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任何可疑聲音或者說“殺氣”這種東西的情況下,厲蕾絲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種彷佛海綿般的暄軟物體包圍,四面八方的喧囂如潮水般褪去,聲音逐漸微不可聞。

如此突兀的情形讓她悚然一驚,厲蕾絲一躍而起,根據失去視力前的記憶和氣息判定,她知道那裡沒有任何活物。

但結果卻令厲蕾絲猝不及防,她一頭撞進同樣暄軟物體中。

這種東西質地並沒有多堅韌,不用大刀噼砍,任何動作都能比較容易的撕裂出一道大口子,但它蔓延生長的速度實在太快,即使厲蕾絲,也在片刻後徹底失去了判斷力。

“李滄?”

“1!”

“boom~”

陰影行走閃現遷移,厲蕾絲極其精準的莽進李滄懷裡。

“苔蘚?”

“苔蘚!”

“你個烏鴉嘴...”

“烏鴉嘴可香可甜了,嚐嚐?”

“你的手!

“哦哦,抱歉習慣了...”

整個戰場混亂一團,到處都是行屍異獸的嘶吼咆孝,以及密集的“鼕鼕冬”的撞在巖壁上的聲音。

李滄一開始還以為這些行屍異獸已經慌不擇路,僅僅幾分鐘後,他就發現自己的判斷是完全錯誤的,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說明那些行屍異獸正在快速離開。

“靠...”

這裡的地形可不是正常的地形,兩側各是一個粗大的沖天孤峰構成了一個“)(”形結構,另一邊不知道有多遠,但他們是一直靠著右側巖壁走的,只要找到巖壁,很容易就能判斷方向進而遠離貌似沒啥進攻性的苔蘚——這些行屍異獸都是熟練工!

聽聲音它們甚至都沒忘記帶上戰利品,是timi邊吃邊走的!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它們明知道自己能出去,為什麼還要著急走呢?

被李滄四人聯手絞殺了這麼多同胞都沒有任何退卻的意思,綠燈一亮所有行屍異獸卻立馬齊刷刷的開始撤退了,無論怎麼想都不太可能是一種令人安心的徵兆。

想想剛開始料理章魚怪時那形跡可疑的孢子塵去向和現在的情形,李滄覺得自己有充分理由懷疑就是這玩意引來了鬼子,不需要證據...

擱我嘴裡搶食兒是吧?合著我就一白打工的是吧?哪管吃相不那麼難看呢?

【駐泊中(可自主脫離),駕駛脫離時限剩餘23時59分59秒,駕駛脫離時間限制讀秒結束後,將進入強制駐泊階段,持續40自然日】

李滄厲蕾絲同時一愣。

“滄老師?”

“嗯...”李滄臉上冉冉升起了一個堪稱猙獰的微笑,“小的們,給我衝了它們!”

這是一次規模空前的大召喚術,但主體卻還不是魔山,而是狗腿子。

以魔山的生產速度、造價和原材料需求想形成規模是非常困難的,但狗腿子不一樣啊,1號狗腿子連黑霧島行屍都用不著,直接就是普醜行屍好吧!

鋪天蓋地的狗腿子以驚人的速度被召喚出來,很快就演變被一浪接一浪的屍潮,戰場上的敵我數量正在漸漸反超。

1號狗腿子本身是個菜雞,但當炮灰卻還是夠用的,即使二階段行屍異獸也做不到秒殺它們,平均至少得宰個三五次才能徹底幹掉,而且李滄雞賊的往裡摻了少許的2號狗腿子以及更少的魔山。

眼見著成堆的“同類”從苔蘚包圍圈中洶湧而出,那些野生行屍很多都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麼這些“同類”會攻擊自己,就被蝗蟲一樣的反向屍潮吞噬,演變成一場最血腥原始的混戰。

到處都為苔蘚所充斥,雖然這玩意沒多堅韌,但架不住夠多,行屍異獸撤離的速度多多少少會受影響,至少想衝刺是不可能的。

【鬼新娘】那邊正在演奏《喜》,而有【百鬼夜行】的效果在,包括李滄太筱漪在內、所有命運僕從和血脈次子都不會被苔蘚影響機動性,更不會被困住。

嗯,不享受這種增益的目前只有厲蕾絲和老王,因為這二位的能力不被計入異化血脈。

此消彼長之下,從圍剿變成被圍剿,前後總共不超過30分鐘。

emmm...

估計行屍和異獸們做夢都不敢想自己居然會有一天在數量上輸的這麼徹底,焯!

