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戰雲密佈。

沉悶的戰鼓聲,給一觸即發的戰場帶來了更為緊張的壓迫感。

冷兵器戰爭,是最血腥的戰爭形勢,血肉和兵器近距離碰撞,直面生死。

這次漢和帕提亞之間,打的是攻城戰。

之前的野外平原,騎兵互飆,帕提亞一直被壓在下風。

他們改變了戰法,轉守勢,借城池增加防禦力度。

據城而守,無疑會大幅降低自損,卻能給攻城方帶來成倍的消耗。

不過帕提亞並未放棄他們的騎兵優勢。

從城頭往內看,在四方城門後,佈滿了披甲執銳的鐵騎。

這些騎兵隨時準備衝出去,反守為攻,兵鋒凌厲。

統帥布托立在城頭,身上甲冑流轉著戰爭之光,身後那尊神祇般的虛影,朦朦朧朧,再次浮現。

布托在眺望城外。

開闊的平原上,漢軍頂著沉甸甸的頭盔,戰意正盛。

在過往的數年間,這支漢軍曾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他們的兵鋒越來越犀利,早已不懼任何強敵。

輕騎兵在城外來回穿插,如同無情的刀鋒,在戰場上穿行。

他們手持槍矛,旗旌高舉,時而舞動,炫耀著漢軍的勇武。

城頭處,帕提亞兵馬同樣在匯聚氣勢,以兵器敲擊胸甲。

鋼鐵碰撞,震徹雲霄。

敵我針鋒相對!

咚——咚咚!

突然,戰場上的漢軍五萬眾,開始前推,往城池逼近。

攻城戰,漢軍多步卒。

在佇列中還有攻城車,高若城樓。

從城頭看去,環形的坦那城以東,五萬漢軍列成了無數小方陣,而小方陣又共組成一個大方陣,綿延無際,大纛獵獵。

激亢的戰鼓和漢軍步履相合,不斷前壓,帶來的聲勢如海潮澎湃,對敵軍展開衝擊。

士兵們扛著各種攻城武器,巨型雲梯,撞城錘。

萬軍的腳步起落,塵土飛揚。

“這支漢軍的數量並不比我們多,想攻城,註定要慘敗,勝利必屬於眾神眷顧的帕提亞!”

城頭,有帕提亞將領,狂喝道。

眾所周知,攻城人數至少是守城倍許以上,才有勝算。

此刻攻守兩方,人數相當,居守的帕提亞自然佔據優勢。

“吹響戰爭號角,喚醒戰爭之神!”

布托一字一頓:“此戰,我們已沒有退路,再退漢軍就會全面殺入我帕提亞境內。”

他們所在的坦那城,是帕提亞東部,最具戰略意義的大城之一。

在木鹿城被焚燒的情況下,若坦那落入漢軍手中,帕提亞整個東部地區,都將面臨漢軍威脅。

嗚……嗚!

城頭有士兵吹響了號角,響徹全城。

整個城牆上祭刻的帕提亞戰爭神紋被啟動,一列列符號,就像無數盾牌,光芒交織。

它們在虛空組成一個更大的巨盾虛影,城牆般將城池護持其中。

城內,戰爭迷霧升起,籠罩全城。

布托背後的神祇走入戰場,吸收帕提亞軍的兵鋒,身軀快速攀升。

他手握巨斧和大盾,身形模糊,卻是擎天柱地般高大。

他的存在和加持散逸的力量,覆蓋戰場。

漢軍後方,衛青下令道:“開戰,攻城!”

嗡!!

