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徐氏公學時,恍若隔世。

已經過完元旦。

再過不久,就要放寒假。

時乖從李娟辦公室出來,面色平靜地去教室。

“時乖,你回來了?”單文文一臉驚喜,跑過來挽著她的胳膊。

“嗯。”時乖唇色蒼白,擠出一抹笑,撫著單文文的頭髮。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脖子怎麼回事,這麼紫?”

時乖笑著搖頭,眼光掃到那個空位。

單文文看見她的眼神,小聲地說:“他許久沒來啦。偶爾過來,就是跟方陳他們幾人在天台上抽菸打架。”

時乖點頭,她看著單文文:“我要轉學啦。”

“什麼?什麼時候,去哪裡?”

“考完最後一場試,回原來的學校。”

一直就要回到原點啦。

她很開心。

最後這段時間,她想好好跟這座豪華的校園,告別。

她再次見到江戒時,是那天放學的時候,幾個少年正戴著頭盔騎著酷炫的機車,呼嘯而過,口哨聲尖叫聲不斷。

時乖眯了眯眼,真好,他也回覆到平靜的生活裡。

最近的週考結果出來,讓全校大驚失色的是,高三一直排名第一的美女學霸,居然被付成龍超越。

時乖路過樓梯拐角時,付成龍正閒閒地靠在那裡,見她上來,兩步跟上,臉上有些得意。

“唉,第一名,不是說,只要有你在,永遠不會讓我有機會的嗎?”

“哦。”時乖抱著書,澹澹回。

付成龍看著她的神色:“哎,我媽肚子裡的寶寶沒了。”

時乖停住腳步:“所以?”

付成龍拍拍手:“謝謝你啊。”

時乖微蹙眉頭,低聲道:“不孝子。”

付成龍頓了一下,隨後大笑出聲:“唉,你真有趣。既然跟江戒分了,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啊?”

“滾。”時乖邁步上臺階。

“哎,你怎麼回事,真把第一讓給我了?”付成龍跟在她身側,歪頭看她。

時乖有些不耐,冷冷道:“恭喜。”

她抬頭,便頓在那裡。

樓梯上,為首的便是江戒。

他指間夾著燃了一半的煙,懶洋洋地俯視著她。

方陳幾人神色複雜,退到牆邊。

時乖垂下眼,繼續上前,待走到江戒身邊時,他慢悠悠地橫出一隻手臂:“怎麼,這麼快就有新目標了?”

他伸指輕彈菸灰,放進嘴裡吸了一口。

然後慢慢靠近,煙霧從薄唇中吐出來。

朦朧的煙霧模湖了她的臉。

時乖喉嚨發癢,側頭捂唇輕咳。

“哎,第一名,你沒事吧,脖子還沒好呢。”付成龍上前兩步,扯著她後退。

方陳幾人眼睜睜看著江戒變了臉色,渾身緊繃。

“老子弄斷你的爪子信不信?”

付成龍鬆開手。

時乖懶得理他們這些豪二代之間的事,抱著書側身而過。

待人走遠,張明光說:“小學霸這次輸給付成龍了呢。”

方陳覷著江戒的臉色:“哥,何必呢?”

明明還在乎,何必折磨自己?

“滾!”少年雙眼通紅,暴戾浮現。

他才不在乎!

她......都不在乎他了。

心痛到揪起來,他狠狠吸了口煙,連菸頭燙到手都沒發現。

教室裡很安靜,沒人敢說話。

因為當初那個暴躁的大火龍又回來了。

而且,脾氣更差,火氣更大。

前排男生不過是翻動書頁,便被他提出去揍了一頓。

全班人人自危。

單文文擔憂地看著時乖,她不會有事吧?

假期的氛圍越來越濃,班裡的同學都在討論寒假去哪裡玩。

“你想出去玩嗎,時乖?”單文文挽著她的胳膊,小聲問。

時乖搖頭:“在醫館幫忙。”

“我可以去嗎?”

時乖輕笑:“當然,隨時歡迎。”

“明天就要期末考了,好緊張啊。”單文文苦著臉,“要是考不好,我媽非得打斷我的腿。”

“小乖!”高聰遠遠地跑過來。

“那我先進去了。”單文文拍拍她的胳膊。

時乖看著高聰跑來,扯開笑容:“怎麼了?”

“寒假去哪裡玩嗎?我陪你。”高聰跑得急,有些喘。

“不用了,我跟舅舅在一起。”

“出去玩吧,我爸打算帶我去國外,我幫你訂機票,好嗎?”高聰一臉期待。

“不用了,謝謝。我先進去了。”時乖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走開。

她好像,突然之間,對生活,失去了興趣。

真好。

所有人都回歸到自己的軌道,她也一樣。

進教室門的時候,江戒正要出來,他雙手揣兜裡,目不斜視,重重地撞到她身上。

懷裡的書落到地上,她趔趄一下,倒在第一排的桌上。

單文文趕緊跑過來扶她:“你沒事吧?”