除了巖壁上那些倒黴催的章魚怪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逃過如此密集的陸地攻勢,魔山天生就是為大型戰爭、尤其是固守和縮圈而生的,間隔5米拉成雙重一字橫排,只有極少數夠靈活的傢伙才能從它們整齊如同機器般的重槍橫掃和噼斬下僥倖逃脫。

面對如此焚書坑儒的慘烈,老王有感而發:“仗,還是得這麼打啊...”

在幾乎所有幸存者和從屬者的思維還停留在合縱連橫小偷小摸,人家滄老師已經摸到了行屍海的門檻,並堅定不移的向其本質大步衝刺。

確定空島已經駐泊,李滄也就不用擔心賠錢了,當炮灰的當炮灰割韭菜的割韭菜,後面趕不上趟的大批1號狗腿子乾脆手提肩扛嘴裡叼的把所有屍體全部清空。

李滄的報復性搜刮是全方位的,連暴漲的苔蘚都不放過,棉花糖一樣的苔蘚被狗腿子們連根拔起,一大團擠壓成小球直接打包。

隨著苔蘚被蠶食以及“食物”來源被斷絕,苔蘚本身,空氣中游蕩的、無處不在的孢子光芒急劇衰減,他們周圍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檔區域。

已經被行屍黑血澆了汁的老王終於得了點清閒,跟著血脈次子大軍的腳步邊走邊說:“這玩意也真夠玄乎的,算共生麼,和行屍異獸分贓?嘖~”

“你怎麼知道它們不會攻擊活物只對屍體感興趣?”李滄捏了捏由幾立方米苔蘚團起來但依舊略顯暄軟的絨毛小球,“不然行屍異獸為什麼要跑?”

“呃...”

“或許只是這種程度的‘攻擊’還不足以突破活物的防禦罷了,如果一直留在苔蘚裡面,你猜會發生什麼?”

老王一激靈,快速撣掉頭上、臉上、身上、呃...褲兜子裡的孢子粉塵和依舊綠意蔥翠只是光芒不再超標的苔蘚:“媽的,突然想洗個澡,這種神神叨叨的玩意可比單純的行屍異獸瘮人多了,你說按現在的異化速率,咱要是再晚來幾天,是不是這玩意就根本不需要行屍異獸配合它們殺傷活物了,自取?”

“不好說...”

“我倒是覺得它們一直都是自取的。”厲蕾絲拖著一隻血肉模湖的狗腿子1號從前面的戰場中走過來,“沒必要把這種東西想的太玄乎,如果不是咱們幹掉太多行屍異獸留下足夠多的屍體,它們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喏,你的小寶貝兒被感染了,我祈願看過,連骨頭裡都有這種東西。”

這隻1號狗腿子的傷口中滋生著許多苔蘚,已經有星星點點的成熟孢子粉塵從傷口中飄出,狗腿子的體力條以平時十倍百倍的速度暴減,李滄每一次補體都會大大加劇苔蘚增殖和排出孢子粉塵的速度。

“怪不得...”

李滄隨即取消掉所有體力消耗明顯不正常的狗腿子的補體序列,包括面前這隻。

狗腿子的生命氣息開始衰落,身體裡的每一分血肉都在迅速乾癟失水,為苔蘚所侵蝕,短短几分鐘時間徹底化為一坨人形的苔蘚空包。

塵歸塵土歸土。

只不過除了苔蘚,屍體產生的殘渣實在少得可憐。

“2號呢?”

“也有,但作用不大,2號的素質和1號不在同一水平線上,抗性應該更強。”

“嗯...”

李滄倒不是很在乎狗腿子的傷亡,這些屍首足夠抵償它們的損失,只是莫明感覺不大舒服。

“滄老師,那邊好像有人。”

理應是圓柱形但因為過於巨大幾乎看不出弧度的巖壁上,一串燈火搖曳,藉著苔蘚的淺澹光芒,隱約浮現出一座村莊的輪廓。

這種地界兒,能看到“村莊”幾乎可以堪稱人間奇蹟,畢竟按行屍和異獸的密度來說,怎麼看都不像長期離了島還能活人的樣子。

“去打個招呼?”

“走~”

小小的村落只有十幾二十來座粗陋的石質建築,就掛在巖壁上方30米左右,一個巨大的凹陷將之囊括其中,村落下方的巖壁光滑光亮,不生苔蘚,有一股很明顯的油腥味,看不到任何類似於階梯之類供以攀登的東西。

此時,一群男女正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下方群魔亂舞的戰場,他們身後門窗緊閉的房屋中,也隱藏著一道道驚懼的視線在扒窗靈和門板。

“嚯,人還不少。”老王仰頭打著招呼:“吃了嗎您吶?”

“外來者...”

“請,請離開!”

“你會給我們帶來危險!”

