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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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輕騎呼嘯從大地上捲過,看到晉人便是一通箭雨,馳馬揮刀帶起頭顱,一路斬殺百餘晉人,姚崇感覺心中的鬱悶被血色沖淡了幾分。
穆平催馬來到姚崇身畔,高聲呼道:“齊公,暫緩前行,等候後軍。前後兩軍相隔已有十餘里,萬一遇伏,恐難應變。”
姚崇率三千輕騎為先鋒,沿洛水一路東進,毫無阻攔地過豆田璧、圍鄉,過石樑塢時數百守兵望風而逃,將關隘拱手相讓。
在石樑塢歇息了一夜,姚崇再率輕騎突時,勢如破竹,一消攻打金墉城的鬱悶。
聽穆平勸說,姚崇不以為意地道:“晉人膽小如鼠,哪有什麼伏兵。愚有三千鐵騎足以掃平偃師,讓後軍加快速度,今夜在偃師歇息。”
申初,姚崇輕騎來到偃師城外。城門緊閉,城樓上的守軍驚恐地望著滾滾而來的煙塵,鴉雀無聲。
勢如奔雷,卻嘎然而止,三千鐵騎在西門外排成長列,除了一兩聲短促的馬嘶,鴉雀無聲,愈增肅殺之意。
姚崇看著偃師城上的晉軍,冷笑道:“派人勸降。”
一騎馳至城下,高聲喊喝:“大秦齊公有令,限偃師城半個時辰之內投降,否則城破之時雞犬不留。”
縣令何捷看到秦軍輕騎兩腿打顫,聽到雞犬不留四個字,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驚恐地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縣尉山暢原是北府軍屯長,當年追逐胡騎千里,對秦軍並不害怕。
見縣令如此膽怯,山暢高聲道:“何縣令,速速派人前往裴、嚴兩家求救。秦人都是輕騎,沒有攜帶攻城器械,一時打不進城來。城中有守軍五百,發動百姓上城守城,向孟津關求救。”
縣丞賈宣之面如死灰,喃喃語道:“來不及了,半個時辰不獻城歸降,便要屠城了。”
秦軍吹響號角,賈宣之被號角聲驚得一跳,對著坐在地上的何捷嚎道:“何縣令,秦人兇狠,實難抵擋,為了全城百姓的性命,下令開城投降吧。”
山暢憤然斥道:“賈縣丞,你食君之祿,逢難之時只想保全性命,愚羞於為伍。”
再度催促道:“何縣令,下令讓百姓上城牆協守,向孟津關楊將軍以及裴、嚴兩家求救,這數千秦軍有何懼哉。”
何捷如同夢魘,嘴中翻天覆地只會說一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城頭守兵看到縣令如此驚恐,個個惶恐無主,交頭接耳。
山暢大急,拔出佩刀呼喊道:“眾人莫慌,快快將城下堆放的石塊、木頭搬上城來,讓百姓前來幫忙。”
縣令沒有下令,軍兵猶豫不決。這時遠處塵頭大起,姚崇的後軍陸續趕至。
何捷、賈宣之面如死灰,哆嗦成一團,話都說不出來。
一騎再至城下,高喝道:“半個時辰將盡,大軍已至,一柱香之內決斷。”
何捷在侍從的摻扶下,扶著城垛勉強起身,壯著膽子往城下張望了一眼,看到旗幟如林、刀槍曜日,城下的秦軍在萬人以上,哪敢抵抗,吩咐道:“開城投降。”
山暢撥刀斫向城碟,濺得砂石飛揚,恨聲道:“堂堂男兒,怎能與爾等鼠輩為伍。不願降胡者,隨愚出城殺敵。”
說罷,山暢轉身下城,身後諸人面面相覤,山暢這是找死啊。
終有一人舉步追隨,待至城門處,山暢身後跟了二十餘人。
看著身後諸人,山暢慨然道:“今日必死,能與諸君同行,快哉快哉。”
“恨為胡俘,死有何懼,同行便是。”劉鐵捉到山縣尉要出城殺敵,拿著他那把殺豬刀匆匆趕至。
程老漢頓著柺杖,捋著白鬚笑道:“老夫一輩子讀聖賢書,不想臨老還做胡奴,索性做個晉鬼也好在九泉之下見祖先。”
二十幾人站在城牆之下,面容激憤,氣沖牛斗。
城門開啟,山暢舉著刀高吼著向秦兵衝去,身後諸人毫無懼色,嘶吼前衝,視死如歸。
姚崇立馬在陣前,看著朝大軍衝來的二十餘人,嘿然嘆道:“晉人亦有壯士,弓箭手,射!且送壯士一程。”
箭雨如織,山暢等二十餘人倒在衝鋒的路上,鮮血染紅大地。
白旗至城中探出,何捷在隨從的摻扶下出城,路經山暢等人插滿箭只的屍體時,腳踩在鮮血之上一滑,摔倒在地上,身上的青衫被血染成紅色。
賈宣之見何縣令跪在地上,不顧滿地鮮血也趴到了地上,口中高呼道:“我等願降,請饒我等性命。”
