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雪粉飛舞。

在漢軍出來前,烏桓營地大帳外,烏丸拓博眼看著其他各部兵馬,陸續出營。

他自己亦讓人傳令下轄各部,準備隨後集結兵力,去支援扶余。

“漢人出兵襲扶余,確實出人意料,但他們就不怕出了錯失,全軍被草原給吞掉?”

烏丸拓博身畔站著的是同族的一位叔父,體型高大,穿開敞的翻毛長皮袍,名烏杬,道:

“漢人是不知草原的寒風有多凜冽,待他們體會過滋味,就知道冬季出兵的代價,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大部首,這對我烏桓或許是個機會。”

烏丸拓博:“怎麼說?”

“扶余先和漢軍接戰,不論勝負,對我們都有利。

我烏桓若能在雙方交戰中,助扶余大勝漢軍,則我部聲望大增,可順勢吸引周邊中小部落,壯大自身。”

烏杬顴骨高隆的臉上露出笑意,冷聲道:

“若扶余和其他聯軍被漢軍擊潰,對我烏桓也未必是壞事,至少給我們提供了緩衝……”

烏丸拓博和烏杬對視,低聲道:“族叔的話,我們自己知道就好,眼下還是應該先擊潰愚蠢的漢人,讓他們葬身在草原上……”

轟隆!

烏丸拓博聲音未落,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響,還有一股拂面如刀的可怕殺氣。

烏丸拓博和烏杬,一起扭頭看向遠方。

驕陽當空,風捲起了飛雪,殺氣沖霄。

入目的情景,讓二人大驚失色:“漢軍!”

可怕的是當他們發現漢軍,漢軍已殺到了家門口。

不遠處,鮮卑等各族人馬剛出營,付託統率的扶余人走在最前列,負責引路。

烏桓王部外,漢軍已是如狼似虎,由遠而近,兵甲森然,槍鋒如林。

轉眼間,那漢軍就從數百丈外,疾馳橫空,他們的馬蹄踏雪,如履平地。

白南妤跟在霍去病後方,眼見其在馳騁中手上忽然多出一張長弓。

他身畔,千軍相隨,都跟著取出了長弓。

百丈外用弓,五十丈內用弩。

嗡——嗡嗡!

無數漢軍張弓射箭,地面上的陣圖盪漾,加持他們的襲射能力。

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千箭齊發的衝擊力,精準度,落地後洞穿對方的強大殺傷力,讓人記憶深刻。

鮮卑阿伏於驟然見到漢軍,亦是悚然色變。

漢軍在雪地上飛馳的速度,太驚人了,就像是超出人類的另一物種突然殺出。那種威懾力,讓阿伏於照面便是心頭一沉。

他旋即見到身畔一個鮮卑部眾,身上的皮甲被一箭穿透。

箭矢竟從其背後穿出,將人直接釘死!

這箭的威力怎會如此強勁……阿伏於看見地面上潮汐般湧來的一道道陣紋:漢軍將領的陣列之術能加持箭矢的威力。

“快,回到烏桓王帳內,聯合結陣,抵住漢軍。”

阿伏於大喝傳令,準備先回到烏桓王帳,憑地利和漢軍接戰。

要知道烏桓人在這裡經營已久,王帳的防禦力極強。

而烏桓,鮮卑等草原諸部,同樣信奉薩滿體系。

但他們信仰的薩滿更寬泛,認為大自然萬物有靈。

他們在王帳外的拒木上,刻畫了日月,星辰,懸掛獸頭骨,其上皆有薩滿符號。

在漢軍出現後,這些薩滿體系的符號,迅速被激發。

整個帳幕連綿,擴達兩百餘丈面積的烏桓王帳外圍,湧起一股微不可察的光暈,彼此相連如牆。

然而,當霍去病催發的陣圖,囊括三千漢軍的兵勢,形成一股衝擊力,正面壓過來。

兩方一攻一守。

霍去病的陣圖和漢軍兵勢交匯,前方竟化出一隻巨大如山的虎頭,觸及了烏桓王帳的外圍防禦。

咔嚓!

