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吃貨的知音(二)(月票3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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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幢語氣淡淡,“貧僧方外之人,卻是不知道什麼蘇軾蘇東坡的,只不過就是一方磨墨的硯臺罷了”。
薛寶寶,“……”
這個B裝的,她給滿分!
其實從寶幢的穿著,還有他說的“伺候的人”就可知道,他絕對家境不俗。
只富貴人家也分三六九等,能用得上從星硯的人家,那就不止是富貴二字了,這個寶幢絕對出身高而貴。
這個年代的富貴人家經常會因為孩子體質弱而送孩子出家以求佛祖庇護平安長大,林黛玉小時候就曾有和尚讓林如海送她出家,只不過林如海沒同意罷了。
太上皇和羊太后的幼子,當今皇帝的同胞幼弟,哥哥要找的七皇子殿下也是如此,唔,還被送到了這人跡罕至的神農山來了——
薛寶寶按下心中念頭,專心列起了單子,寶幢腸胃不好,肯定要多喝湯多吃粥,砂吊子第一個要備上,養胃的小米、山藥等也來一些……
薛寶寶列好單子,吹乾,又晾了晾,交給寶幢。
寶幢將單子捲起來,放入一個帶掛繩的鐵筒子中,又將鐵筒子掛到小猴子的脖子上,餵了它一顆松子糖,小猴子就手舞足蹈地跳出了木屋。
薛寶寶看得清清楚楚,那鐵筒子雖然看著普普通通,卻是個機關匣子,一般人根本別想開啟。
薛寶寶肅然起敬,什麼叫經濟實力,這就叫經濟實力啊!
送一張食材單子,也要動用機關匣子的實力啊!
單子列好了,寶幢就十分積極地提出上路,薛寶寶自然求之不得。
阿魏見那個白猿一直不出現,寶幢也沒有吹哨子的意思,忍不住問道,“大師,你這個屋子不要了嗎?”
寶幢笑道,“不用管,孫大聖玩夠了就會來取”。
阿魏瞪大眼睛,“孫大聖?那隻白猿叫孫大聖?那個小猴子呢?”
“自然就是叫孫小聖了,貧僧還養了只黑猩猩,叫孫二聖,今天晚上會來給我們送食材,到時候你就能看到了”。
阿魏啊了一聲,高興得眉飛色舞,“大師你好厲害啊!”
寶幢微微一笑,合掌為禮,“女施主過獎了”。
寶幢帶他們走的路大體方向是往回的路,只卻更加難走,據他說這條路更近一點,他們是尋人,自然越快越好。
薛寶寶這邊的人走個山路什麼的,都不在話下,最差的薛寶寶也絕對能稱得上健步如飛,爬一天山都不帶喊累的。
反觀寶幢就不行了,他緊緊裹著狐裘,穿著方便爬山的謝公屐,手中拄著竹杖,是他們中裝備最好最齊全的,速度卻最慢。
還沒走一刻鐘,他就面色發白地靠到一棵樹上,喘氣道,“我走不動了,你們先走,我一會去追你們”。
薛寶寶,“……”
你跟都跟不上,還追?你確定你能追得上?
薛寶寶試探開口,“不如,我安排兩個人揹著大師走?”
寶幢遲疑,“這——不太好吧?”
“沒事的,原是我們有求於大師,叫大師受累了”。
寶幢又猶豫了一會,目光在寧則等人臉上溜了一圈,開口,“木屋中有個竹椅,原是方便孫大聖揹我的,要不,你們去取來,這幾位大哥看著就骨頭堅硬,我怕鉻著不舒服”。
薛寶寶,“……”
行叭,誰讓他們有求於人呢?
他們也沒走出多遠,不多會,竹椅就取了來,果然十分方便縛在背上,然後揹著人在山林中行走。
寧則手下最為強壯的一個錦衣衛十分主動地上前來背。
於是,寶幢安安穩穩地坐上了竹椅,從荷包中拈了顆松子糖放進口中,又從袖中取出一本書,翻開。
薛寶寶,“……”
突然就有點嫉妒啊!
