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三輛麵包車停在雲海酒樓門前。

一行十幾人嘻嘻哈哈從車上下來,抬頭朝酒樓看去。

這些人有的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有的紋著花裡胡哨的紋身,也有袒胸露出壯碩的肌肉。

一看,

就知道不是安分守己的社畜。

十幾人圍在一起,自然而然讓路上的行人遠遠避開,看過來的眼神也帶著些許警惕。

“雲海酒樓!”

老三袁威咧嘴一笑:

“這裡可是高檔場所,一頓飯花個萬兒八千的輕而易舉,看來咱們的新老闆手裡頭有兩個。”

“不錯。”有人笑道:

“我還從沒有來過雲海,這次沾光了。”

“等下不用跟他客氣,儘管選貴的、好的菜點,難得來一趟,怎麼也要吃個盡興才對。”

“不錯,不錯。”

眾人連連點頭。

“看你們沒出息的樣。”老大袁魁冷眼掃來:

“不過是一個飯店罷了,等咱們兄弟們有錢了,想來隨時都能來,不過沒有這個必要。”

“大哥說的是。”老二袁文點頭:

“我來過雲海,吃的東西也就那樣,味道一般般,就是服務好點,不值幾萬塊一頓飯。”

“嗯。”

袁魁大手一揮:

“走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湧向雲海,門前迎賓本就心裡忐忑,見狀面色不由一白,卻不得不迎上了。

“幾位,我們這裡是預約制……”

“什麼意思?”

人群中當即有人喝道:

“看不起我們?”

“不是。”迎賓急急擺手:

“雲海用餐的位置有限,為了避免太過嘈雜影響用餐質量,所以都是採取預約的方式。”

“放屁!”

“以前來的時候怎麼沒聽說?”

“以前可能……有人預約了。”迎賓結結巴巴開口,眼見一群人逼近,不得不連連後退。

“幹什麼?”

“都給我站住!”

這時,酒樓裡的安保也聞訊趕來,與袁家村的十幾人對峙,其中安保隊長更是拿出手機:

“你們要是敢強闖,我這就給治安署打電話。”

“艹!”

袁威怒瞪:

“狗眼看人低,怎麼?我們穿的差就不能過來吃飯?”

“沒錯!”

“上!”

“揍他孃的!”

十幾人面紅耳赤、擼起袖子,有的更是從腰間抽出伸縮鋼管,一言不發朝著大門逼近。

“等等!”眼見對方真的敢動手,安保隊長瞬間慫了,後退一步道:

“幾位先別衝動,我打電話問問經理,如果今天有空餘的位置可以騰出來讓給你們。”

“咳咳……”場中唯一的一位老者見狀輕咳:

“我們是被人邀請來的。”

“邀請?”

“不錯。”

袁魁分開眾人:

“方瓷的老闆邀請我們過來。”

“小劉。”恰在這時,傳呼機裡響起酒樓經理的聲音:

“他們是方老闆的朋友,帶他們直接去頂樓,記著不要惹事。”

“是。”

安保隊長急忙應是。

…………

“咣噹……”

頂樓大門被人重重踹開,冷著臉的老三袁威率先踏步行出,視線一掃落在端坐場中的方正身上。

“方老闆?”

“方正。”方正點頭示意:

“諸位坐。”

“哼!”袁威冷哼:

“方老闆這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啊,我們兄弟今天差點進不了酒樓。”

“那是誤會。”方正面色淡然:

“諸位能上來,說明誤會已經解開。”

“對,對。”今天大花臂田亮也在場,他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跟著袁家三兄弟廝混,也在治安署認識方正。

恰好可以從中做個說合。

拉開凳子,道:

“都坐,坐下說,今天咱們是來談生意的,不是來鬥氣的,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也好!”袁魁擺手:

“今天就給亮子一個面子。”

“兄弟們。”

“坐下!”

十幾人拉開凳子,一個個面帶不善坐下,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也讓方正身後的小韓身體繃緊。

這群人……

可都不是善茬。

其中有兩個人更是手拿伸縮鋼管,把重達數斤的鋼管直接扔在桌子上,面上滿是不屑。

他們聽田亮提過方正,知道這是一位手上有人命的狠人。

但那又如何?

袁家村的人從來沒有怕事的!

