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開科取士
章節報錯
大成殿內,密密麻麻地擺放著三百張案几,餘應坐在席上,奮筆疾書。
原本準備三四千人應試,學宮內的學舍夠用,哪料來了八千試子,便不得不將大成殿、講堂、空餘的藏書屋甚至連大成門外兩側的廂房都騰出來做了考場,這才勉強將考生安排下。
司馬珍之在楊安玄的陪同下,帶著祠部和吏部官員前來巡場,這些天朝廷官員受到楊安玄的熱情款待,每人都收到一份豐厚的禮物,楊安玄還專門讓人帶他們到西市以半價購物。
整日裡遊山玩水,美酒佳餚、歌舞彈唱相伴,讓這些人樂不思蜀,科舉如何操辦隨楊安玄說了算。
司馬珍之走馬觀花,隨意走了一圈,道:「雍公行事穩妥,秩序井然。今日勾欄上演《滿堂春》最後三折,孤可不能錯過。科舉之事有雍公主持,孤甚為放心。」
「王爺,愚與你同去」,附和聲不斷。即便有人想留下,看到雍公似笑非笑的面容,也一併離開。
送走司馬珍之,楊安玄與郭高、孔懿等人再從每間考房走過,看著考房內擁擠的狀況,嘆道:「等明年愚要興建專門的考場,要足夠容納一萬以上的考生同時參試。」
郭高心潮澎湃,道:「如此盛舉,亙古未見,愚得躋身其中,何其幸也。」
身旁孔懿、王志等人紛紛點頭微笑,與有榮焉。
八千一百四十七人應試,分為三場,明經、策論和雜文,第一場明經。從《詩》、《書》、《禮》、《易》和《春秋》中各取十題,或補空或釋義,題目是孔懿、郭高等人所出,雖然這些大儒也有弟子在參試之列,楊安玄對他們還是很信任。
即便有人詢私,楊安玄也不會追究,就當是給這些大儒隱形的福利吧。
八千多份試題,早在半個月前就開始雕版刻印,雕版印刷的工匠要等明經試過之後才能放出,以保證不洩秘。
餘應放下筆,看著寫滿字跡的試卷,再重頭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才鬆了口氣,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周。
四旁諸人或筆走如飛,或擰眉思索,有人喜笑顏開,有人愁眉苦臉,餘應微微一笑,心中滿是自豪,這些年五更起三更眠的苦讀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回應。
按事先交待餘應舉手示意,有巡場的小吏上前收卷,誰不認識雍公身邊的書令吏,不便出聲笑著點頭為禮。餘應揖了一禮,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緩步離開考場。
考場外廣場,有不少學宮的師長在等待弟子出場。孔鮮揹著手來回踱步,不時地抬頭望一下大成殿,他的弟子餘應就在裡面應試,身為師長孔鮮也緊張。
餘應是他所收的第一個弟子,八千多人應試若能名列前茅作為師長亦顏面有光,作為聖人後裔,孔鮮對餘應的成績無比重視,期盼餘應能一舉成名。
孔懿考問過餘應後說此子天資聰穎,取中不難,但八千多人應試,天下讀書人多聚於此,孔鮮聽楊安玄之意十取其一,這難度可不小。
見餘應第一個走出,孔鮮心中一沉,平日這孩子很穩重,今天怎麼這麼快就交卷出來了。
看到老師站在廣場上,餘應忙快步上前施禮,孔鮮板著臉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都做完了?」
「稟先生,都做完了。」餘應小聲應道。
看到四周望來的目光,孔鮮拉著餘應來到一處無人處,輕聲問道:「五十題都做了,可有不會的?」
「都做了。」餘應自信地微笑道。
孔鮮看到餘應的笑容,也不再追問,欣慰地點點頭,道:「甚好,明日策試,重中之重,好生回去準備吧。」
餘應深深一躬,從容轉身離去。
明經試從辰正到午初,一個半時辰
時間。結束的鼓聲響過,八千多考生魚貫離場,交頭接耳的議論,有人急著回去翻書,有人爭得面紅耳赤,還有人頓足捶胸懊惱,也有人興高采烈吹噓。
楊安玄看著考場眾生相,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想起唐太宗那句著名的話來,輕聲念出,「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第二日策試,同樣由孔懿、郭高等人加上王鎮惡、辛何等人出題,十道策試有治政、水利、助農、興學、營利、斷案、撫民以及軍事多個方面,每人只需挑自己所長的兩題回答即可。
拿到策試題餘應分感慶幸,若是一味在學庠苦讀,他定然只會紙上誇誇其談,而跟在主公楊安玄身邊這麼久,幫著打理往來信件文書,他學會了許多東西;跟著主公視察各地民情,走過司、兗之地,餘應此時深刻地體會到主公所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道理。
