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將藥水推進時乖的身體裡,交待著:“四個小時後若是還沒退燒,要再打一針。”

許千鶴點點頭:“謝謝你了李醫生。”

她送醫生出門,看了一眼坐在床邊凳子上的少年,最終,還是沒忍心將他趕出去。

時乖若是能多個人來疼,也挺好。

清晨,樓下的傭人們已經開始工作,有早餐的香味飄進來。

二樓的臥室裡,能聽到樓下打掃落葉的聲音,沙沙的像催眠曲一樣。

時乖慢慢睜開眼,燒得稀里湖塗的,眼前一片白光。

“醒了,餓不餓?想吃什麼?”江戒聲音壓得很低很柔,生怕嚇到了床上的姑娘。

時乖有些怔怔地看著他,一恍間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好像不認識。

“你是誰?”

江戒也沒發火,抓住她的手,耐心介紹著:“江戒,我是江戒。”

是那個劣跡滿滿的江戒。

那個對你不好的江戒。

如果能將從前都忘掉,那從此刻開始,他們重新認識。

他會做一個最好的江戒。

時乖蹙著眉頭盯著他的臉,越看越熟悉。

那個暗夜巷子中倔強著不願意活下去的少年。

幾秒後,像是突然想起來,眼睛也亮了一下:“是你啊,你的傷好了嗎?”

小姑娘軟軟的一句話,像刀子一樣,狠狠捅進江戒心裡。

她燒得湖塗,記憶停留在他們初遇的那一天。

江戒哆嗦著,不顧小姑娘的掙扎,將她抱進懷裡。

比那晚還痛。

臉埋進她的長髮裡,沙啞著說:“都好了。”

時乖喉嚨燒得乾澀,每說一個字聲帶都會疼痛,聽到這個好訊息,她歡快地擠出一句:“太好了。”

在家裡出事之前,她一直惦記著那個少年,時時後悔沒有親自看著他去醫院,生怕少年在絕望之下,自暴自棄。

儘管後來全是百般算計。

江戒狠狠咬著牙,想回去弄死自己。

可是不行,小姑娘現在就一個人,他要留著這條命贖罪。

“快點好起來。”他閉著眼睛,小聲說著,“命給你,好不好?”

時乖悶悶地想,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你能不能鬆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了。

許千鶴端著粥進來,看到少年的樣子,嘆了口氣:“江戒,你哥來了。”

還帶著張家父女與沒有盡責的保鏢。

江戒彷若未聞,動作輕柔的像抱著一個珍寶,讓她半靠在床上:“餵你吃飯,好不好?”

他接過許千鶴手中的碗,試了試溫度,才舀了一勺餵過去。

時乖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傷心。

“聽話,張嘴。”

大腦接收到指令,便傻乎乎地張開嘴。

江戒的心軟成一灘水。

一碗粥半個小時才喂完,他抽出紙幫她擦擦嘴角:“再睡會。”

然後將被子掖好,看著她閉上眼睛。

眉目瞬間寒了下來。

“姐,別吵到她。”江戒扔下一句,便轉身出了門。

許千鶴看著已經睡熟的人,有些不放心,將門關上,跟了下去。

徐行之正坐在沙發上,一向澹定從容的臉上也是一腦門的官司。

誰能想到張家跟那個小姑娘之間,還有這段關係?

眼下,他們家的炮筒子,分明是炸了。

還有千鶴,也在意那個小姑娘不得了的樣子。

樓上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幾個人抬頭看去,眼裡都有著不安。

徐家的這位二少爺,誰的顏面都不放在眼裡,又是個一點就炸的爆脾氣。

連徐陸霆都弄不過他。

誰能知道那個小姑娘跟他有關係啊,之前從來未見過。

江戒慢悠悠地走下來,坐在徐行之的旁邊,翹起二郎腿,閒閒地看著對面幾人:“說吧,想要怎麼個死法啊?”

幾個驚慌地對看一眼,抖得話都說不出來。

張標求助地看向徐行之。

許家的傭人也都縮在各自的房裡,不敢出來。

江戒食指慢悠悠地點在膝蓋上,一下又一下,極有規律,落在其他人眼裡,卻像是倒計時的鐘表一樣。

“阿戒,不如就讓思琪給小姑娘道個歉吧?”徐行之看了他一眼。

“道歉?”江戒笑了出來,“張思琪,這不是你第一次惹她了吧?”

張思琪縮著肩膀,臉上痛得厲害,頭髮也被揪掉了一塊,可是她不敢得罪眼前的人。

“是......是我不對,我向時乖道歉,我我向她下跪。”

江戒看著自己指上的戒指,吹了吹:“別,再髒了她的眼。”

“那你想怎麼樣?”徐行之看著他。

江戒歪著頭想了想:“就從她眼前消失吧。”

“你是讓她......轉學?”

“怎麼?”江戒挑挑眉,“哥哥覺得太輕了?”

徐行之苦笑一下,連忙擺手。

只是讓她轉學,已經是看在她是個女孩子的面上了。

只是這麼輕的處理,可不像是他江戒的性子。

“至於你嘛?”江戒看著張標,咧嘴笑了笑,“既然欠了人家一條人命,不如就賠了吧?”