“諸位應該都聽說了。”方正並未招呼酒店的人上菜,而是拿著面前的酒杯在手裡把玩,慢聲道:

“富貴瓷廠,以後是我的了。”

“是。”袁威輕哼:

“方老闆財大氣粗,我們是不能比,不過那又如何?不論誰做了富貴瓷廠的老闆都不能佔我們的地。”

“伱是?”方正側首。

“老三。”袁威昂首:

“袁家老三袁威!”

“哦!”方正點頭:

“說實話,今天來這麼多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等下能不能統一一下你們誰說話算數?”

“老三?”

“老二?”

“還是老大?”

“這就不勞方老闆操心了。”袁魁聲音一沉:

“我們三兄弟一心,誰說都一樣。”

“好吧。”

方正輕嘆,道:

“我看了下富貴瓷廠的開採範圍,確實有一小部分屬於袁家村,雖然現在還用不到,但以後未必用不上。”

“所以,我可以給些補償。”

“哦!”袁魁坐直身體,來了興趣:

“多少?”

“三百萬。”方正豎起三根手指:

“你們三兄弟一人一百萬,怎麼樣?”

“呵……”袁魁冷呵:

“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哪?”

“不少了。”方正神情淡然:

“袁家村一共不過百十戶,有正常工作的寥寥無幾,富貴瓷廠還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崗位。”

“只要老老實實幹,發家致富也許指望不上,有個安穩日子還是可以的。”

他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心善,處處都想著為他人考慮,只不過……明顯對方不怎麼領情。

“去你奶奶的!”

一人拍案而起:

“看不起誰……”

“彭!”

話音未落,一個玻璃酒杯就砸在他的頭上,巨大的衝撞力讓玻璃杯當場碎裂,也把對方砸的頭破血流。

“說話乾淨些。”

方正面色陰沉:

“別動不動就罵罵咧咧。”

“艹!”

“尼瑪!”

“……”

場中氣氛本就緊張,他的動作就像是點燃炸藥桶的火星,瞬間讓袁家村的眾人暴起。

“去你的……”

坐在身旁的一人握緊拳頭,直奔方正頭顱而去。

一人拿起桌上的伸縮鋼管猛然一甩,不管不顧就抽了出去,更有人抬起板凳狠狠砸來。

“哼!”

方正輕哼。

金剛功!

擒拿手!

“彭!”

“咔嚓……”

他端坐原地硬抗來襲的攻勢,雙手猛然探出,十指發力,但聽骨裂聲響起,場中瞬間響起一連串慘叫。

“敬酒不吃吃罰酒!”

方正面泛怒意,扭動脖頸從座位上站起,身形一閃,場中道道人影接連飛起,又重重砸落在地。

十幾人,

在他面前就如任意揉捏的玩具!

除了袁家村那位老村長、一動不動的田亮外,不過眨眼功夫,其他人竟是全都躺在地上。

場中一靜。

唯有哀嚎聲不時響起。

“果然……”

方正踱步在主位上再次坐下,慢聲道:

“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就不能好好說話,不亮一下拳頭的話,真以為方某人是吃素的。”

袁家三兄弟對視一眼,袁魁掙扎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才道:

“方老闆好手段!”

“佩服!”

“好說。”方正眼眉微垂:

“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吧?”

“沒什麼好談的。”袁魁眼神陰冷:

“方老闆手段了得,我們也知道不是對手,不過能打又能怎麼樣?在這道上混,不只是能打就行的。”

“哼!”

“更重要的是勢力。”

“我們兄弟仨後面是袁家村百餘戶、數百口人,你難道能全部殺光?真以為治安署的人是吃乾飯的?”

方正默然。

頓了頓才道:

“今天叫諸位過來,就是想好好談談生意。”

“沒什麼好談的!”袁文起身揮手,大聲道:

“姓方的,實話告訴你,富貴瓷廠必須給我們六成股份,不然的話誰接手也不好使!”

