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杜巧雲找了個如意郎君,為了車中陽竟然連武道更進一步的機會都可以選擇放棄。”

“哎!”

“希望是良配。”

上了馬車,方正搖頭輕嘆,轉瞬就不再考慮這個問題,垂首看向手中有些泛黃的書冊。

《湖真人談氣血之變》

真人的稱呼,可不是隨便說說,至少公認的真人,無一不是術法、武道的頂尖強者。

純陽宮弟子眾多,傳承不凡,但按張明瑞的說法,數百年來也只誕生了區區幾位真人。

其中一位還是創立純陽宮的那位。

可想而知,真人何等稀少,又是何等了得。

湖真人,

竟然是真的真人!

不過這本書只能說是對方的遊記,其中涉及到武學的地方極少,大都是遊覽山水的過程。

好在關於氣血的部分,有專門的標註。

“習武、修法,無外乎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氣血三變不過是煉精而已,武道入門。”

“呵……”

“不愧是真人,口氣夠大。”

方正搖了搖頭,繼續朝下看去。

“煉皮、鍛骨、煉髒,氣血三變、脫胎換骨,待到精氣充足,自可開竅與天地之氣相匯。”

“至此,真氣乃成。”

“爾問何為竅?”

“元神是也、真靈是也、魂魄是也……”

看不懂!

方正眉頭緊皺,也許書中所記是微言大義,但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小學生在看高數。

滿目皆是天書!

而且東一句西一句根本就不連貫。

“氣血、真氣,還有這所謂的炁,到底是什麼?”

“不對!”

方正搖頭:

“現在的自己不需要知道它們是什麼,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煉出來,就已經足夠了。”

把整本書翻了一遍,加上以往的武學知識,他總算理清思路。

三血之後,要做的就是凝練氣血,衝擊真氣境。

至於如何凝練氣血……

以方正現在這種情況,最好專修一門武技,其他的輔助,花個十年八年差不多就成了。

現在他二十六歲,十年八年後也不過三十多,不算晚。

而且這還是最差的情況,真要如此的話興許三五年就能功成,那時說不定才剛三十。

當然。

也可以根據自身所學自創一種統御所有的功法。

屆時,

自然而然就能凝練氣血、三勁合一,甚至可以直接踏入真氣境。

這麼做定然很難,而且方正自問也不是那種能夠自創法門的聰明人,只能走方便法門。

那就是……

獲得一門上乘武學。

然後改修!

只要不是有什麼特殊限制,改修法門並不麻煩,如方正自己就不知道修煉了多少武功。

最初的形意拳、三體式,早就擱置不常使用。

“多手準備吧。”

放下書冊,他低聲輕嘆:

“先以釣蟾勁為主,嘗試整合氣血,順便看能不能悟出一門‘絕世武功’,尋找上等法門的事也不能拉下。”

“哪個先成功,就用哪個。”

“不著急。”

確實不用著急,固安縣畢竟只是一個小地方,三血的武者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多位。

嗯,

現在可能多一些,卻也不會太多。

至於武師更是屈指可數。

再加上他底蘊深厚,還有殺手鐧,只要不是面對修成真氣的武師倒也無懼。

至於現代社會……

他當初一血的時候都能大鬧邁密會所,逼得賀宣平認輸,現在已經三血,更是不用擔心。

之所以執著於更高境界,其實不是為了安全考慮,而是好奇。

好奇到了那等境界,又該是何等風景?

“東家。”

李三的聲音響起:

“前面的路堵住了,像是有人在鬧事。”

“哦!”方正抬頭,好奇問道:

“什麼事?”

“踢館。”李三道:

“有強人要闖神槍館,咦,這人的槍法好像跟神槍館的差不多。”

方正掀開車簾,居高臨下朝前方看去,但見神槍館門口正有兩人持槍廝殺,情況兇險。

“徐修!”

神槍館館主徐僧的兒子徐修赫然是其中之一。

他手持紅纓槍,槍尖寒芒綻放、紅纓繽紛起舞,槍影重重,單單外溢的勁氣就橫掃周遭。

三血!

他也突破了。

方正眼神微動,卻也沒有奇怪。

武者突破三血的年齡大都在二十多到三十出頭,再晚幾乎沒有機會,早了底蘊又不足。

當然也有例外。

如與徐修廝殺的那人,面上的青澀尚未褪去,似乎還不足二十歲,但槍法卻極其老辣。

修為,

也是三血。

方正眼神犀利,瞬間看出兩人的槍法雖然有些許不同,但殊途同歸,當是一個傳承。

兩人較技,看上去就像是同門師兄弟演武。

“崩!”

