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令人惋惜

初夏，七月初的東海岸。

雖然不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但已經有了盛夏的幾分苗頭。

布朗愉悅的拆開信封，一遍一遍的數著眼前的鈔票。

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從這筆錢裡面貪墨一部分出來。

有錢了，他就不需要去黑山羊酒吧找美羊羊了。

這次他要去法國人開的酒吧，來一場成年人的浪漫邂逅！

而就在布朗心情愉悅，嘴裡哼著天佑美利堅的時候。

一個巨大的陰影將他覆蓋！

布朗下意識抬頭，出現在他視線中的不是一頭熊，而是一堵穿著揹帶褲的牆，隨後便是一個從他頭頂聲音：

“我來拿薪水。”

布朗盡力的抬頭。

但就算他扭斷脖子，仍然看不到對方的臉。

對於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的布朗而言，這是一件讓他感到憤怒，甚至是倍感羞辱的事情。

人在憤怒的情況下會做什麼？

布朗將錢塞進口袋，氣呼呼的拿起椅子向旁邊挪了四五米。

在確定自己即便是坐著也能清晰看清對方表情之後。

布朗這才放下椅子，挑釁的對貝爾挑了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多少？”

在布朗看來，自己這是在彰顯人類的勇氣。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在貝爾看來十分的幼稚無趣。

以至於他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一共三百六十美金。”

眼前這頭北極熊的態度，讓布朗很不爽，作為一名標榜自己是一名勇者的人類。

布朗握緊了拳頭，他要讓對方見識一下，什麼是人類勇敢的讚歌！

但當他看到那雙深棕色的獸瞳？

千百年來，烙印在人類骨子裡的求生本能，讓布朗鬆開了拳頭。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極度不情願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鈔票。

嘴裡喋喋不休的咒罵道：

“我的上帝，這世道果然是變了，一個畜生居然能拿三百美金的薪水。”

貝爾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但還是強調了一句：

“三百六十美金。”

這讓布朗大為震驚，抬頭憤怒的看向貝爾：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北極熊搖著頭。

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猶如錶面如鏡，實則深不見底的池潭，平靜的講述著自己的道理：

“我付出勞動，你的老闆付出薪水，而你負責將薪水交給我，這很公平。”

布朗攤開手，憤怒的看向眼前這頭北極熊：

“你這個畜生居然跟我說公平？好啊，你要公平是嗎？我給你公平！”

說著，他指向不遠處的桌子上，強硬的表示：

“在這個本子上，沒有你的名字。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一個是拿著三百美金離開，明天早晨你仍然可以來這裡工作，另一個就是我殺了你，多一件漂亮的熊皮大衣！”

布朗的週薪是三百八十美金。

相對於日薪可以達到一百二十美金的貝爾來說，他的薪水並不高。

但別忘了，貝爾日薪一百二十美金是每天抗二百四十噸小麥換來的。

布朗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簡單的記一下賬便可以獲得每週三百八十美金。

二十年代的美國，一袋100公斤的小麥價格是9.8美金。

布朗一週的薪水可以買三十七袋小麥。

換算成一百年後的物價，相當於週薪六七千的水平。

對於一個沒有任何技術和文憑要求的職業，這絕對是一份高薪職業。

同樣，這也是為什麼布朗不願意和貝爾發生衝突的原因。

他的這份工作要求很低，隨便從街上找一個人都能完成。

相較於這些可以為老闆創造財富的碼頭工人。

布朗清楚自己是可以替換的。

他不希望因為一頭畜生，從而失去來之不易的這份工作。

但人是一種貪婪且複雜的生物。

即便現在的生活很好，但他仍然不滿，準確的說應該是嫉妒。

布朗不願意承認一個被自己臭罵的畜生，週薪是自己的兩倍。

他認為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畢竟這些動物人的社會地位比黑人還要低，別看一個個高大威猛。

但只要自己表現的強硬一些，這些畜生就會比綿羊還要溫馴。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所以他才會去刁難這些動物。

