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轉瞬。

在徐琳鳳和李澤吾的洛陽宅邸,成功誘捕了犋盧象。

但也只有犋盧象登門,隨後兩日再無人入伏。

皇帝的封禪隊伍,已接近泰山,大後天就是封禪的正日子。

轉眼又過了一天,仍然沒有其他收穫。

“對方可能已經發現迦闢支出了問題,犋盧象的出現是一次試探,確定有問題,所以之後就沒了動靜。”

殿內,霍去病說道。

公孫弘在一旁,手裡託了個碗,把嘴裡的吃食吞掉,分析道:

“咱們能找到這,抓住那個什麼來著……迦闢支,是有偶然性的。我到現在仍沒弄明白你是憑什麼追到這裡的。”

老頭看了眼霍去病身後的宋然,有些猜測,但不太確定。

“霍侯你能找到這,把身毒人揪出來,我全程參與都沒想清楚,對方憑什麼發現問題?”

霍去病思忖:借屍還魂的還魂速度雖然快,但畢竟有個間隔的時間差,對方或許有手段,能感知到迦闢支已死。

而且,借屍還魂多次使用,並非沒有脈絡可尋。

身毒的空三昧,現在是婆羅門教的教宗,正帶領婆羅門教的教士,學者等人,和佛修在身毒以南寸土必爭,交手廝殺。

那些佛修,知道空三昧成了他們的對手,必然會有相關的種種推測。

未必不能想到類似借屍還魂的方式。

霍去病理了理思緒,道:“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對方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埋伏,反過來利用我們在這裡設伏的機會,在暗中推進其他事。”

“就算如此,在我大漢的地方,他們能做的非常有限。

從根子上他們就輸了,怎麼謀劃都沒用。我們不是還有那宗安排嗎?”

公孫弘相當淡定,吃的有滋有味。

他手上的碗裡,放著徐琳鳳孝敬的芝麻糊。

有流傳說芝麻最初是從西域傳到漢土的,其實並非如此。

芝麻的原產地是神州西南,後世的雲貴等地,漢時已偶爾有芝麻的吃法在各地興起。

碾碎熬煮後新增蜂蜜,濃稠甜香,公孫弘愛吃這個。

……

夕陽向晚。

悉筧連化身的白繼,常人身形,揹著一個木製的籮筐,膚色粗黑,宛若老農。

實際上他也是潛入漢地的十二因緣之一。

他在接到迦闢支的傳訊後,往洛陽去的路上,又接到另一條傳訊,讓他不要進入洛陽。

悉筧連遂改變方向,來到洛陽百里外的一處位置。

這裡矮山連綿,站在山上能看見夕陽下奔騰的洛河水。

往東不遠,有一個叫裡莊的小縣。

當他來到這裡,便看見矮坡下的暗影裡,先他一步趕來,出身八正道,同樣進入漢地的身毒同伴。

兩人低宣佛號,相互打量,都感覺到對方的修行在分別一年後,有了顯著的增長。

“你也是臨時改變方向來這裡的?”

“嗯,傳遞的訊息說洛陽可能出了問題。”

兩人簡短對話,然後各自盤坐,默默等待。

夕陽落山後,群星升空。

星月的微光中,一個體型高大的褐色衣袍老者,悄然出現在不遠處,看向兩人。

“聖諦!”

透過氣息感應,悉筧連二人便知道這老者是四聖諦之一。

但其露出來的不是本來面貌,看不出是四聖諦中的誰。

“迦闢支在洛陽,生機一度斷絕,雖然很快得以接續,卻瞞不過我修行的往生經的感應。

可惜那種感知出現的很短暫,直到犋盧象也進入洛陽,出現了同樣命輪斷絕的跡象。

兩個人一樣,我才得以確定,不是巧合,所以傳訊將伱們召集到這裡。”

四聖諦之一道:“走吧,我們去引開萬頃之水,淹沒漢地,之後你們也隨我一起回去。我們和婆羅門教的交鋒,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需要你們的力量。”

