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後,臨近午夜十二點,餘至明攜青檸、周沫趕到了交大醫學院。

他們在醫學院辦公樓的一樓大廳,見到了等候在此的輔導員陳衛文。

之前在曾妍的答謝宴上見過面,雖然過去了兩三個月,如今再次見面,餘至明對陳老師的印象也變得豐富起來。

“陳老師,實在抱歉,讓你費心了。”

餘至明道歉了一句,又追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陳衛文輕聲笑道:“餘醫生,你客氣了,作為他們的輔導員,這就是我的工作所在。”

停頓一下,他又介紹說:“具體的事情經過,我從現場的幾個學生那裡瞭解了一些。”

“說起來,這事還是對方主動挑來……”

在陳衛文的娓娓描述中,餘至明、青檸和周沫對整件事有了一個基本瞭解。

為準備週一的專業課考試,曾妍和所有學生一樣在醫學院自習室複習功課。

坐在曾妍不遠的大二臨床醫學的王亞煒,忽然議論起了曾妍的轉學一事。

曾妍沒有搭理,收拾了一番,起身準備去別的自習室複習。

不過,這個王亞煒得寸進尺,提高了嗓門不說,還說的特別難聽。

曾妍氣憤不過,就和她爭執了起來。

陳衛文輕嘆道:“現在的問題是,是曾妍先動的手,而且對方左手臂尺骨骨折。”

餘至明沉聲道:“在我看來,整件事的起因是先動嘴。”

“嘴賤被打,實屬活該。”

餘至明又問道:“曾妍呢?”

“在我辦公室呢,我帶你們過去!”

陳衛文在前面帶路,一邊朝樓梯走去,一邊輕聲誇獎道:“曾妍的勤奮和上進,我看得見,入學以來,就沒見她放鬆過。”

“任課老師對曾妍的評價都很不錯,說她有悟性,也很努力,還有很強的動手能力,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

“未來外科名家有望……”

餘至明隨陳衛文步上二樓,看到了唯一一間的亮著光亮的辦公室。

他的聽覺如八爪魚的觸手般探了過去,立時捕捉到了翻書的聲音。

翻書?

餘至明略一停頓,隨即一幅場景在他的腦海中顯現出來。

一個身影正坐在辦公桌旁埋頭看書。

這讓餘至明倍感欣慰。

這種情況下,還能沉下心來看書學習,可見曾妍是真的在用心醫學了。

餘至明緊走兩步,率先進了辦公室。

就見聽到動靜起身的曾妍,先是面露欣喜,隨即又變得自責羞愧起來。

“小舅,對不起,我惹麻煩了,還讓小舅你、檸姨、周姨大半夜的趕過來。”

餘至明安慰道:“事情經過,我已經聽陳老師說過了。”

“是她出言不遜在先,你只是被激怒一時衝動先動了手而已,不用自責。”

他注意到,曾妍左額頭起了一個腫包,右嘴角還有一些青腫。

“你的傷?”

“小舅,我沒事!”

曾妍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用頭撞了那傢伙一下。

“她身體後仰,我又推了她一下,她就後仰摔倒在地上了。”

“好巧不巧的,那傢伙的左手臂正好磕在了桌子腿上,然後就……骨折了。”

“小舅,我也沒想到會那麼的巧。”

餘至明嗯了一聲,又關心的問:“身上還有傷勢或疼的地方嗎?”

曾妍搖頭道:“沒有。”

“就我打你,你打我的來了幾個回合,最多一分鐘的事就結束了。”

古青檸插嘴道:“曾妍,以後你就跟著我練搏擊,誰敢欺負你,見一個打一個。”

餘至明瞪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投向了陳衛文。

“陳老師,那一位當事人?”

陳衛文回道:“在校醫院呢,她的輔導員在陪著她。估計,她的家長也該到了。”

他又介紹說:“餘醫生,她的父親是交大附屬醫院的肝膽外科主任醫師。”

餘至明輕哦一聲,說:“陳老師,我們也去校醫院吧。時間這麼晚了,還是早一點把事情解決了為好……”

在陳衛文的帶領下,餘至明、曾妍一行四人步行了十幾分鍾,趕到了校醫院。

在一間觀察室,他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左手已經打上石膏的王亞煒。

除她之外,病房內還有兩女一男。

其中一位是戴著眼鏡,看著很是知性的直髮青年女子。

餘至明猜測,這一位,應該是大學二年級臨床專業的美女輔導員了。

餘至明和她對了一下視線。

就發現這人眼睛發亮,似乎有些激動,想必是認出了自己。

另一位女子是四十多歲,打扮有些雍容,染著葡萄紫髮色的中年女士。

男的是三四十歲,略有些發福的中等個,長臉男子。

兩方見面,中年女士對著曾妍怒目而視,率先發難道:“我女兒左手臂骨折,司法鑑定至少是輕傷。”

“我一定會讓你坐牢,承擔法律責任。”

餘至明上前一步,擋住了對方的視線,沉聲道:“前有因,後有果,又是在互毆過程中意外造成的骨折。”

“想讓我外甥女承擔法律責任,你倒是挺會想美事呢。”

就在這時,三四十歲的長臉男子也上前了一步,呵呵的冷笑了兩聲。

“真是巧了,她是你的外甥女。”