年輕人手中長槍猛然一顫,漫天槍影隨之一聚,長槍刺出,看似緩慢,實則快愈電閃。

更有悶雷呼嘯相隨。

徐修雙目一凝,以身做弦、長槍為箭,身軀如弓猛然一抖,渾身骨骼巨顫,手中長槍電閃而出。

“當……”

雙槍當空碰撞,接觸點竟爆發出絲絲電弧,更有震耳欲聾的轟鳴緊隨其後,震的圍觀眾人連連後退。

而此番硬碰硬,兩人高下立判。

“噗!”

徐修吐血倒退,手中長槍幾欲脫手飛出。

那年輕人則只是面色發白,身軀後仰,隨即穩住身體再次持槍撲出,槍尖直刺咽喉要害。

眼見徐修即將命喪當場,一根銀槍攔在槍尖之前,只是一抖,就讓那年輕人騰身後退。

“夠了。”

徐僧持槍立於場中,目視對面:

“師兄,當年師傅把武館館主的位置傳給我,就說明了一切,你現在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是他老糊塗。”人群分開,一位身材幹瘦的中年男子踏步行出,火紅的眉毛格外顯眼:

“當年你比不了我,你兒子也不如我徒弟,憑什麼武館館主的位置傳給伱不傳給我?”

“你想怎樣?”徐僧上前一步,面泛煞氣:

“蔡九元,真當徐某懼你不成?”

“嘩啦啦……”

他聲音剛落,背後一干武館弟子瞬間衝了出來,佔據大片空間,一杆杆長槍直至對面師徒。

“怎麼?”

蔡九元見狀冷笑,面上絲毫不懼:

“這是打算以多欺少?”

“師弟。”

他目視徐僧,慢聲道:

“當年我們之間的那場比武還沒結束就被師傅打斷,我一直不服氣他把武館交給你。”

“不如,我們再比一場?”

“……”徐僧眯眼。

“爹。”徐修面色大變,輕拉父親衣袖:

“不要。”

“怎麼?”蔡九元輕笑,面露不屑:

“怕了!”

“好。”徐僧聲音一提:

“什麼時候?”

“三天後。”蔡九元目泛寒光:

“就在這裡,立生死狀!”

“可以。”

徐僧不顧徐修阻攔,點頭應下。

‘竟然是兄弟反目的套路,不過那蔡九元敢登門踢館,怕是有些本事,但應該還沒證得真氣。’

‘若是已經證得真氣,也不用跟徐僧浪費口舌。’

方正放下車簾,若有所思:

‘徐僧槍法了得,按杜升杜館主的說法,奔雷槍傳承不凡,比盤蛇武館的武技要強上不少。’

‘甚至,可能有後續修煉真氣的法門,他敢應戰當有幾分勝算。’

‘唔……’

“赤手空拳,我應該比徐修和那年輕人強一點,但強的有限,真要動起手勝負難料。”

“但若持刀施展一字明心斬的話,就算是面對徐僧這等武館館主,也有不小的勝算。”

“可惜,難以持久。”

他對自己目前的實力,倒是很清楚。

*

*

*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客廳。

柳清歡舞動長袖慢聲開口,聲音通透、清澈,好似潺潺流水,無聲無息間已然湧入心田。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她輕移腳步,身姿擺動,絕美的面頰在燭光下閃爍誘人光澤,一雙美眸更是澄如秋水。

望之讓人心動。

琴聲響起,悠揚迴盪,匯入吟唱之中,絲毫不奪其風采,反到讓柳清歡的誦唱越發悠遠。

“令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長袖飄飛,當空曼舞,一女在其內搖曳身姿,美輪美奐如同仙境。

“啪!”

“啪!”

方正輕擊雙手,鼓掌讚歎:

“好!”