站出來的是一個黑髮黑童的壯碩青年,也不知道來自哪個地塊,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蹩腳英語,說話的時候還在不自覺的看向滿地的異獸屍體,似乎有點眼饞。

李滄眼睛多尖啊,隨手扔上去一頭幾百斤重的異獸:“朋友,賣個消——嗯?”

只見異獸在半空中如同被什麼不可視的力場阻隔,很突兀的一個急停,陡然跌落回地面。

李滄恍然,哦,禁空原來是這麼個禁法兒。

“給我們的?”身後的那些人明顯有一個不算整齊的吞口水動作,哥瑪心中嘆息,還是謹慎道:“我要先確定它沒被屍苔侵蝕!退後!”

李滄雙手攤開,做了個無害下壓的手勢:“OK,OK。”

一根由獸皮和獸骨編織的繩索從上面緩緩放下來,末端懸著骨質尖鉤,李滄隨手往鉤子上掛了兩隻體型不小的異獸。

“要那兩隻肥的!”

“沒問題!你看到了,我還有很多、非常多,如果你能提供一些對我有價值的資訊,我不介意幫你改善一下生活。”

一群基本是衣不蔽體狀態的“村民”上前衝上前仔細檢查著異獸,連口腔鼻腔內部和肛門都沒放過,眼睛裡的那種謹慎伴隨著貪婪和欣喜是從沒捱過餓的老王所根本無法理解的。

“沒問題,沒問題,沒有被屍苔侵蝕,是完好的!”

“至少可以吃用三天,三天!”

“萬能的主啊,感謝您的康慨,感謝您...”

他們都沒等哥瑪表態,就已經開始分割異獸,小心翼翼的把異獸肌肉、肚腹上的脂肪剔下來,單獨投入一口骯髒的大鍋裡進行熬煮。

哥瑪道:“你...問吧,我會盡量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出口在哪?”

“前面。”哥瑪指了個方向,一邊向大鍋下面添柴一邊說:“其實,我遇到過很多像你這樣的人經過這裡,或者說,我們中的一部分曾經是像你這樣的外來者,軌道線...真是個遙遠的話題...”

“為什麼不離開呢?”

“無法回航,只能向前...”哥瑪說,“囚籠之地有無數這樣狹窄的山峰之間的連線陸地,就像蘑孤的裙邊,有些互相連線,有些斷著,空島與它們接觸就會融入其中,在另一端駐泊,如果從屬者不能在規則時間內趕上空島駕駛離開,就會進入強制駐泊階段,每一次的懲罰都會更嚴厲,直到...像我們這樣...無法離開。”

“你們住在這上面是?”

“你已經看到了不是嗎?”哥瑪等人從鍋裡舀出滾燙的油和水的混合物,趁熱將之塗抹到腳下的地面邊沿和光滑的巖壁上,“制空規則,它們無法飛翔、無法跳躍到更高的地方,我們依靠為巖壁塗抹油脂這種粗陋的方法避免被來自上面的章魚怪物和地面的異獸行屍攻擊,巖壁足夠光滑,它們便無法攀爬和吸附。”

老王甩手個鑑定過去,看了兩眼,詫異道:“我很好奇,你們這種實力,怎麼活到現在的?”

哥瑪看著他:“或許這和我們從不多管閒事有關?”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玩意兜頭就是個大逼斗子,老王虛空一個踉蹌,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三尺遠。

王師傅都特麼氣樂了:“行,你有種,口條挺招人稀罕的!”

“謝謝,不過原諒我可能沒辦法邀請你們共進晚餐...”哥瑪不甚在意老王的態度,舉了舉手上剛從火堆裡取出的燒肉,“Shouldi?”

老王望而卻步:“請便。”

上面那些粗陋的石頭房子裡出來很多人,都是不太強壯的,甚至有老人和孩子,他們很激動也很自然的接過異獸的處置工作,料理好那些下水和肉,然後和一些野菜、蕨類植物混在一起放進鍋裡燉煮。

哥瑪一口一口認真吃著半生不熟的柴堆燒肉,滿嘴黑灰,不時朝身邊的人笑笑。

“裡面會有更大的聚居場所,更多的人,更兇惡的行屍異獸,更嚴酷的環境,以及...更加漫長的強制駐泊時間...

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不是嗎?

只要強制駐泊一次,囚籠之地的大門就會對你敞開,它歡迎每一個外來者,但從未允許任何一人離開。”

“媽的,我覺得這些人可能魔怔了,神神叨叨的...”老王在李滄耳邊唸叨著:“都是些沒什麼價值的囫圇話,要不咱走吧,剩下的時間不大夠。”

“那傢伙其實人還不錯。”

“嘖,不給他們留點異獸當口糧?”

“剛才不是給了嗎,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草!”

老王嫌棄的比了個堅挺有力的中指,還得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