時乖低頭撿書:“沒事。”

單文文臉色蒼白,指著門外:“高聰,好像被江戒他們帶走了。”

時乖懷裡的書,再次落到地上,噼裡啪啦地響。

“幫我收下,文文。”時乖轉身跑出教室。

遠遠地看到高聰被帶到了學校拐角的小樹林。

她趕到時,高聰倒在地上,江戒正單膝壓在他身上,臉色冰冷。

時乖跑過去,狠狠推開他,看著高聰被打得青紫的臉:“有沒有事高聰哥?”

高聰“嘶”了一聲,搖搖晃晃站起來:“我沒事我沒事。”

他摸著嘴角,痛得吸氣。

方陳和張明光幾人扶起江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被一個小姑娘輕飄飄就推到地上。

“哥,打也打過了,算了吧。”方陳小聲說。

“是啊,對付他這種人沒什麼意思。”方斯文看著他的臉色。

他們這幾天也很怕他的呀!

時乖扶著高聰站穩,向前兩步:“江戒!”

少年面無表情,身後的幾人卻看到他顫抖的身體和攥得死緊的拳頭。

“怎麼?為你的小情郎心疼啊?”他勾起譏諷的笑。

“你不要為難他。”時乖慢慢靠近。

江戒嗤笑一聲,咬著腮上的肉,一字一頓地問:“憑、什、麼?”

時乖心中麻木不堪,她早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她緩緩拉開羽絨服的拉鍊,動作輕到連風聲都能聽見。

眾人已經呆在那裡。

然後看著她開始解襯衫的扣子,一顆、一顆。

方陳踹了那幾人一腳:“都他媽轉身!”

別看他們戒子哥現在不說,過後說不定會把他們的眼珠子摳出來。

江戒死死攥住想要阻攔的手,眼圈慢慢變紅。

時乖解了三顆釦子便停手,她把襯衫衣領扯下,冷風吹過她的肌膚,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憑我為你擋的那一鞭,夠嗎?”

她後背上的那道鞭傷,留下一道重重的疤。

與細白的面板相對,格外明顯。

江戒童孔緊縮,痛到窒息。

他勐地彎腰咳嗽兩聲,彷佛要把肺咳出來。

時乖面無表情,把釦子一顆顆扣上,又把外套拉鍊拉上。

她從口袋裡掏出那顆粉鑽,扔過去:“還你!”

盒子砸到江戒胸口,又落到地上。

她一字一句地說:“我用我這道鞭傷,換高聰一個學期的安穩。”

高聰是被她連累,他還要在這裡上一學期,自己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小乖......”高聰眼裡都是動容。

“你.他媽別說話了!”方陳忍不住罵,這是有多蠢?

江戒直起身子,碎髮被風吹亂,蓋住眉毛,聲音啞到不行:“你以為老子還喜歡你?老子玩過的女人多了,你算個什麼......”

“啪”一聲,他的臉被打歪。

“哥!”

“戒子哥!”

時乖眼圈開始泛紅,掌心很痛:“江戒,好聚好散吧。”

她最後看他一眼,扶著高聰離開。

風吹過小樹林,樹枝斷裂,啪嗒落到地上。

一片安靜,沒人敢說話。

“哥......臉都被打紅了。”方陳小心翼翼地說。

更讓他驚恐的是,江戒彎腰撿起地上的盒子,臉上竟然露出微笑。

幾個人驚恐地縮到一起:“咱戒子哥不是瘋了吧?”

“我我有點怕。”

江戒把盒子裝進口袋,聲音顫抖:“她還願意打我。”

是不是代表,她心裡,是有他的?

她聽不得他這樣傷人傷己的話,是不是說明,她還在乎?

她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

方陳縮到張明光懷裡:“他瘋了!”

“操你別靠老子懷裡,噁心死了!”

“你你不怕啊?”

“你給我滾開!”

時乖把高聰送進醫務室,看著醫生幫他上藥,眼裡有著歉意:“對不起啊,高聰哥,都是因為我。”

高聰痛得齜牙咧嘴:“你別說這種話,他們這群人本來就是混混。”

時乖臉色冷下去:“他以後不會再為難你,你也不要去招惹他。”

說完,她也不等高聰上完藥,便轉身離開。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考完試,她收掉抽屜裡所有的東西,默默打量一遍這個教室,最後一個離開。

再見啦。

整個寒假,她都在醫館裡幫忙,忙碌讓她安心。

只是,閒暇的時候,便會撐著下巴發呆。

她偶爾,會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停在遠處,少年倚在車邊抽菸。

發現她的視線,冷冷轉頭,上車離開。

實在想念他的時候,她靠著手機裡一張張的照片度過。

她沒有退群,也沒有拉黑刪除。

江戒也莫名其妙的沒有拉黑她。

就這樣,默默地放在那裡。

他的朋友圈開始頻繁更新。

要麼是在喝酒,要麼是在飆車。

或者是深夜裡打贏的一場遊戲。

還有一次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住院。

針頭細細地插在他的手背血管裡,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血管突出。

時乖一看便是半天,然後接下來的幾天,更加安靜。

杜衡看在眼裡,覺著這樣不行,便沒收了她的手機。

時乖原本就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她沒意見,這樣也好。

她要努力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