此時,虛空中波瀾盪漾,又出現另一個人影。

其身形朦朧,身上似乎穿了件將軍甲。

此人並未完全出現,而是站在虛空深處。

這人是誰……悉筧連打量對方。

四聖諦並未介紹那身影的來歷。

他足下生出一張經文蓮葉,悉筧連二人踏足其上,蓮葉旋即消失。

那個朦朧的身影,也跟著一起不見了蹤跡。

夜色深暗,星斗滿天。

洛陽上游的蓄水壩遠處,憑空出現了淡金色經文構建的蓮葉,蓮葉上承載著四聖諦等三人。

他們在黑暗中,遠遠的觀察水壩及其周邊:

“漢軍在附近,佈置了伏兵,明暗都有人手,好嚴密的防備。”

“冠軍侯也來了,就在洛陽。”

那個朦朧的披甲身影若隱若現,出現在三人身畔:

“以冠軍侯的修行,這裡若發生變故,他很快就會生出感應,趕過來。”

“在身毒你們與他交手,已非其敵,而這裡是大漢。

他能聚斂的氣運,力量,必會非常驚人。

何況,距你們上次和他交手,已過去了一年的時間。以他的修行速度,一年後的現在,力量可能會超出所有人的預估。

最近幾次他與人交手,明顯留有餘力,若他趕過來,決堤行動很可能失敗。”

“所以一旦動手,要直接用全力破開壩口,漢人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

悉筧連的心頭一沉。

霍去病的名字,在他們心裡已經成了‘魔’的代名詞,是能讓四聖諦,空三昧這一級數也為之忌憚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們心頭。

“佛陀曾說,佛的光輝外,有人像毒蛇一樣狠毒,隨時準備侵蝕人們心中的善。

漢人冠軍侯就是如此,他幻化的滅世魔,在我身毒造下的殺孽,屠戮的信眾,以數十萬計。

彼日的因,到了我們來回報其惡果的時候。”

四聖諦深吸了口氣:“好在佈置早就埋好了,只要引動就可發揮效果,沒有誰能來得及阻止。”

悉筧連問:“究竟是什麼佈置,能瞞過漢人的探查?”

四聖諦之一,開始吟誦經文。

隨著經文的音階響起。

在他身後,出現一方佛國的異象。

那佛國中有經意匯聚的寶塔,有無數信眾,地湧金蓮,佛力沖霄。

四聖諦邁步走出,來到半空。

身畔,無數信眾在佛國中由虛幻變得清晰。

佛國散逸的淡金光芒鋪開,覆蓋落向蓄水壩。

萬千信眾齊聲加持,共誦經文。

轟隆隆!

下方的萬頃湖水,彷彿被一股力量引動,水面鼓盪,起伏如沸。

駐守在兩岸大堤上的漢軍立即發現變化:“果然來了,聚兵!”

咔嚓!