胸中似有萬言要噴湧而出,餘應垂下手,在袖中努力握緊拳頭,深呼吸平抑一下心情。
耳旁傳來低低的抱怨聲,「這都是什麼策試,愚一個讀書人哪知如何農商之事,更不用說軍事」、「唉,這策論分明為那些做過官吏的人所設」、「豈有此理,這些細務自可交待屬下經辦,何用親力親為,只需無為而治即可」……
誠然,像杜強、魏宗這樣曾做過官吏的人,這些策試題他們得心應手,下筆如飛。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策試讓他們無所適從,一個半時辰的考試時間多數人在抓耳撓腮中渡過,等到交卷的鼓聲響起,看著塗抹了幾行的試卷,不得不悻悻起身。
興奮的議論聲換成了唉聲嘆氣聲,抱怨怒罵聲此起彼伏,那些考得好的人心中有數,默默幢憬;也有人體會到自身不足,想到三年後再試一定要多識些實務,爭取能脫穎而出。
第三場是一詩一賦,這回出題權交給了楊安玄,包括孔懿在內都認為楊安玄詩賦驚才絕豔,雖然近些年未見新作,但足以稱為大家。楊安玄當場欣然寫下試題,詩為春景,賦為秋別。
第三場讓不少沮喪的考生找回了自信,盡心將詩賦寫得花團錦簇,雍公當年便以詩賦聞名於世,若自己的詩賦能得他賞識,前面兩場考得不好亦不要緊。
三場試罷,歡欣也好,沮喪也罷,都在期待著半個月後成績的公佈,絕大多數人希望透過這次應試改變自己的命運。
八千多份試卷,除了學宮中未參試的教師,楊安玄還有雍公府中抽調了不少官吏,組成了一百八十人的閱卷團隊。明經五十題,只要看看是否答對便可,對閱卷者要求不高。
為加快效率,楊安玄將十人分為一組,每人只閱五題,百份試卷閱罷便相互交換,共百人。估計十人一天至少能看百份,百人便是千份,有個八九天便能閱完,剩下的時間可以登入成績。
詩賦分派三十人,這項工作量小,詩賦的好壞一眼便知,估計十天也能完結評等。
重點放在策試上,策試的左上角試子們事先將自己所寫的策論分類,每類都有精通的閱卷者審閱。原本審閱策論的工作量最大,可事實上審閱策論最先結束,因為大多數策論都是空洞無物,人云亦云毫無新意,要不就是雕鑿詞句,譁眾取寵,甚至有人隨便塗沫兩行字塞責。
開始閱卷,司馬珍之終於不再到處玩樂,帶著隨行的官吏入駐大成殿,察看閱卷進度。楊安玄為讓朝廷官員有事做,與司馬珍之商議後,讓他隨行的官員從那些黜落的卷子中搜尋可能的疏漏,謂之「滄海拾遺」。
楊安玄這個想法果然引起朝廷官員的興趣,從那些黜落的卷中找出些詞句華美、字型秀美的試卷,在殿中爭辯不休,司馬珍之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用楊安玄的話說,「一言可決人前程」,這種操縱人生的感覺讓人沉醉。
批閱的結果分進
士科和舉人科報到了楊安玄手中,進士科的前三名分別是餘應、杜驥和魏新;舉人科前三是嚴松、何承和裴錫。餘應、魏新都是雍州官員,可以直接入試進士科。
梁王司馬珍之指著杜驥的名字道:「此子是故徵南將軍杜預玄孫,明經五十題全對,詩賦更勝餘應一頭,只是策論郭先生說餘應勝過杜驥,孤倒覺得杜驥文采出眾,言之有物。」
旁側隨行的吏部侍郎王虞插口道:「愚贊同梁王所說,杜驥應位在餘應之前。」王虞,王珣次子,王弘之弟。
楊安玄微微一笑,道:「梁王是朝廷派來督察科舉的,既然梁王說杜驥在餘應之上,那便將名字調換一下。」
說著,楊安玄拿起筆將餘應圈起,勾在杜驥之後。司馬珍之笑著捋須,他知道這個餘應是楊安玄身邊的書令史,楊安玄將他放在杜驥之後給足了自己面子。
略略商討了一下,楊安玄按朝廷官員所說加上了幾個他們看重的「人才」,最終圈定進士科取中六十人,舉人科得中七百人,算起來尚不到十分之一。
朝廷官員對這份名單很滿意,雍公充分「聽取」了他們的意見,進士科中夾帶了七名「私貨」,要知道一共才取中六十人,超過了十分之一,雍公很給面子。
這些人也暗知咂舌,朝廷每年二三月對官吏徵召選用,不過二三百數,而楊安玄一下子要安排這麼多官吏,哪有空缺。
對於楊安玄來說,官位有的是,南益州、北雍州、梁州、北冀州有大量的位置可以分派,只怕取中的人不夠分。
十月二十五日,榜單在雍公府外的粉牆上張貼,前來觀榜的人如山如海,看到榜上有名歡呼雀躍,落榜者黯然神傷。
上榜者自有人前來結識,擺酒道賀,等候五日後晉見雍公後安排官職。落榜者有人打理行裝準備回家,今年應試已有底氣,三年後或可再戰;也有人打聽能否入襄陽學宮入讀,一面讀書一面等待三年後再試,襄陽學宮的有吃有住,還有大量藏書,比回家強太多;還可以入學庠教書,兩年後就有選官吏的機會;還有人打算就在襄陽附近找份差事,襄陽各行各業興盛,有很多就業機會,不少人動念想把家遷到襄陽。
首屆科舉考試算是落下了帷幕,然而事情才剛剛開始。
「今日九一八,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