以百計的投石車,在器械起落的震盪中,將巨石扣向城頭。

石彈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拋物線。

要知道這方世界因為有修行存在,投石機能拉動產生的作用力,拋投的石彈大小,同樣超出常規。

小山般的巨石,帶著可怖的衝擊力,從空中墜落。

多數巨石被城防的防禦之光攔住,但少數巨石砸在城頭,聲勢如天崩地裂,土石亂飛。

有帕提亞的軍伍,被成排從城頭砸落,連甲冑帶人擠壓的血肉模糊。

而守軍一方的城牆上,同樣有拋石機,在拋投巨石,部眾張弓射箭,反擊漢軍。

下方的漢軍架起攻城梯,平壓在護城河上,快速衝向城下。

過程中,不斷有漢軍亦被拋石砸中,哼都沒哼一聲便已血肉炸開。

“用攻城車。”縱觀戰場的衛青道。

高聳的攻城車,士兵躲在後方推動,厚厚的牛皮和木板能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讓士兵躲避敵箭。

時間流逝。

整個時辰的爭持和拉鋸,一寸寸搶攻,漢軍成功接近城下,架起雲梯。

攻城戰頓時進入最激烈的奪城部分,搶登城頭。

突然,城內迷霧中佇立的戰爭之神虛影動了。

祂伸手觸及蒼穹。

陰雲翻滾的穹幕上,居然有閃電垂落,劈向漢軍陣列。

這是帕提亞戰爭神術的一部分,借城池為根基,全城的防禦陣列都被引動,在防守中反擊。

戰場上,神話般的場景,逐步拉開帷幕。

“這種大型攻城戰,很難在短時間內決勝。”

攻城戰,圍城數月甚至數年的都有。

“看帕提亞的守勢,想破城會非常艱難。”

長安的書房。

霍去病矚目著虛空倒映的戰場:“舅父不止於正面攻城,還有其他手段,作為輔助。”

皇帝和霍去病,與衛青等將領,開過戰前會議,知道衛青還有安排。

皇帝伸手一招,國運匯聚,湧入社稷圖。

圖內泛起緻密的符號,咒文,對應天地自然的規則與秩序。

情景再次變化,出現另一座戰場。

“衛卿選在此刻攻城,就是為了策應另一處戰場的兵馬同步發動。”皇帝說。

另一處戰場,同樣是藉助社稷圖,顯現的帕提亞境內。

距離過遠,且因為脫離了漢境,即便是社稷圖的畫面,也有些模糊。

但仍能看見有一隊萬餘人的帕提亞軍,除了騎兵,還動用了大量輔兵,趕著車馬牛羊前行。

這是一支給前線運送物資的糧隊。

社稷圖顯化的情景,隨即出現第三次變化。

在坦那城往西百里,有另一座城池。

城記憶體放著大量作戰物資,是帕提亞東部的中型城市坎特。

而此刻,漢軍大將張次公,渾邪王,分別率軍,準備對以上兩處和物資相關的位置展開伏擊。

通常存放物資和運送物資的路線,地點,時間,都是絕密,關乎戰爭成敗。

不過霍去病從第一戰開始,就在帕提亞內部,埋下了羅修。

其蟄伏在帕提亞首都,一直在隱晦的探聽蒐集訊息,為的就是眼前此刻,能摸清帕提亞的戰爭物資運輸路線。

為了這場戰爭,司馬遷,曹狡等人也暫時放棄了追襲掌兵者,轉而配合羅修,為兩軍的交戰傳遞,匯總訊息,最終鎖定其糧道位置。

衛青善於大軍團作戰。

他喜歡用‘正’勢,但不代表不會用奇。

眼下的戰局,就是正奇相輔。

正面攻城,背後襲其糧道。

張次公負責襲擊的是運糧的隊伍。

他率六千漢軍精銳,全員以計簡遮蔽行蹤,已經到達伏擊地點。

張次公騎乘的戰馬下方,軍陣層層盪開。

他已經是三境軍陣層次的兵家大將。

隨他征戰的漢軍,高舉著戰矛,正處於揮矛出擊,爆發攻勢前,最後蓄力的一剎。

隊伍的殺氣斂而不發,像即將噴湧的火山。

“張次公隱藏部眾用的兵簡,是去病你給他的?”