大堤兩側的岸上,漢軍的軍營裡,兵鋒匯聚,有一柄大戈浮現在天地間。

那大戈攜帶著漢軍凝聚的力量,橫空斬落,往顯化的佛國異象壓來。

佛國內湧起的金光抵住戰戈,兩者爭持不下時,另外一道青光劃過,斬在佛國中央。

那佛國萬千信眾的吟誦聲,頓時停滯。

整個佛國異象,也被青光從中間劃開。

大堤一旁的軍營裡,頭戴儒巾的董仲舒,手執一隻筆鋒已有些禿的竹筆,凌空走出。

他手中的筆斑駁老舊,卻是流轉著玄黃光澤。

聖人曾用它來書寫天下文章,教化民眾。

一支筆而已,卻攜帶著磅礴的聖人氣運,所以能落筆劃開四聖諦顯化的佛國。

董仲舒神色肅穆,眼神中少見的蘊含殺機。

他一手推動興建的大運河水壩,這些人要來刨開。

若被他們得逞,對董夫子,對大漢,都會有很大的破壞性。

驀地,空中有金色的蓮花浮現,試圖將董仲舒捲入其中。

但董仲舒以手中筆鋒一劃,構建蓮葉的經文紛紛崩潰。

“此為漢土,你等外來人,休想得逞。”董仲舒傲然道。

四聖諦化身的老者說:“這一次,你們已經輸了。

你漢人想封禪,開啟神話壁,追溯上古氣數,不止是我身毒會來阻止,背後牽扯的力量,註定了你們難以成功,掘開堤壩只是個開始。”

董仲舒愣了愣,這四聖諦話中的意思,似乎有他不知道的隱情。

這時,蓄水壩周邊忽然山搖地動。

有遠處的矮山,在崩塌傾倒。

地脈,虛空,像是被刺穿,有一縷縷光芒傾瀉出來。

“我們動用了什麼東西,才能瞞過你們的探查,埋伏在這裡,你應該想一想。”四聖諦篤定道。

可怖的波動中,他身後,浮現出一顆絢爛的金色珠子。

那珠子破開虛空,接連有人在其光芒接引下,走出來。

四聖諦,空三昧中剩下的幾人,包括背對眾生,虛空盤坐的無相昧,滅諦絡繹而出。

董仲舒隨之明白過來。

他們之前似乎低估了身毒人的決心。

既然決定破壞阻止漢的國運攀升,身毒方面來的人,並不是之前判斷或猜測中的四諦、空三昧中的某一個,而是集聚了佛家殘餘的全部力量。

這幾人陸續從那珠子形成的接引之光中走出。

而珠子的光芒愈發恢弘。

漢軍已全力催動兵鋒,箭矢,投槍如雨射來,但所有攻勢,稍一接近便被那珠子的光芒定住。

這珠子就是身毒人來襲的底氣。

他們直接動用了最強的手段。

無相昧,道諦等人出現後,聯手催發力量,推動那珠子釋放更強的波動。

周邊的山巒,大壩,整片天地都被珠子的力量波及,開始崩塌。

轟隆!

河水倒流,大壩決堤,已變成了眼前的事實。

董仲舒連續划動手中筆鋒,但也只能護持自身在那珠子的壓制下不受傷。

這時,霍去病的身形出現,看向被掘開的河堤。

對面,幾位身毒巨頭齊聲冷笑,聯手推動珠子的光芒,灼穿虛空,流星般遠去撤走。

河口已經掘開,幾人自然不會留下承受霍去病等人的怒火。

轟隆隆!

無盡的河水,從龜裂的大壩溢位,山傾河洩,往下游湧去。

“那珠子的威力怎會如此驚人!”公孫弘緊隨其後的走出來,身軀顫慄。

“是佛陀的舍利!”董仲舒沉聲道。

“佛陀舍利,他們也難以完全控制。

只是藉助了舍利的部分力量。但周邊地脈被他們預先做了埋伏,也只有這舍利分化的力量,能和虛空完美交融,無法探查。以佛陀舍利引動提前做好的埋伏,瞬間就處處崩壞,不可收拾。”

“幸虧我們也有準備,你們留下來善後,看好大堤。”

霍去病足下軍陣紋路一閃。

虛空彷彿被兵鋒穿透,霎時不見了蹤跡。

“趕緊動手吧,這大水看的人心慌。”

公孫弘眉頭緊皺,看著崩塌的水壩說道。

他和董仲舒合力,雙雙引動了之前的一宗佈置。

但見眼前情景變化,崩裂的大壩上游,水勢居然在快速減少。

白南妤,宋然等人也都在隨後趕來,神色驚詫。

董仲舒,公孫弘雖是儒家修行的天花板,但阻斷山河傾覆的力量,已是仙魔手段。

不可能有人做到。

可眼前的河水,確實在減少流量,造成的破壞明顯被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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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