“好舞、好樂,兩位配合的堪稱完美,方某今日能夠有此眼福、耳福,真是無憾了。”

“是方公子詞好,編的舞也好。”錦書虛按琴絃,慢聲道: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不知何等女子才能讓方公子生出如此感慨,作下此曲。”

“肯定不是我。”柳清歡嫣然輕笑:

“若是能有人為我作這麼一首詞,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

聲音中帶著慢慢的感慨。

錦書側首,薄紗下美眸微閃。

她清楚柳清歡的性格,也許是小時候的經歷,讓她對男人的才華有著莫名的儒慕之情。

反倒對俊美的長相不甚在意。

當初,

能讓她心甘情願起舞之人,無不是當世有名的才子,可惜妾有意郎無情,漸漸心寒。

不過對優美的詩詞,依舊毫無抵抗力。

“柳姑娘言重了。”

方正輕笑:

“以姑娘的容貌,說是一笑傾城也毫不為過,此曲也是方某從他人口中聽來,你若有意可以留下。”

“他人口中聽來……”柳清歡嫣然一笑:

“方公子認識的人真是不少。”

她對此可是絲毫不信,聽一兩首還可以解釋,對方口中可不止一兩首,且都是佳作。

這等佳作若是傳世,自己怎麼可能沒聽過?

想了想,她脆聲開口:

“不知方公子還有沒有聽過什麼讚美女子的詩詞,若是能與我相合,那是再好不過。”

這首佳人曲確實不錯,不過自己的相貌更偏向於嬌俏可人,一笑傾城的嫵媚屬於錦書。

“等我聽到,一定告知。”

方正舉杯,正要暢飲之際雙耳一動,皺眉看向外面。

“又有動亂。”

錦書輕嘆:

“我們自京都一路南來,行過繁華的府城、路過魚米之鄉,也曾踏足荒蕪破敗之地。”

“似乎……”

“無一處安寧。”

“是啊。”柳清歡挨著錦書坐下,奇道:

“固安縣最近幾年遭了災,百姓日子過不下去很正常,為何那等富裕之地,百姓的日子同樣悽慘?”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方正面上笑意收斂:

“誠我不可欺。”

又道:

“王朝興盛,比開馳道、造宮室,大興土木、勞役繁重,百姓難脫苦難;亡,自不必多說。”

柳清歡默然。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錦書長嘆:

“方公子說得好。”

“不過……,難不成在方公子看來,今日的大魏,已然有了亡國之兆不成?”

“說笑了。”方正搖頭: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他對家國大事並不感興趣,且多有避諱,雖然三人已經比較熟悉,還是不願意多談。

錦書卻不打算就此罷休,道:

“自上古始,朝代更迭,其中不乏能臣在位之時,為何這天下總是免不了興衰起伏。”

“難不成……”

“真的是天意?”

她抬頭看天,眼中滿是不解。

“天意?”方正笑道:

“朝代更迭自然是因為自身出了問題,與天意怕是無關,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老天爺可沒工夫理會朝廷興衰。

“是嗎?”錦書側首看來:

“神朝以禪讓制,六代莫名而亡;夏鑄九鼎,分天下,定賦稅,立綱常,統一文字,分封諸侯。”

“為何而亡?”

“諸侯勢大,主弱臣強,自生不臣之心。”方正道:

“滅亡理所當然。”

“商繼夏統,不設侯國,因何而亡?”錦書再道。

“天下初統,人心不一,商王不想重蹈前朝覆轍可以理解,此即削侯撤藩卻太過心急。”方正道:

“天下動盪,二世而亡,理所應當。”

“周,一統天下,鎮壓諸侯,訂立道統,分封諸王,以自家血脈鎮壓天下。”錦書面露凝重:

“因何而亡?”

“八王亂、犬戎起,終究還是主弱臣強。”方正開口:

“歷經三百年動亂,終究滅亡。”

“秦收四夷,天下歸一。”錦書聲音提起:

“為何而亡?”

“秦王開科舉,重微末之臣,為官者再非世族豪門、道脈不顯,世家叛亂在所難免。”方正道:

“因此而亡。”

“……”錦書深吸一口氣:

“前朝,沒有分封諸侯、沒有封王,世家豪門也被壓制,賢臣名將層出,更設天宮寶藏一統天下道脈。”

“為何……”

“還是亡了?”

“宦官專權、內宮禍亂,加之皇帝無道。”方正聳肩:

“此亡國之兆。”

“那好。”錦書目泛寒光:

“今朝,沒有宦官專權,沒有外戚干政,沒有世家豪門,也沒有藩王諸侯,為何還是如此?”

“……”方正默然。

歷朝歷代都在打前朝的補丁,每一個朝代的制度在當時看都極其完美,但終究還是亡了。

他搖了搖頭,道:

“你確定沒有?”