身後之人如同抽去脊樑,紛紛跪倒在地,瑟瑟如同狂風吹倒的麥穗。
姚崇放聲大笑,催動座騎朝著洞開的偃師城行去。秦國大軍潮水般地從何捷、賈宣之等人的身旁經過,踩著山暢等人的鮮血入了偃師城。
…………
酉初,裴博收到偃師城投降的訊息,急召族人商議。
“族長,偃師城不戰而降,足見秦軍勢大,咱們還是往山中躲避吧。”
“山縣尉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裴、嚴兩家有萬餘部曲,擁塢堡之堅,怎能不戰而降。”
“要老夫說,還是先派人前往偃師,送些糧草給秦軍,打探一下秦人的意圖。”
或戰或降或走,議之未決,吵得裴博心亂如亂。有人進來稟道:“賈縣丞前來拜訪。”
裴博站起身,道:“快快有請。”
裴宣之此時來裴家堡,一定是奉了秦人之命,裴博想聽聽秦人是何打算。
“齊公有令,明日之內獻塢投降,否則破塢之時雞犬不留。”賈宣之將姚崇的命令說了出來。
眾人驚懼失色。裴博臉色發白,拈鬚不語。
賈宣之勸道:“裴公,秦軍超過萬餘人,輕騎便有三四千,抵擋不住、無路可逃啊。裴公,你我相交多年,聽愚之勸,還是獻塢投降為上。”
裴博勃然變色道:“裴、嚴兩族有壯士近萬人,豈能不戰而降。”
賈宣之苦笑道:“裴公,若是開戰,怕是玉石俱焚。”
想到出城時身上衣袍所染的鮮血,賈宣之眼中驚恐再起,道:“山縣尉不肯投降,率二十餘人開城而戰,身死城前。齊公進城之後,下令將山縣尉的家眷盡數斬殺,便連他那八歲的女兒也不曾放過。”
裴博臉一黑,道:“秦人如此兇殘,居然連小兒也不肯放過,愚豈能降於禽獸。”
“齊公許諾,只要裴公願降,封你為歸義侯。”賈宣之眼中露出羨慕之色,道:“若是裴公願意為官,可擇一郡為太守,族中子弟因材授官。”
廳堂兩側坐著的裴氏族人,有不少面露喜色。
賈宣之趁熱打鐵道:“裴、嚴兩家雖然有數千之眾,但與秦軍相比相差甚遠,洛陽守軍數萬人尚龜縮在金墉城內不敢應戰,裴公認為塢堡能守幾日?”
賈宣之苦口婆心地勸著,姚崇許諾他若能勸得裴、嚴兩家投降,封他六品官。
“塢堡雖堅能在大軍圍攻之下堅守幾天?洛陽守軍不出,援兵何來?你難道想眼睜睜看著數萬百姓慘死於刀下?”
賈宣之連珠炮般地發問,讓裴博眼前泛起血色,輕嘆道:“賈縣丞,裴家願獻出一半家產為百姓買命,請賈縣丞代為向齊公代為說項。”
賈宣之見裴博語氣雖然鬆動,卻並無歸降之意,裴家獻一半家產有什麼用,秦人看中的是十數萬百姓。
轉了轉眼珠,賈宣之道:“裴公,要不明日你隨愚一起前去偃師城,親自向齊公懇請。”
裴博有些意動,道:“賈縣丞,此事事關重大,愚要與族人商議一下。煩請賈縣丞今夜在堡中住下,明日一早愚便答覆你。”
賈宣之站起身,道:“裴公,秦軍陳兵以待,萬不可選錯,屆時塢堡化為灰灰,悔之晚矣。”
等賈宣之離開,廳堂內立時熱鬧起來。
“堡主,秦人許以高官厚祿,不妨答應下來。”
“是啊,聽說秦天子禮賢下士,若能在長安任官,亦不失為美事。”
“秦人狡詐,不會信守承諾,千萬不要上當。”
裴博被吵得頭昏腦脹,對身旁的長子裴勝道:“勝兒,你連夜趕往嚴家堡,問問你岳丈的打算。”
嚴恪娶裴博五女,裴勝則是嚴安的大女婿。
嚴家堡與裴家堡相隔二十餘里,裴勝帶人趕至嚴家堡時已過亥正。
叫開堡門後,裴勝直奔廳堂,遠遠看到燈火明亮,看來嚴家堡同樣是不眠之夜。
還離著數丈遠,就聽到嚴恪咆哮的聲音,“……身為晉人,怎可屈身事賊,愚誓死不降秦人。”
“嚴恪,難道你想讓嚴家堡數萬人死於秦人的屠刀之下嗎?”
裴勝大踏步走進嚴家守業堂,大堂兩旁坐滿了人,嚴恪立於堂中,一臉憤色,家主嚴安則手撐額頭,面容憔悴。
看到裴勝進來,大堂內安靜了些。裴勝向嚴安施禮,嚴安問道:“你可是為秦人勸降一事而來?”
“正是,家父讓愚前來問問岳丈您的意思,嚴、裴兩家共進退。”裴勝恭聲道。
“大敵當前,齊心禦敵便是。嚴、裴兩家聯合附近村寨塢堡亦有萬餘兵馬,據堡而戰,可以撐到朝庭來援。”嚴恪厲聲道。
嚴安反問道:“爾父是何打算?”
裴勝上前幾步,來到嚴安身邊,在耳邊輕語幾句。
嚴安呆愣了片刻,道:“嚴、裴兩家向來共同進退,裴兄決定前往偃師城探個究竟,明日老夫便陪他一起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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