長臉男子又指了指病床上低著頭的王亞煒,道:“她也是我的外甥女,親外甥女。”

“我再告訴你們,我還是一位律師。”

“我外甥女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神經外科專家,但是左手臂的骨折,很可能會影響到她左手的靈活性,導致她做不了太過精細的顱腦手術,實現不了夢想。”

“這損失,不是一般的大,不是區區幾百萬就能彌補得了的。”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語帶鄙視的說:“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一個大學生會毫無素質的口出惡言了,原來都是家長教育出來的。”

面對中年婦女和長臉男子的怒色,餘至明語帶輕蔑的說:“既然你們沒有誠意解決問題,那就經公處理吧。”

“青檸,打電話報警。”

餘至明又安慰曾妍道:“曾妍,你一點都不用擔心,你這樣的事情打官司,無非就是拼關係。”

“拼關係,你小舅我還沒怕過誰。”

曾妍繃著表情道:“小舅,我一點都沒有擔心,你在我心中就是無所不能的。”

這時,古青檸已經打完了報警電話。

中年女士不甘示弱的道:“拼關係?你大概不知道,我老公是誰吧?”

“我老公王森,附屬醫院主任醫師。”

“你們知道交大醫學院的主任醫師,代表著什麼呢?”

“這代表著無處不在的人脈關係,市長那裡都能說上話。”

“拼關係,碾壓不死你們。”

這話讓陳衛文和一旁的美女輔導員對視了一眼,露出了無語表情。

美女輔導員輕咳了一聲,說:“王同學媽媽,這件事,你最好是和你老公商量一下。”

“我先給你介紹一下。”

美女輔導員一指餘至明,說:“這是華山醫院非常有名的天才醫生餘至明醫生。”

中年女士微微一怔,說:“餘至明?聽著這個名字,怎麼還有一些熟悉。”

她看向病床上低頭不語的王亞煒。

“女兒,你認識嗎?”

王亞煒的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了,輕聲回道:“認識,在濱海醫學界如雷貫耳。如果比較名氣和人脈關係……”

“我爸,應該是比不上。”

這話讓中年女士和長臉男子有些詫異,不約而同的審視和打量著餘至明。

這時,陳衛文也開口道:“這件事在我看來,,兩個人都有錯,王亞煒不該出口惡言,曾妍不該出手打人。王亞煒的手臂骨折,是誰也不想的意外。”

停頓一下,他又勸說道:“王森醫生和餘醫生都是醫學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後說不定還有在一起交流和合作的機會。”

“如果就為了這一點小事,雙方鬧得不可開交,是不是有些太過了啊?”

“王同學媽媽,你說呢?”

中年女士猶豫了片刻,說:“這件事,我得和老公商議一下。”

“只是他正在外地做飛刀,明天有大手術,非常討厭晚上休息時被吵醒。”

“唉……”

中年女士嘆了一口氣,取出手機走出了觀察室……

七八分鐘之後,她去而復返,把手機遞給了餘至明,很有禮貌的說:“餘醫生,我老公想給你通話。”

餘至明接過手機,道:“王醫生,你好,我是餘至明!”

他的話音還未落地,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從手機中傳了出來。

“餘醫生,你好!”

“沒想到會透過小輩的打鬧,讓我們相互聯絡,這也算是特別的緣分了。”

“具體事情如何,我剛才也聽老婆說了,是我女兒不對,沒有口德。”

“餘醫生,我為教女無方向你道歉。”

餘至明回道:“王醫生,你客氣了,年輕人打打鬧鬧也屬正常。”

“令愛的傷勢,我會負責的。”

王森在通話裡回道:“這是小事,也讓我女兒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訓,讓她學會什麼叫做慎於言。”

“餘醫生,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等我回去,我做東,好好的聚一次。”

“好說,好說!”餘至明含湖回道……

兩位一家之主的這個通話,奠定了事情解決的基調。

接下來,就好辦了。

王亞煒先道歉不該出言不遜,曾妍也道歉不該動手打人。

餘至明出於謹慎和責任,也上手檢查了一下王亞煒的骨折傷勢。

這一檢查,還真的查了問題。

“你的骨傷有些不對,你左手臂這兩三天受過傷?”

王亞煒點頭回道:“昨天洗澡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疼了一陣,之後左手臂就有些隱隱作痛。”

餘至明點頭道:“你的尺骨在那次摔跤中出現了隱性骨折。”

“這一次與桌子腿的碰撞,讓隱性骨折,變成了真正的骨折。”

隱性骨折主要指輕微骨折,引起骨折暴力較小且並未造成骨折連續性完全中斷。

隱性骨折的患者,臨床表現也較輕微,如疼痛輕微。

隱性骨折的骨折端,通常不會有明顯的移位,而且周圍的軟組織損傷也不會太重,從而對骨折端血液迴圈與運輸也不會造成太大破壞,所以隱性骨折是能自行癒合的。

前提是不做拒絕運動或再次碰撞,否則隱性骨折很容易發展成嚴重骨折。

王亞煒若有所悟道:“我就說嘛,自己的骨頭怎麼變得這麼脆弱了。”

“原來早就出現了輕微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