在碰觸的瞬間,王帳防禦就出現一聲碎響。

烏桓,鮮卑,扶余各部人馬,似乎聽到了一聲虎嘯。

白虎吐殺,兵鋒無上。

烏桓王部的防禦和霍去病以陣圖釋放的白虎兵鋒,只僵持了兩三次呼吸的時間,王帳的防禦便被撕開一角,繼而猝然崩潰!

霍去病以陣圖推動白虎的殺機為鋒芒,一人之力便擊潰烏桓王帳多年積累佈置的防禦!

這就是他三境陣圖後,強大無匹的兵家力量!

在王帳防禦崩開的剎那,烏丸拓博如遭雷擊,面上再無半點血色。

怎麼可能?

還未接戰,王帳的佈防,就被撕開?

稍遠處,鮮卑阿伏於,駱撥音,付託等人亦都面色慘變!

此時,最前方一員漢軍校尉,已帶兵衝破失去防護的王帳外圍木柵,策馬殺入。

身後漢軍,蜂擁跟進。

鏘鏘鏘!

兵器劃破甲冑,短兵相接,戰鬥進入了最慘烈的接觸戰。

不,沒有慘烈,漢軍精銳在陣圖加持下,勢不可擋,是單方面的衝陣破敵。

嗡!

烏丸拓博忽然湧起強烈的驚慄感,視線中感應到一縷微光閃爍,往自己飛來。

戰場上雖有千軍萬馬,但他被那一縷微光蘊含的氣機隔空鎖定。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自己,孤立無援。

烏丸拓博大喝聲中,抽出腰刀凌空斬出。

要知道這裡是烏桓王帳,而他是烏桓王,一刀出手,蘊含著突然遭襲的憤怒,凝聚著烏桓人的氣運在身。

所以他這一刀,威力驚人,宛如將虛空都切開,一道刀浪長達數丈,面前的空間盡數籠罩在刀勢下,萬物凝滯,壓力厚重。

但……烏丸拓博旋即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他凝聚烏桓氣運的一刀,居然慢了一線,什麼都沒斬中。

烏丸拓博雙目圓瞪,身形被一股巨力貫穿,身不由己的破空倒跌,雙足離地。

他周邊的烏桓部眾,俱是露出大駭之色。

烏丸拓博被一支箭,射穿胸口,雙目圓瞪,直接斃命!

他身畔的烏杬身軀晃動,驚駭欲絕。

霍去病在遠處的馬背上收弓,目中明亮如閃電的神采緩緩收斂。

這是他第一次用驚夜弓,不需要催發全力,便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力量,一箭射殺烏丸拓博!

萬軍交鋒的戰場,似乎出現了剎那的安靜!

甫一開戰,一方的首領就被陣前射殺。

此時漢軍全面殺入烏桓營地,佇列交錯,以區域性小單位相互配合,兵鋒所向,衝殺間佔盡上風。

當烏丸拓博被射死,扶余的付託,成為第一個逃兵。

扶余自身此刻也在漢軍威脅下,付託怎麼可能為烏桓冒死一戰?

他率先撥轉馬頭,呼哨一聲,帶著扶余前來會盟的一千五百精銳,策騎便往東疾馳潰逃而去。

阿伏於咒罵了一聲,他本來還有幾分和漢軍交戰的血勇,但烏桓王帳被破,烏丸拓博被射死,付託又率先逃走,心下卻是隨之沉入谷底,知道這一戰完了,再沒有獲勝的機會。

“一群烏合之眾!”

衝在最前列的張次公喝道:“眾軍,隨我砍殺了這些草原蠻子!”

眾漢軍面容冰冷,長槍鐵血,大雪滿弓刀。

戰場上沒有仁慈可講,霍去病那一箭,已告訴漢軍,殺無赦!