有了這個竹椅,他們的進度就快多了,到晚上駐紮時,果然孫大聖又將寶幢的木屋送了來。
不多會,一隻長手長腳的黑猩猩揹著一隻碩大的竹簍飛奔而來。
這隻黑猩猩明顯不如白猿聰明,寶幢親自上前給它解下了竹簍,本來在竹簍中呼呼大睡的孫小聖嗖地竄出了竹簍,蹲上寶幢的肩膀,衝薛寶寶吱吱地叫,十分高興的樣子。
薛寶寶,“……”
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因著食材和廚具齊全,薛寶寶完全放開了手腳,先燉上一大鍋羊肉羹,又揉了麵糰放好,然後照樣擺上燒烤架。
這一大群男人,天天吃肉都不會膩。
主要食物準備好後,薛寶寶取出砂吊子熬蓽茇粥,又命架起一堆火,放上鐵鍋,開始炒素菜。
幾碟素菜出鍋,羊肉羹也煮好了,薛寶寶吩咐不用再加柴火,一手託著麵糰,一手拿著解牛刀,厚薄適中的面片如雪花般飛入湯羹中。
不多會,薛寶寶手中那麼大一塊麵團就全部進了湯鍋。
寧則不由驚歎道,“姑娘若是能從小學刀,造詣肯定不在大人之下”。
一個廚子最得意的是什麼?
那必須是廚藝得到肯定啊!
薛寶寶一雙杏核眼晶晶發亮,“我這刀法難道不是從小學的?你不知道,我從小偷偷學切菜、學剁肉出了多少波折!”
她前世雖然不比這一世的大家閨秀約束多,但頭頂可是一直壓著高考的大山的!
從小為了練刀工,菜刀刀板的都不知道被沒收了多少!
得虧她的父母開明又寵愛她,哥哥更是無條件縱容她,她才能在高考的重壓下擠出那麼點時間尋訪名師,苦練基本功,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寧則瞭然點頭,薛姑娘是個大家閨秀,學做幾個菜,家中人自然不會反對,但若是要學剁肉——
想想就知道薛姑娘的父母絕不會允許!
薛寶寶低頭去看火,一邊笑道,“這也就是在外頭,在家裡,不是確定周圍沒人,且短期內不會有人來,我是絕對不敢動刀的。
我警告你們哈,出了這神農山,都不許在外頭瞎說我會做飯切菜什麼的,不然我就叫哥哥關你們三天三夜,只給你們老鼠吃!”
寧則等人都笑了起來,連連保證。
薛寶寶一時興起,從揹簍中挑了個大胡蘿蔔,解牛刀一陣揮舞,手中就多了個活靈活現的小猴子。
薛寶寶一揚手,將蘿蔔猴子扔給孫小聖,孫小聖跳起接住,嘰嘰吱吱地叫了起來,一邊指手畫腳地,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薛寶寶失笑,“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權當你是喜歡吧”。
寶幢雙目含笑看向薛寶寶,“女施主,我也想要個蘿蔔猴子”。
薛寶寶,“……”
這個時代的和尚都這麼坦誠的麼?
寶幢都開口了,薛寶寶就又雕了個蘿蔔猴子給了他,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吩咐阿魏來盛湯,特意吩咐道,“先給大師盛一碗,多盛點面片,蘿蔔也撈幾塊,羊肉撈兩片就行了”。
寶幢唇角笑意微凝,“女施主,這是為何?”
薛寶寶合十行禮,“大師如果能少吃幾片羊肉,就可多喝一碗湯,有失才有得啊!”
寶幢恢復笑意,盈盈點頭,“女施主穎悟”。
薛寶寶忙活完,就也捧了碗羊肉羹坐到寶幢身邊,對他道,“這羊肉羹裡除了羊肉和蘿蔔,還放了草果、橙皮、良姜、蓽茇、胡椒和蔥白,可治腎虛衰弱,腰腿無力。
大師回去後也可常燉來喝,特別是天冷的時候,十分滋養”。
寶幢不緊不慢將口中的麵皮嚥下去,嘆道,“不瞞女施主說,貧僧從小還未學會吃飯,就先學會了吃藥,各種藥膳其實也是常吃的,都不見效果便罷了,還十分難吃,沒有女施主做的半分滋味”。
阿魏想說什麼,看了看薛寶寶又咽了下去。
薛寶寶就換了個話題,“我看大師今天沒有吹哨子,孫二聖也找到了大師,它是循著氣味尋到大師的嗎?”
寶幢點頭,薛寶寶覷著他的神色,試探問道,“那它能不能幫我們找到我哥哥?”
寶幢看了看薛寶寶,又看了看手中的湯,為難開口,“女施主,貧僧可不可以吃完飯再與你說話?”
薛寶寶,“……”
行吧,是她不端莊了,吃飯竟然還說話!
