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孰,派出馮該率軍討伐雍州後,桓玄感覺天下大握,只等時機成熟便可代晉而立。

姑孰城東五里有楚山,山幽林深,林木蔥鬱,當年桓溫喜山色美景,常召名士和幕僚,攜歌伎登山飲酒作樂。

姑孰產白苧麻,女子織造白紵布,以簡單的舞蹈動作來讚美自己的勞動成果,此舞盛行於三國吳國,從民間流行到宮中,。

桓溫喜看白紵舞,桓玄自然要秉承父志,每次登山作樂必讓歌女吟詠白紵詞,跳白紵舞。

舞女身穿白紵絲織成的長袖舞衣,有如輕紗般飄逸,迴旋、起伏婀娜多姿、曼妙無比。

桓玄飲著美酒,卻想起十數年前那場令他膽顫心驚的宴會來,司馬道子當著眾人的面斥責自己「桓溫晚來欲作賊」,自己嚇得伏地流汗不已,此為生平恨事。

如今司馬氏的性命操於己手,當時自己要殺司馬道子被朝臣所阻,只將他流放到安成郡。如今時過境遷,自己焉能留這個禍害在世。

宴後,桓玄派人給看管司馬道子的御史杜竹林送了封密信,杜竹林收到密信後以毒酒鴆殺司馬道子,桓玄算是報了當年之仇。

…………

雍州軍在鄀縣休整一日,楊安玄讓楊安遠和陰績繼續打掃戰場、收攏殘兵、船隻和輜重,自己和孟龍符先行乘坐戰船返回襄陽。

逆漢江而上,船速並不快,楊安玄難得放鬆心情,站在船頭觀賞兩岸風景。

身旁劉衷有些感慨地道:「可惜未能將兩艘樓船留住,不然雍州水師實力大增。」

楊安玄想起前日念及的水密隔艙和車船技術(1),劉衷在京口入巡江營後一直任職水師,下過苦功研究戰艦,聽楊安玄提出的兩項改進船隻技術,驚呼道:「安玄這兩術能大大改進戰艦,假以時日雍州水師當無敵於天下。」

「劉兄,改進船隻之事便交於你,愚亦想早日看到效果。」楊安玄笑道。

到達襄陽後,楊安玄匆匆處理了一下政務,第二天便和孟龍符率領輕騎渡過漢江直奔山都。

已然先行到達襄陽,住在驛館中的孔鮮得知訊息已晚,楊安玄已然離開了襄陽城。

山陽,被委為寧遠將軍的張誕向楊安玄彙報軍情,「秦軍取順陽城後,南陽楊太守駐軍冠軍城,十一月初與秦軍有一場交戰,楊太守不敵退回冠軍城。」

楊安玄一皺眉,他交待三叔楊思平只要據城而過,不要輕易出戰,可是三叔卻違抗自己的命令。

當年楊佛嵩叛惡,作為河南太守的父親曾率軍截擊,結果在潼關前被姚崇所敗,三叔亦在軍中,估計是舊恨難消。

「秦軍得勝之後,楊佛嵩率軍南下,攻打酇縣,魯太守堅守不出,秦軍連攻五日不能破城。」張誕道:「愚接到魯太守求救的文書後,率軍進駐陰縣,準備牽制秦軍。」

楊安玄點點頭道:「張將軍臨機決斷,做得不錯。」

張誕露出一絲笑容,他在北府一眾將官中並不起眼,只是六品江都長,投奔雍州後楊安玄升遷他為五品寧遠將軍。張誕明白,楊安玄此舉是千金市骨,希望借己招引北府將領前來投靠。

秦軍北來,這是張誕投奔雍陽的首戰,張誕當然不想在楊安玄心中留下壞印象,率領兩千兵馬駐守山陽後,派出偵騎打探酇縣情報,收到魯宗之的求救文書後不敢怠慢,當即出後前往陰縣。

