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日,正當楊安玄忙著排程糧草,準備賑災事宜,楊安深從滎陽送來了軍情急報。

「十二月十一日,魏常山王拓跋遵、定陵公爵和跋,率五萬兵萬進攻秦高平,與秦車騎將軍沒弈幹激戰。」

「據悉,魏皇派遣虎威將軍宿沓幹,率軍兩萬北上,有意進攻燕國(後燕,高宗慕容熙),燕中領軍宇文拔率軍南下救援。」

楊安玄放下諜報,且驚且喜。驚得是魏國實力雄厚,同時對秦和燕兩面作戰,若是拓跋珪要報長孫肥失利之仇,自己以兩郡之力還真無法抵禦。

喜得是戰火一起,秦魏燕三國互相牽制消耗,自己要充分利用這段時間發展壯大,將來才有機會問鼎天下。

楊安玄決定韜光隱晦,默默壯大,身在江陵的桓玄卻按捺不住野心,再度向朝庭伸出試探的爪牙。

桓玄脅迫朝庭授其荊州、江州刺史,督七州軍事,接著自命其兄桓偉為雍州刺史、其侄淮南太守,東晉過半疆域控制在其手中。

孫恩作亂,桓玄以率軍東進平滅亂民為由將了朝庭一軍,嚇得司馬元顯急令他不可出兵,朝庭自會處置。

桓玄坐看東南被孫恩攪得天翻地覆,越發感覺朝庭軟弱不堪,若不是劉裕橫空出世,自己早就能夠揮兵東進了。

朝庭與孫恩鬥得不亦樂乎,桓玄亦在緊鑼密鼓地佈局,除了招兵買馬訓練軍隊外,向朝庭奏請調任其兄桓偉由雍州刺史改任江州刺史,鎮夏口。

在桓玄看來,秦軍兩度攻打洛陽無功而返,短期之內無力再東進南下,加上洛陽辛恭靖是宿將,襄陽無需重兵防守。

此時孫恩為禍正烈,司馬元顯唯恐桓玄再借此事東進,連忙答應了桓玄的請求。

在司馬元顯看來,反正江州刺史是桓玄,他願意讓給桓偉便隨他的意,只求他別來添亂。

桓偉轉任江州刺史,桓玄沒有舉薦雍州刺史,而是讓輔國將軍、司馬刁暢鎮守襄陽,督八郡軍事。

刁暢,便是那個綁打劉裕的刁逵的二弟,在京中與楊安玄賭樗蒲的刁雲的父親是老三刁弘。

刁家是渤海饒安人,其祖刁協為尚書令,平王敦之亂身死,其父為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鎮廣陵,刁家乃上品門第。

至刁逵這一代,兄弟三人皆不重名節,喜殖財貨,在京口、廣陵一帶置有田產超過萬頃,家中奴婢數以千計。

因為祖蔭,刁逵時任廣州刺史、平越中郎將;刁暢,輔國將軍,荊州司馬;刁弘,冀州刺史、撫軍司馬。

接著桓玄命大將馮該、皇甫敷駐守湓口,將沮水、漳水一帶的蠻族百姓二千餘戶強遷至長江以南,設武寧郡。接著招納流民,設立綏安郡。

朝庭召廣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回京述職,途經豫章,被桓玄強行留住,不予放行。

桓玄強留刁逵和郭昶之,並非為難他們,而是應為按照朝庭制度,要舊官到達朝庭述職之後,新官才能上任,這兩人滯留在豫章,朝庭便無法任命新的官員接替。

果然,朝庭得知訊息,亦無可奈何。

軍事上做出調整後,心腹謀臣卞範之建議他恢復郡丞制度,扶植親信把控各郡內政事務。

郡丞制度始於秦朝,郡丞由朝庭直接任命,輔佐郡太守掌管政務,目的是為了朝庭能直接干預地方政治。東晉時數次廢用,晉康帝鹹康七年再次廢除後,一直沒有恢復。

桓玄奪取荊、江、雍三州後,為了避免與朝庭直接爆發衝突,沒有趕走朝庭任命的各郡太守。現在自覺羽翼豐滿,桓玄當然要加強各郡的控制。

私自任命親信為郡丞,各郡的兵力都掌控在桓玄手中,很快郡太守便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了。

經過這番調整佈局,桓玄自覺兵強馬壯,比起父親當年尤勝三分,野心勃勃地虎視著京口。

在桓玄的暗示下,各地紛紛呈獻祥瑞,為其鼓旗造勢,開始邁出代晉之路。

得知孫恩敗走,桓玄不想朝庭安生過年,向會稽王司馬道子上書(1),直斥朝政之非。

在給司馬道子的信中,桓玄替王恭之死鳴冤,斥責忠貞之士被排斥出朝堂,執政者任用求利小人,致使孫恩為禍;而在朝君子,「懼害及身」,吏部尚書車胤、御史中丞江績被冤殺,言下之意要為朝庭撥亂反正。

