都欠奉,只是拱了拱手問道:“錢老闆,你怎麼也來了?”

錢老闆呵呵一笑,說:“實不相瞞,團座,錢某這次是專程來找您的!”

寧傑神色一凜,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麼。

戰爭狀態下,一個商人居然會專程來找他這個團長,尤其他們還在逃亡的路上……

不怕死嗎?

不怕財產被找個藉口充軍了嗎?

不怕被綁為人質索要錢財嗎?

寧傑雖然自己不會幹這事,但他可管不住自己的部下。

因此,尋常商人對這樣一支軍隊躲還來不及,錢老闆居然主動找上門來?

除非……

想到這,寧傑心下就幾分數了,這個錢老闆八成是八路軍的情報人員,以往跟自己的交往,何嘗不是為了打探情報。

寧傑苦笑了一下,說:“錢老闆,看不出來啊!我寧某倒是看走眼了!”

錢老闆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寧傑看穿了,其實他也沒有要對寧傑隱瞞的意思。

錢老闆鎮定自若的對寧傑說道:“團座,我來這,其實是看在你我之前的交情上來告訴您一個訊息,不知道團座有沒有興趣知道?”

寧傑面無表情的從牙縫擠出了一個字:“說!”

錢老闆看了看十幾米外的鬼子,然後附耳上前小聲說了幾句話,寧傑的臉色“唰”的一下就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