楊佛嵩得知雍州援軍到來,又接到辛恭靖率軍到達酈縣的訊息,生恐被劫斷後路,率軍返還順陽城。

張誕得知馮該和皇甫敷的水陸兩路大軍都敗在楊安玄手中,對自己當初投奔雍州的決定深感慶幸,看來傳言非虛,楊刺史確實是繼謝獻武之後的又一名將。

楊安玄讓張

誕率兩千步卒隨他出徵順陽,同時通知冠軍城中的楊思平前來匯合,給酈縣的辛恭靖送信讓他準備截擊秦軍退路。

大軍逼近順陽城三十里處,楊佛嵩已經收到偵騎的稟報,雍州兵馬約五千人,輕騎兩千,統軍的是雍州刺史楊安玄。

楊佛嵩與楊安玄在洛陽城下交過手,領教過楊安玄所部的堅兵利器。楊安玄兩次援救洛陽大敗秦軍,讓楊佛嵩對這個年輕的將領十分重視,認為楊安玄之勇不在其父楊佺期之下,謀略猶在其上。

思謀一陣,楊佛嵩下令,將順陽、南鄉兩處百姓擄往丹水,一旦戰事不利讓丹水守將先行將百姓擄歸上洛,至少能有所收穫。

十二月十三日,楊安玄率軍來到順陽城下,共六千兵馬。從襄陽帶來兩千騎軍,其中重騎四百;張誕所部步卒兩千;魯宗之派其子魯軌率南鄉郡兵馬一千隨行;楊思平從冠軍城率軍一千匯合。

楊佛嵩在城頭看著晉軍安營紮寨,並沒有打算衝殺一陣,他此次出征天王姚興只給了五千輕騎,駐守南鄉、丹水各分去千人,順陽城中只有三千輕騎。

他知道楊安玄在洛陽擊敗齊王姚崇時繳獲了不少甲騎具裝,若是正面交鋒楊安玄以重騎為鋒,自己只能退避。

順陽城南五里,雍州軍大營。

大帳,楊安玄召聚眾將,把丁全派人送來秦軍將百姓擄往丹水的情報告訴了眾人。

淝水之戰後,朝庭收復了不少失地,但胡騎仍不時入境搶掠財物擄走百姓,東晉朝庭根本無心也無力抗爭,豪強紛紛招募百姓

築塢自保。

楊思平道:「看來楊佛嵩有意退走,讓辛太守率軍產前往丹水,劫斷他的退路。」

楊安玄嘆道:「楊佛嵩是驍勇宿將,贏他不易。而且秦國兵強馬壯,一旦秦軍大舉來犯,雍州恐怕難以抵敵。眼看就要過年,將士思歸,所以愚想逼走楊佛嵩了事。」

楊思平怒道:「安玄,你莫非忘了當年汝父因他貶職新野,此仇焉能不報。」

楊安玄沉下臉道:「軍帳之內只尊將令,不論私情。」

看到楊安玄陰沉的臉,楊思平心中一突,不敢再多言,退到一旁。

「當然,校量一番難免,要不然楊佛嵩怎會知難而退。明日辰時出戰。」

眾將齊聲應諾。

辰時,號角連天,雍州軍營出動兵馬三千,一千輕騎、二千步卒在城外擺下雁形陣,等候城中楊佛嵩出戰。

楊佛嵩率輕騎兩千出城,仇人見面不用多言,輕騎互鑿,楊佛嵩人馬雖多但兵器不如,丟下百餘具屍體迴歸城中。

楊安玄派使者送信給楊佛嵩,聲稱正旦將至,將士思歸,願放楊佛嵩回返上洛,但丹水百姓要留下。

子時,楊佛嵩開啟北門,率軍離開順陽城前往丹水城。楊佛嵩當然不會真的按楊安玄所說留下百姓財物空手而回,等楊安玄率軍趕至丹水城時,楊佛嵩擄了四千餘人帶著大量的財物迴歸上洛。