“瓷廠是袁家村的?”方正面露疑惑。

他還真不知道這點。

“不是。”袁威冷哼,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但它既然跟我們袁家村沾邊,就要把好處留下來,別以為你很能打就能是個例外。”

“明白了。”方正瞭然:

“你們就是一群土匪,古時候的土匪佔山為王劫掠過路的人,你們則是仗著人多勢眾強買強賣。”

“呵……”

“雖不同,卻也差不了多少。”

這就是一群寄生蟲。

富貴瓷廠被袁家村的人寄生,不論經營狀況如何,利潤都會被這群人給吸食的乾乾淨淨。

所以不論哪一任老闆,到了最後也只能無奈放棄。

實在是熬不過對方。

他們人多。

衙門也不願意管,畢竟萬一鬧出所謂的‘民亂’來,對於政績來說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有時候無賴也是一種本事。

即使是富鴻鋼廠、同創投資,這種資產能上多少億的大公司,對袁家村這種小角色也是無可奈何。

最後只能自認倒黴。

方正,

在幾人看來同樣也會如此!

“給我們六成股份,或者掙的錢一半留給袁家村,你就可以繼續經營。”袁威開口:

“不然的話,咱們就玩到底。”

“我們倒要看看……”

“誰能堅持到最後!”

“不錯。”袁魁眯眼:

“袁家村在這裡足有百年,十個人裡面九個姓袁,方老闆如果不想讓自己的錢打水漂,最好認認真真考慮一下我們的提議。”

“呵……”方正輕呵,道:

“你們還真會玩。”

“佩服!”

說著,他輕輕搖頭嘆息,探手在餐桌上拿起一張餐巾紙,然後饒有興趣的摺疊起來。

他的十指十分靈活,眨眼間就折出一個惟妙惟俏的紙人。

就算是專業的摺紙藝人見到怕也要自愧莫如。

“方老闆好興致。”

袁魁冷喝:

“還有興趣玩摺紙?”

“……”方正搖頭,手一翻掌心多出幾根頭髮,他慢條斯理把頭髮一根根纏在紙人上。

“最近,我的心情不太好。”

抬起頭,方正看向三人,聲音淡漠:

“你們確定不改一改自己的要求?”

“哼!”

袁威上前一步:

“嚇唬我們?”

“姓方的,我知道你很難打,手裡也有人命,但這裡可是有監控的,你有本事動我們一下?”

“你敢嗎?”

“你他媽根本就不敢!”

他伸手指著方正,面部肌肉跳動,態度極其囂張,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小韓竟也心頭生出一股怒意。

太欺負人了!

不過老闆……

這時候就不要玩摺紙人了吧?

咱們都是成年人了。

“咄!”

一把西餐用的餐刀定在實木餐桌上,方正輕彈刀刃,刀刃急速顫抖,留下道道殘影。

“這把刀不錯。”

他像是沒有聽到袁家三兄弟的話一般,拿起餐刀在手中比劃了一下。

然後,

在其他人驚愕的目光中,手持餐刀在自己手指指肚上輕輕一劃,鋒利的刀刃瞬間切開皮肉表層。

血,

從指尖流出。

滴落在紙人上。

“你幹什麼?”

袁家三兄弟面色微變,袁魁更是眯眼道:

“方老闆,你以為你自殘就能嚇唬住我們?”

倒是那位沒什麼存在感的袁家村老村長,見到這一幕像是想到了什麼,看過來的眼神裡透著股驚疑。

和幾分不願意相信。

還有恐懼。

不會吧?

方正沒有吭聲,染血的手指在紙人上飛速划動,瞬間就畫出一個複雜且詭異的花紋。

同時口中低吟:

“紙人紙人,貫著心魂;巫法咒祭,勾魄攝魂。”

“七星助我。”

“魂魄隨吾號令入法身。”

“急急如律令!”

閭山烏頭勾魂術。

他語速極快、聲音也低,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小韓也聽不清晰,只見自家老闆小聲嘀咕了兩句就抬起頭。

看向袁家三兄弟的老大袁魁。

“袁魁?”

“是。”

袁魁下意識應聲。

方正手拿紙人,輕輕搖晃:

“你看今天的夜色如何?”

“夜色……”袁魁身體搖晃,兩眼不知為何慢慢變的發怔,身不由己跟著方正的詢問道:

“挺好。”

“我也覺得挺好。”方正點頭,看向遠方:

“不過在這裡看夜景有些受到侷限,你可以去那邊看看,站在邊上可以看的更清楚。”

“是。”

袁魁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轉過身,邁步朝著天台邊緣行去。

“大哥!”