筆記本上歪歪曲曲的字跡，代表著這些動物人的薪水。

作為管理員，布朗可以用字跡模糊不清的藉口，貪墨一部分薪水。

同樣這也是犀牛歐尼會如此痛苦的原因。

因為他知道布朗和大多數白人一樣惡毒，這個混蛋一定會剝削自己的薪水，所以大犀牛才會感激為別人出頭的白熊貝爾。

不過有一點，大犀牛錯了。

貝爾的確幫助了犀牛，但主要還是幫自己。

因為從布朗來了之後，貝爾是唯一一個拒絕在筆記本上留下數字的動物。

雙方的衝突很早就埋下了，區別只在於什麼時候引爆。

這一點，貝爾知道，布朗也知道。

布朗很清楚，北極熊貝爾是一頭難啃的硬骨頭。

所以在貝爾要薪水的時候？

布朗做出了巨大的退讓，心痛的表示自己願意給貝爾三百美金的薪水。

但當貝爾表示自己要拿回100%薪水的時候？

布朗憤怒了，他清楚這個口子不能開。

貝爾能拿走全額薪水，其他動物同樣可以。

如果大家都這樣做，自己之前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

布朗不想當一個小丑。

所以他再次威脅這頭北極熊，而他之所以敢如此囂張的原因，是因為在他的腰上，

有一把嶄新的勃朗寧1911。

讚美偉大的人類智慧！

而在另一邊，對於布朗的威脅，貝爾搖了搖頭，深棕色的獸瞳帶著一抹遺憾，他感慨的重複道：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的蠢貨？”

說著，貝爾從揹帶褲裡掏出記事本。

“叮，你遇到了新的選擇。”

選擇1：解決眼前這個白痴，雖然會有一些麻煩，但也許會有一些驚喜。

選擇2：暴打對方一頓，告訴他誰才是這裡的老大。

貝爾有些遲疑，他並沒有馬上做出選擇，而是在結尾處留下來一個問號。

而另一邊的布朗。

除了身高，這個粗魯，傲慢的標準美國人掏出來自己引以為傲的底牌。

得意洋洋的將槍口對準貝爾的腦袋，並威脅道：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這個畜生，如果你不想挨槍子，就馬上給我道歉，然後拿著三百美金滾蛋！”

這是布朗最擅長的把戲。

每當自己掏出槍的時候，這些動物就會瑟瑟發抖。

憑藉著這把勃朗寧1911，布朗相信這頭白熊一定會被說服。

更重要的是，他給了對方一個選擇，一個拿著三百美金離開的選擇。

誰說我只是一個衝動，沒有腦子的蠢貨？

老子聰明著呢！

而就在布朗得意洋洋，為自己的機智而點讚的時候？

對面的貝爾的確被說服了。

不過真實情況可能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深棕色的獸瞳，低頭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個子。

作為一個紳士，面對任何事情都能從容不迫的白熊貝爾。

他願意給任何人一個機會。

所以他總是習慣性的，在記事本上留下一個問號。

當然，是否抹除這個問號要看他的心情。

就比如此刻，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貝爾將末端的“？”抹除，然後在第一段話的後面增加了一個“√”。

深棕色的獸瞳，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靈，冷漠的看著地上的爬蟲：

“你知道一頭成年北極熊的力量是多少磅嗎？”

可憐的布朗並不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只是感覺有些恐懼，這頭北極熊的眼神讓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不過看著手裡的這把武器。

布朗再次自信起來，並大聲的威脅道：

“你這個畜生是在威脅我嗎？”

貝爾將合上的記事本塞進胸前的口袋裡，毛絨絨的大腦袋，深棕色的獸瞳盯著眼前這個小可憐：

“你在恐懼嗎？”

強烈的不安籠罩著布朗，這讓他不由緊握著槍柄，發出巨大的咆哮聲：

“畜生，你想說什麼？”

但他的吼叫，更像是在裝腔作勢，掩蓋內心的軟弱。

貝爾搖著頭，優雅的一步步向布朗靠近，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嘴裡則說著一些布朗聽不懂的話：

“人類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但聰明的大腦，往往會壓制人的感官。

真是令人惋惜，人類用了數百萬年的時間，才磨練出的感官能力。

在數百年的時間裡，便已經退化的如此嚴重。”

布朗聽不懂這頭北極熊在說什麼，他只是一個沒讀過書的小混混。

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在無處不在的死亡威脅下，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

布朗下意識的開啟手槍保險，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驚恐的模樣，彷彿一個被嚇壞的小姑娘：

“停下，該死的畜生，我讓你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