“二少!”

“阿戒!”

張標和徐行之一起喊了出來。

“怎麼?哥哥不同意?”江戒眼神沉了下去。

“是我錯了,是思琪錯了,求求二少饒了我這次,求求二少!”張標哐噹一聲跪了下來。

張思琪也滿眼是淚,跟著跪了下來。

她真的不知道,時乖對江戒這麼重要。

她一直以為,付水水才是。

“阿戒!”徐行之無奈。

江戒攤攤手,無所謂的樣子:“我大哥還是太心善了,那這樣好了,以後,我江徐兩家的生意,你們就別做了吧。”

張標渾身哆嗦了一下,這等於斷了他的路了。

“還有我們許家。”許千鶴滿面冰霜地走過來。

江戒看了她一眼:“姐,你湊什麼熱鬧?”

許千鶴抱著雙臂:“她是我小妹,誰都不能欺負他,包括你,知道嗎,二少?”

江戒苦澀地笑了一下:“姐,我怎麼會欺負她?”

徐行之嘴巴動了動,他想說張標很重要,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許千鶴冷冷掃了他一眼,徐行之嘆口氣,嘴巴閉了起來。

眼前的人都還沒原諒他呢,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他再攔下去,這輩子別想千鶴理他了。

“滾吧。”江戒擺擺手,看也未看他們父女一眼。

張標還想再說些什麼,江戒冷冷地看了過來,他抖了一下。

他敢肯定,如果他再說一個字,這個二少會立刻衝上來弄死他。

自己辛苦了一輩子打下的基業,斷送了。

兩人離開後,便只剩下徐家的人。

“哥,怎麼管的人啊,還學會狗眼看人了?”江戒譏諷地開口。

幾個人連忙跪下來:“對不起,二少,對不起,大少爺。”

“什麼樣的主人教出來什麼樣的人唄。”許千鶴輕飄飄地開口。

徐行之額上的汗都快被擠兌出來了。

不管是在商場還是酒場,他何曾皺過一次眉頭。

眼下他能怎麼辦?

一個不聽話的弟弟,一個不願意原諒他的心上人。

“那就......讓他們走人?”徐行之看著許千鶴。

江戒眉眼垂了下去:“哥,我姑娘的胳膊上都被掐出印兒了呢。”

他碰都不捨得碰一下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願意換上這麼漂亮的裙子,生生被他們扯爛掉一塊。

露出那抹嫩.白,還有那白色的小肩帶。

被那麼多人圍觀。

想到這裡,他心頭抽痛一下,猩紅著眼看了過去。

這是不打算輕輕放過了。

“那你想怎麼辦啊?”徐行之揉了揉跳動的額角。

江戒聲音陰沉下去:“一人一隻手吧。”

哪隻手碰的,斷哪隻。

兩個保鏢還有旁邊看熱鬧沒有及時阻攔的幾個人連忙磕頭求饒:“求二少原諒,求二少原諒......”

江戒冷笑一下,站了起來,抽出桌上的水果刀掂了掂:“自己來,還是讓我來?不過最好是自己來,我下手你們清楚的。”

徐行之也跟著站起來,頭越來越痛。

“求二少原諒,求二少原諒......”

江戒皺起眉,似乎嫌他們吵,直接鉗住一個保鏢的手腕壓在了桌上。

水果刀發著寒光,刀尖抵著桌面,鋒利地壓在那人的手腕上。

他稍稍用力,那人手腕便流出血來,恐懼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戒。”

軟軟的聲音傳來。

江戒頓住,回頭看見時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滿臉蒼白。

手上的刀啪一下落到桌上,他緊張地背過手,擋住那人的身影:“你、你怎麼起來了?”

她看到了多少?

許千鶴皺著眉頭將時乖攙下來,忍不住輕罵她:“不好好休息,怎麼跑下來了?”

時乖輕輕搖頭,太陽穴突突地跳,痛的她想閉上眼。

“放過他們吧,江戒。”

他們有什麼錯?

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

江戒低下頭去,滿面陰沉。

不願意答應。

時乖走到他面前,歪著頭找他的眼睛:“我沒事。”

江戒好不容易恢復的眼圈又紅了起來,委屈地看著她。

少年瘦瘦高高地站在那裡,上一刻還滿眼帶血想要殺人,下一刻就委屈到要命。

她是不是又在討厭自己?

時乖低低咳了一聲,慢慢扯住他一根手指晃了晃:“放過他們吧。”

小姑娘的手掌被燒得滾燙,燙得江戒心頭一陣痠痛。

他反手扣住,側過頭擠出一句:“滾!”

徐行之連忙擺手,叫他們趕緊走。

那幾人連忙磕頭:“謝謝二少、謝謝小姐。”

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時乖看見幾人安全的出了門,抽了抽手,沒抽動。

她垂下眼睛,任江戒握著,向前走了兩步。

“徐先生......”時乖看向徐行之,“對不起啊,給您添麻煩了,您不用......”攆走張思琪爸爸。

她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她話未說完,便被江戒抱進懷裡。

少年臉色難看,一邊抱著她上樓一邊唸叨:“跟他道什麼歉,又不欠他的,別去看他,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