“大哥!”

袁文、袁威滿臉詫異,眼見袁魁一步步靠近天台邊緣,兩人不由有些急了,慌忙衝了過去。

“大哥,你幹什麼去?”

“停下!”

“前面危險!”

奈何。

袁魁像是聽不到兄弟的警告一般,兩眼呆滯朝著天台邊緣行去,甚至直接爬到外圈圍牆上。

途中兩兄弟雖拼命制止,竟也拗不過他身上冒出來的那股古怪蠻力。

“大哥!”

袁文面色發白:

“你快下來!”

袁威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袁魁雙腿,一臉驚慌口中大叫:

“大哥你怎麼了?”

“快下來啊!”

“呵呵……”袁魁詭異一笑,抬頭看了看天際星辰,隨即轉過身看向方正,表情僵硬呆滯:

“夜色真美。”

音落。

掙開束縛,縱身一躍躍下高樓。

“彭!”

“咣噹……”

十幾層的樓層,幾十米的高度,落下去人定然已經活不成了,唯有樓下汽車的警報聲響個不停。

“大哥!”

袁威身軀顫抖,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怒的,猛然轉過身怒瞪方正:

“你幹了什麼?”

他根本不相信自家大哥會突然想不開,來之前還好好的。

不!

就在剛剛,大哥還好好的。

怎麼就……

突然選擇跳樓?

“沒幹什麼。”

方正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嶄新的紙人,正拿在手中,在一旁的蠟燭上輕輕烘烤:

“你也看見了,是他自己想不開。”

“你……”袁威伸手猛指,正要破口大罵,突然感覺頭顱脹痛,就像是被火燎一般。

火燎?

他雙眼一睜,看向方正手上的紙人,心中更是生出一種荒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不……”

“你們兄弟情深,真是讓人感動。”方正捏了捏手中紙人,慢聲開口:

“既如此,你何不下去陪他?”

“……”袁威身體一僵,眼神瞬間變的呆滯無神,緩緩轉過身,在其他人的注視下爬上圍牆。

一如剛才袁魁的動作。

“唰!”

他一躍而起,有樣學樣躍下高樓。

“不!”

袁文大聲嘶吼,眼睜睜看著親兄弟接連跳樓,他的眼中滿布驚恐。

“彭!”

“咣噹……”

刺耳的汽車警報聲再次響起,甚至隱隱約約能夠聽到樓下圍觀人群的喧譁。

這一下。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情況不對。

“噠噠……”

有人雙腿顫抖,上下牙瘋狂碰撞。

小韓更是面色煞白,一股暖流從褲襠湧出,沿著褲面流向鞋襪,即使如此他竟也不敢亂動。

那位老村長,更是直接從座位上癱軟在地。

“啊!”

袁家三兄弟轉瞬間兩個跳樓,僅剩的袁文怒叫一聲,抬起身旁的一個花盆就朝方正砸去。

同時雙手抱頭直奔入口狂衝。

“魔鬼!”

“他就是魔鬼!”

“你幹什麼去?”方正側首避開花盆,任由花盆在身旁碎裂,朝著袁文看去,語聲幽幽:

“你那兩位兄弟,去的方向可不是那裡。”

“不!”

“不!”

袁文拼命搖頭,雙手捂著耳朵,拼命前衝,卻未發現自己眼中所見的一切開始變的模糊。

而他前衝的方向,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漸漸的,

竟是繞了一個圈,再次衝向兩兄弟一躍而下的位置。

與大門的距離越來越遠。

“唰!”

眼前一花,袁文猛然恢復清醒,垂首看去,面上滿是驚恐。

“不……”

“彭!”

“咣噹……”

樓下聲音再次傳來,樓上眾人的面上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更有人尖叫著朝後瘋狂退去。

看向方正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惡魔。

“方老闆饒命!”

老村長更是大叫:

“您說了算,瓷廠的事您說了算!”

“我們沒有意見!”

“沒有意見!”

“是嗎?”方正側首,看向場中其他人:

“諸位也沒有意見?”

“沒有,沒有。”

“我們沒有意見!”

“媽媽,我要下樓,我……我不想死啊……”

“……”

一時間,各種雜七雜八的聲音響起。

“別激動。”

方正淡然輕笑:

“來了那麼久,也該上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