朝庭執政的是司馬元顯,信卻寫給司馬道子,這也表明了桓玄對司馬元顯子奪父權的不滿。

桓玄的信沒有送到司馬道子手中,而被門下省轉呈到司馬元顯手中。

司馬元顯見桓玄毫不掩飾地表達對自己的不滿,嚇得顏色更變,急召親信張法順、王誕等人商議。

張法順等人看過信後,王誕面色慘白地道:「南郡公不臣之心躍然紙上,尚書令要早做預防。」

司馬元顯瞪了一眼王誕,真是廢語,目光看向張法順,道:「先生,你認為該如何處置?」

張法順臉色凝重地道:「桓玄繼續家世的名望和資歷,吞併荊、江、雍三州,勢力雄厚。尚書令掌握中樞,但實際上掌控的不過三吳之地,如今孫恩作亂,三吳之地損失巨大,朝庭國庫枯竭,百姓困苦不堪,桓玄正是看準這個機會想要興兵作亂,實在讓人憂慮。」

司馬元顯長嘆一聲,道:「為之奈何?」

王誕搶先應道:「朝庭當派出使者,前往江陵安撫桓玄。」

何嗣連連搖頭道:「桓玄狼子野心,一味懷柔恐怕越發助長其氣焰。」

張法順點頭道:「何內史所言甚是,桓玄步步進逼,不能一味退讓。」

司馬元顯無力地歪坐在榻上,道:「朝庭兵馬怕是難以抵禦桓玄。」

張法順道:「尚書令勿憂,桓玄佔據荊州不久,人心未附,他若冒然興軍,恐怕內部先亂。臣以為朝庭並非沒有能力應付荊州之變。」

司馬元顯坐直身子,看著張法順道:「請先生為愚解惑。」

「要抵禦桓玄,尚書令手中有三處兵馬。」張法順搖動羽扇,變得從容起來,道:「北府軍實力仍在,可為抵禦荊州兵馬的主力。」

司馬元顯振奮地道:「不錯,北府軍尚有數萬精兵良將,足以抗擊桓玄。」

王誕建議道:「下邳太守劉裕屢敗孫恩,乃北府軍驍將,尚書令不妨派他為先鋒。」

司馬元顯點頭道:「不錯,這個劉裕現在是建武將軍吧,下旨讓他轉任為鎮北府參軍,操練北府兵馬,準備抗擊桓玄。」

張法順道:「還有楊安玄。」

司馬元顯沉吟道:「楊安玄遠在潁川、滎陽,要防備秦、魏兩國,怕是鞭長莫及。」

張法順一拍羽扇,道:「楊安玄與桓玄有殺父之仇,若得朝庭詔令,定然全力出擊。可命其統率滎陽、潁川、河南、汝南四郡兵馬奪取襄陽,威逼江陵,牽制桓玄。」

司馬元顯想了想,點頭應道:「可命兵部暗中下達軍令,讓楊安玄預做準備。」

王誕問道:「楊安玄督五郡軍事,張先生為何漏過襄城?」

「襄城太守司馬休之是譙王司馬尚之之弟,可命其統率本郡兵馬南下歷陽,協助其兄扼守長江,阻斷荊、江兵馬沿江而下。」張法順侃侃言道。

司馬元顯一合掌,笑道:「神佛護佑,聽先生這樣一說,愚的心中便有底了。先生不愧為王佐之材。」

張法順微笑躬身,道:「多謝尚書令誇讚。荊、江兵馬沿江而下的

可能性極大,譙王在歷陽以原京口巡江營為根基,操練水師有年,有戰船近千艘,水師五六千人,配合北府水師、京中水師作戰,何懼荊、江水師東向。」

正說話間,門外小吏入內稟道:「尚書令,有密信呈來。」

看罷密信,司馬元顯喜形於色,笑道:「先生果有先見之明,方才方荊州人心未附,現在便有人寫信願為內應了。」

張法順接過司馬元顯遞來的信,信是武昌太守庾楷所寫,當年庾楷聯合王恭、殷仲堪一同舉兵反叛,結果被楊安玄奇襲奪取了歷陽城,只得逃得潯陽投奔桓玄。.

事後朝庭安撫殷仲堪、桓玄以及楊佺期等人,唯獨不赦免挑事的庾楷,庾楷只得接受桓玄的安排,擔任武昌太守。

從豫州刺史到武昌太守,官越做越小,庾楷自然心中不平。後來桓玄又派來了郡丞,將庾楷架空,庾楷自傷身世,每日以酒相伴。

庾楷察覺桓玄厲兵秣馬有意東進,想起當年自家與王恭以及殷仲堪三家聯合起兵尚敗在朝庭手中,桓玄此舉是自尋死路。

其子庾鴻勸道:「大人,何不向朝庭投書,作為內應,事成之後朝庭論功行賞,大人定能重獲重用。」

張法順激動地拍著庾楷的密信,對司馬元顯道:「此天助尚書令也。事不宜遲,請尚書令下令,愚這就動身前往京口,勸說劉牢之率北府軍充做先鋒。」

司馬元顯起身,對著張法順揖了一禮,道:「有勞先生,功成之日,愚定不吝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