“是,瞞天過海和渾水摸魚兩條兵策。”霍去病目光灼灼道。

“你的兵策計簡分化出去,能發揮出你自身帶兵親臨戰場的幾成威力?”皇帝問。

“分人,不同層次的兵家將領,能推動呈現出來的效果也不同。

若使用者沒達到天人境,最多發揮出三四成威力。天人一二境,在其基礎上增加一兩成。

三境軍陣以後,可以再高一些。

要是舅父這一層次的兵家來用,大抵能發揮出七八成。已經是最高了,無法繼續提升,且需要融入舅父自己的修行。”

皇帝想了想,道:“一個兵家進入天人境以後,大抵會逐步開啟三到五個兵策神通。

淮陰侯被譽為兵家千年一遇的神帥,不世出的兵家雄才。據說一共開啟超過十五個兵策,並創造了暗度陳倉等傳承後世的兵家神通,匯聚的兵勢之厚,前無古人。

去病伱如今開了多少條兵策神通?”

“我和淮陰侯差不多,目前也有十多個。”霍去病自動忽略了效果不大的下策。

皇帝嘖了一聲,相當滿意。

就在兩人說話間,張次公的隊伍突然發動攻勢,撤銷了兵簡的遮蔽。

此時敵方隊伍呈長龍狀,綿延數里。

周邊是丘陵地帶。

不利於騎兵縱馬,但更不利於對方及時撤走,或收攏陣型應對。

漢軍從一個側翼,攔腰殺出,瞬間沖垮了敵方外圍的斥候,旋即撞在對方運糧隊中間,手中戰矛,閃電般戳刺攻敵。

突襲戰打響後,半刻鐘的時間,漢軍成功將糧隊攔腰截斷,撕扯成了前後兩部分。

有漢軍開始往物資上投擲火油,射出火箭,焚燒對方物資。

霍去病道:“糧道遭襲,對帕提亞人的衝擊會非常大,他們將再次進入糧備不充分的境地。”

“他們的兩位統帥布托和烏提斯,以布托守城,烏提斯則暗中引了一路兵馬,試圖反擊奔襲我大漢邊境。

不過舅父另有安排,酋塗王正在蓄勢以待,不會讓其得逞。”

“糧道受襲後,烏提斯部必快速撤回,全軍轉為防守,龜縮不出。”

兩國交戰,即將迎來一場大勝,沒什麼能比這個訊息更讓皇帝高興。

昨晚膠東王和常山王的事,算是就此揭過,告一段落。

霍去病從皇帝的書房離開,時間是正午。

他回到禁軍大殿,招來複陸支,姚招,王彥,每天來點卯上班的老丞相和白南妤,開了個禁軍內部的小會議。

“帕提亞糧道被襲,正面戰場即將受挫。”

“戰場不利,對手就會從其他方向對我們進行反擊。比如從我大漢內部動手。”

霍去病沉吟著說:“帕提亞跟我們萬里迢迢,想進來破壞我大漢內部不易,但身毒一直與其有串聯,我漢境內部的一些戰略要地,要增強佈防。”

眾人商議過後,各自領命。

“封禪的日子在本月末,已不足十天,泰山那邊怎麼樣?”

“陳慶和趙破奴,親自率兵過去勘察已有兩次,情況正常。”

其他人很快退了下去,殿內只剩白南妤和老丞相。

白南妤穿了件胭脂色長裙,上身披薄甲,有幾分女將軍的氣質。不過戰甲穿在她身上,也是嫵媚妖嬈多過英氣。

“公孫丞相,白南妤,我們出去走走?”

三人一路出了未央宮,來到城南。

午後。

小南山下的河裡,繡衣的人正在打撈兩位親王。

霍去病毫不避嫌的過來旁觀。

“兩位親王被劫,放在河裡,生死不知。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是侯爺你做的吧?”公孫弘小聲問。

“真不是。”霍去病矢口否認。

水裡,三個麻袋被緩緩撈上來。

但裡邊一點動靜沒有,其中一個居然是空的。

霍去病看了眼白南妤。

白南妤臉上,亦是訝色一閃而逝。

不過接著看下去,又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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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