雖然是要吞併烏桓的土地人口,擴充套件國境,不是來搞種族滅絕的,但先殺的烏桓人心驚膽落,才能讓他們甘心歸降,不敢起異心。

刀鋒破空,人頭飛起,驚慌的尖叫聲,覆蓋了整個營地。

此時,後方的霍去病已經駐馬,全程只出一箭。

三千部眾來回衝殺,撕扯破壞對方的聯軍之勢,讓其難以組織有效的反擊。

在對方本該佔據地利的情況下,衝陣陷營如此之快,白南妤縱然親眼所見,仍覺得難以置信。

她從四天前加入霍去病陣中,到千里奔襲來北關,再到眼前,三千兵馬無敵破營,數次積累的情緒終在此刻攀上頂峰,心裡的悸動可想而知,如同驚濤駭浪,面具下的俏臉上寫滿了震驚。

這種感覺,白南妤已多年未曾有過。

她看向駐馬獨自立在戰場邊緣的霍去病,一身亮銀甲,內裡是暗紅色的郎中令官袍,其安然立於戰場外,卻是如此之耀目。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霍去病能以十八歲的年齡,名動天下。

為什麼大漢那麼多將領,獨他能成為衛青之後的國之大將。

為什麼部眾見到他,眼神狂熱,願意追隨他效死。

一切都是因為霍去病能縱橫戰場,所向睥睨。

殺潰烏桓王帳,竟如此容易!

白南妤緩緩策騎來到他身畔:“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烏桓王帳剛才吹響的戰號,是號召烏桓各部來抵禦我軍衝擊,接下來……自然是蓄勢以待,讓烏桓各部來啊。

就地先殺潰烏桓各部趕來的人馬,把部首都抓起來,逼降,不降者斬首示眾。

大概到傍晚,我們轉戰往東去和童軒部聯手,再破扶余。”

霍去病理所當然道:“殺潰烏桓,扶余兩大王部,而後以烏桓為探入草原的前沿,和扶余遙相呼應,就能遏制東部草原,讓其他部族不敢妄動。

肅慎會被逼在東端,獨木難支,不用打他,過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得來我大漢求和。

至於鮮卑……需要緩一緩。匈奴人不會那麼容易讓我們得了鮮卑,佔盡便宜。稍後……可能要跟匈奴的某支兵馬碰一碰。”

白南妤忍不住看了眼霍去病的側顏。

他早就成竹在胸,打第一戰的時候,已有了後續的全盤計劃。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縱橫道的藏身地?”

“奔襲扶余後,今夜就東進,直撲縱橫道,不然他們知道扶余丟了,必會撤走躲避。”

霍去病話落忽然問:“縱橫道的兵尊你可曾見過?”

“見過,九尊中僅次於大尊的就是他。”

白南妤道:“霍侯是想問那兵尊的陰身,對嗎?

我不知道他的陰身具體來歷,只聽說,其陰身是某位兵道大家死後傳下來的不滅陰身,兵尊因此而變得極為強橫。”

白南妤又道:“但據我所知,三子當中還有一位掌兵者,才是整個縱橫道兵事最強的一人。

縱橫道一直有傳說,說掌兵者是某位曾顯赫一時的兵道大家,一直活到現在,但因為某些限制,無法長時間出世,需在某處洞天福地內蟄伏才能久存。

若霍侯以後與其遇上,要小心些。”

此時前方的戰場上,強弱之勢愈發分明。

連鮮卑將領阿伏於和駱撥音,也開始往北潰逃。

這場戰鬥,勝負已定。

隨後,霍去病貫徹自己制定的策略,就在烏桓王部,反客為主,等待烏桓各部殺過來勤王,然後逐一潰之。

到夕陽將落時,漢軍先後挫敗四支就近來王部救駕的烏桓部眾,部首大都遭擒,成為後續逼烏桓人投降的籌碼。

留下百餘精銳看守俘虜,其餘漢軍遂重新整備,風馳電掣般,往東方的扶余部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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