寶幢明顯吃得十分開心,連唇角一直翹起的弧度都似乎在閃閃發光。
他一連喝了兩碗湯,吃了一對野雞雞翅,一隻野雞雞腿,一隻兔子腿,幾盤素菜,他也吃了不少,還兀自想再喝一碗羊肉羹。
薛寶寶開口道,“大師,那砂鍋裡熬著的蓽茇粥是給你做宵夜的,你這時候若是吃多了,待會就吃不下了”。
寶幢遲疑道,“蓽茇是藥,聽著就不好喝”。
薛寶寶微微一笑,“大師,昨天晚上的米湯也是藥呢!”
你還不是吃了還想吃!
寶幢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乖乖放下了碗筷。
薛寶寶殷勤遞上一杯熱水,問道,“大師現在可以和我說話了嗎?”
最主要的是,皇子殿下,你吃得開心了嗎?玩得開心了嗎?可以和我說說我哥哥的事了嗎?
寶幢雖還沒吃飽,卻十分滿足,爽快點頭,“如果你們有你兄長的貼身之物,按理說,它是能找到的,只畜生畢竟是畜生,貧僧卻是不敢肯定的”。
這是鬆口了?
薛寶寶大喜,“不知大師能否幫一下忙?”
寶幢遲疑不答,寧則冷聲問道,“不知大師有何疑慮之處?”
寶幢嘆氣,“疑慮倒是沒有,貧僧只是怕女施主尋到了兄長就要離開這神農山,貧僧就再沒有機會喝到這麼好喝的湯了”。
寧則變色,騰地起身,死死盯著寶幢,“你這是什麼意思?”
寶幢仰頭疑惑看向他,琥珀色的瞳孔清澈純淨,如照妖鏡般似乎能照盡天下妖魔鬼怪,“什麼什麼意思?就是捨不得女施主離開神農山的意思啊”。
在這樣的眼神下,冷厲戒備如寧則也不由氣短,一時說不出話來。
薛寶寶斟酌開口,“大師如果能幫我們尋到我哥哥,我就是為大師做一輩子飯又如何?
只還請大師知曉,我乃金陵薛家嫡長女,身份不便,卻絕對是無法為大師做一輩子飯的。
我在此承諾大師,如果大師能幫我尋到我哥哥,我願留在這神農山一年,為大師做菜熬羹、調理身體。
之後,不論何時,但凡大師到我府上,我也必定親手為大師烹製飲食,如何?”
寶幢微微一笑,“之後太遠,貧僧卻未必是有命等到的,師父曾為貧僧批命,說貧僧十八歲生辰那天乃是一道坎,過去了當可長壽喜樂,過不去就要期待來世了。
如今貧僧離十八歲生辰還有一年零四個月,女施主就留到那一天如何?”
這話說得實在太過肯定又讓人懷疑,寧則倉地拔出繡春刀,驚怒喝道,“是你抓走了我們大人!”
“阿彌陀佛!”寶幢一手端碗,一手豎起,微微一笑,“寧施主此言差矣,貧僧方外之人,又豈會抓走什麼人?”
他那悲憫眾生、宛如佛子的氣質讓人很難起戒備之心,更遑論去懷疑他。
他這話一落,眾人,包括也起了疑心的薛寶寶都悄悄鬆了口氣。
她早就猜測寶幢非常可能就是虞信要找的七皇子,如果寶幢就是七皇子,那他就完全沒有理由害父母兄長遣來護送他回京的虞信。
現在親耳聽到寶幢否定,她就更不覺得虞信失蹤會和寶幢有什麼關係了,只希望熟悉神農山,還有很多“小寵”的他能幫她一起找虞信。
只她這一口氣還未松到心口,就聽寶幢又輕輕一嘆,“明明是他想抓貧僧,貧僧不得已,才反抗的呀!”
寧則拔出的繡春刀猛地指住了寶幢的脖子,其餘錦衣衛也圍了過來。
阿魏緊張將薛寶寶護到身後,大聲喝道,“你撒謊!我們大爺抓你一個和尚幹什麼?搶你做我們姑娘的上門女婿嗎?”
薛寶寶,“……”
阿魏,你是孫小聖派來搞笑的吧?
這時,孫小聖似乎也反應了過來了,尖聲叫了起來。
一個嚮導慌張喊道,“它這是在向那隻黑猩猩報信!”
寧則刀鋒閃起,薛寶寶大驚,忙喊道,“住手!”
關鍵時候,錦衣衛多年訓練出來的服從本能起了作用,寧則險險止住繡春刀的去勢,死死盯著寶幢,“姑娘,若是真的讓那隻白猿和黑猩猩趕了過來,我們會很麻煩”。
寧則等人都是聽虞信指揮,根本不知道虞信來找的是誰,自然也無從猜度寶幢的身份。
薛寶寶只能開口道,“哥哥還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