錦書眯眼。

“人皆有私,心皆藏欲。”方正道:

“皇朝初期,地廣人稀、人心思安,自能休養生息。”

“但越往後,田地、財富乃至於兵權都會朝少數人手中集中,此乃人慾,難以遏制,歷朝歷代無一例外。”

每個人都想要更多。

若是沒有能力也就罷了,一旦有了這個能力,慾望將難以遏制,直至需要改朝換代。

唯有霸佔天下,

才能填滿慾望……

不!

佔據了天下,可能還要長生不死。

現代社會也不例外。

如某集團,在一個行業發展到極限之後,就會依仗自己的財富、影響力朝各個行業擴張。

慾望,

是填不滿的。

“所以……”錦書若有所思:

“方公子認為,朝代更替的原因在於人心私慾?”

“也許。”方正道:

“有人說是因為財政難支,有人說是因為土地兼併,我對此瞭解不多,也不感興趣。”

“錦書姑娘若是有意,可以多想想。”

錦書抬頭,雙目炯炯直視方正,即使隔著薄紗都能看到那股熾熱。

財政?

土地兼併?

人心私慾?

她從未想過,王朝更替的真正原因竟然是這些,以前的老師講的那些似乎只是皮毛。

未曾觸及根本。

念頭轉動,錦書不由心生感慨,真心誠意道:

“方公子大才!”

編舞、作曲、詩詞了得在她看來確實是有才能,但對皇朝更替都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更為難得。

心中也更加好奇,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這些知識絕非尋常人家可以學到,乃至知道的機會都沒有。

而此人,

竟是視若尋常,甚至表現的極其隨意。

“錦書姑娘過譽了。”

方正笑著擺手:

“其實我這個人比較隨心,而且管理這種事,真正自己上手了就會發現,沒那麼多規矩。”

“你以為是專業人士互助互利、業務精熟、恪盡職守,其實哪裡都充斥著糊塗混子。”

“人如此、生意如此,朝廷官員也如此,所有人都把事情維持在底線之上,社會運轉也是晃晃悠悠,處處都有問題。”

“看開了就好。”

錦書皺眉。

她知道方正說的情況真實存在,卻不贊同這種隨意而安的心態。

不過……

能有這種體會,定然是身居高位的存在,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難不成真的是神秘世家的少爺?

“轟!”

巨響突然從外面傳來,方正眉頭一皺,起身站起:

“情況有些不對,我出去看看。”

“嗯。”

“有勞方公子。”

兩女起身,目送方正快步離開,直至背影消失不見,柳清歡才轉過身,撅著嘴道:

“剛才聊的那麼開心,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與自己喜歡有才華的人一樣,錦書對於胸有韜略之人更為敬佩。

剛才。

錦書看方正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那是看她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熾熱、亢奮、激動,一反往日那種溫柔淡雅的風度。

“說什麼哪。”

錦書搖頭,伸手輕撫柳清歡的面頰:

“方公子才華出眾,身上的神秘也讓人好奇,不過他的性子與我不合,只適合做朋友。”

“是嗎?”

柳清歡撇嘴:

“方公子還沒有娶妻,他又那麼有才,如果他也喜歡上你怎麼辦?他要是向你求婚,你會不會答應嫁給他?”

“到時候,就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你說到哪裡去了。”錦書無語:

“沒人能分開我們。”

柳清歡抬頭,眼神複雜:

“可是……”

“你也知道,我們這樣是不好的,兩個女人在一起有悖天倫,而且這世上有那麼多人,你總能找到自己心儀的男人。”

“各方面都比我好的男人。”

錦書默然。

她知道柳清歡的一切,也明白清歡雖然各方面都很優秀,卻不夠自信,有時候甚至自卑,更是缺乏安全感。

良久,她才慢聲開口:

“你說得對,也許這世上真的有比你更優秀的人,甚至比你更適合我的人,但……,我們在一起的經歷卻是獨一無二。”

“這點沒有人可以代替。”

她輕輕抬起面紗,露出那讓人窒息的嫵媚面頰,美眸中柔情流露,道:

“清歡,我知道我們這樣不對,但自從有了你,再不會有別的男人可以踏進我的心裡,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有。”

“你哪?”

柳清歡兩眼含淚,突然噗哧一笑,把錦書抱在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