楊安玄率軍追擊,於商南與楊佛嵩的伏軍相遇,一場激戰,損折數百人。

暗衛送來諜報,秦齊王姚崇率一萬輕騎正兼程趕來接應楊佛嵩,楊安玄下令退回丹水縣。

秦軍擄走百姓迴歸上洛後,楊佛嵩與接應他的姚崇一同前往長安覲見姚興。

姚興問過戰況,不以為然地道:「楊安玄自顧不暇,朕料他無膽進犯疆土,與朕作對。等到平定魏賊,朕會派你率精兵奪取雍州,遂平生之願。」

正如姚興所料,楊安玄不敢趁機奪取上洛,相較秦魏,雍州的實力不足掛齒,只有趁秦魏相爭的空隙,抓緊時間發展壯大。

只需三年時間,楊安玄自信地望向長安方向,自己便再不用像

現在一樣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到時再與秦軍決一雌雄。

讓辛恭靖、楊思平各自率軍迴歸,又讓張誕率軍二千鎮守丹水城,派孟龍符率一千五百輕騎趕往綏陽支援王鎮惡,楊安玄自己趕在年前回歸了襄陽城。

四路大軍攻打襄陽,三路已經敗歸,雍州百姓都鬆了口氣,這個實心為民的楊刺史沒事就好,咱們百姓還得靠著他過幾年好日子呢。

朝庭命馮該率軍討伐雍州,絕大多數士族門閥都不看好楊安玄,暗中做準備迎接朝庭大軍,甚至有人準備裡應外合獻襄陽立功。

等到得知馮該、皇甫敷大敗,這些世家傻了眼,連忙焚燬了私通朝庭的書信,準備了錢糧向楊刺史獻媚。

楊刺史迴歸襄陽後又馬上率軍前去迎戰秦軍,眾人想送禮都沒找到機會。不過這次眾人對楊安玄有了信心,果然不到半個月,便得知秦軍退走上洛,楊刺史收復了失地。

世家門閥比普通百姓訊息更為靈通,知道京城桓玄有意篡位,亂世已然來臨。雖然他們對朝庭談不上多少忠心,但情感上多少有些偏向司馬氏,畢竟這些世族受皇恩已久。

楊刺史鎮雍州,應該能保一方平安,亂世之中有什麼比平安更重要的,想起永嘉南奔,胡人視漢人如豬狗的情形,這些世家門閥清楚地認識到自家應該如何選擇。

十二月二十六日,楊安玄風塵僕僕地回到襄陽城,得知大哥楊安深帶著母親和妹子楊湫來襄陽城過年團聚。

楊安深被委為義陽郡主簿,相比楊思平、楊孜敬、楊安遠等人,他走得是文職,官階亦有不如。

楊安深知道自己因為何氏之事與三弟起了嫌隙,雖然關係有所緩和但裂開的縫隙彌合不易。

如今三弟坐擁一州之地,便連朝庭大軍也難動他分毫,將來前程遠大,自己可是他的親大哥,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處三弟首先應該想到自己。

隨著楊安玄的地位變化,何氏對楊安玄越發畏懼,把她那點小心思深藏在腹中。得知雍州軍大敗朝庭兵馬,何氏鼓搗著丈夫接了袁氏和湫兒去襄陽過年,楊安深欣然同意。

讓何氏不滿的是盧氏帶著女兒也隨同前往,楊安深知道三弟對何氏不滿,對嫂子侄女充滿同情,所以對盧氏和女兒的態度轉變,盧氏又又有了身孕,楊琳臉上也多了笑容。

身為刺史,楊安玄感覺一個字,「忙」。每天卯時入衙,要忙到酉時才回宅,大堂外還有一大堆人抱著文書等他審批。

楊湫看到一臉疲憊的三哥,心痛地埋怨道:「三哥,你不是總說知人善任嗎,怎麼自己什麼事都要做。」

楊安玄苦笑道:「三哥是刺史,有些事不能假手他人。湫兒,等正月得空,哥帶你逛街去。」

楊湫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想起三哥帶著自己遊玩的往事,那副七巧板和三哥送自己的玩藝都珍藏在她的箱中,偶爾還會拿出來玩耍。上次琳兒看到七巧板,自己都沒捨得給,只是找木匠另做了一副給她。

看了一眼唇邊生須的三哥,楊湫泛起心酸,低語道:「多謝三哥。湫兒已經長大,能夠自己逛街了。」

楊安玄看著亭亭玉立的楊湫,感嘆道:「是啊,湫兒長大了,不再要跟著三哥,該給你找個婆家了。」

「三哥」,楊湫嬌嗔著不依,羞紅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