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正午。

時近五月,春暖花開。

劉清坐在自家的宅邸裡,撫窗注視著內宅的院落,湖畔草木蔥蘢,隨風拂香。

自家夫婿已有旬月毫無音訊。

那日戰後,劉清回府等了數日,才意識到霍去病的傷勢,可能比自己以為的要重的多。

這種時候,霍去病離開前線旬月,不見露面,也不知怎麼樣了。

劉清的擔憂與日俱增。

“冠軍王應運而生,氣運合天地,與國運相接,不會有事的。”

秦青玉在旬月前來到府上,一身素樸的道袍,站在一旁,對劉清說道。

劉清微微點頭,沒吭聲。

秦青玉輕嘆了一聲,轉身去了。

劉清在窗畔呆坐了一會,也從寢殿裡出來,裙裾迤邐,來到小湖旁,低頭看水裡的剪影。

忽然有一隻鳥從天上飛落到湖畔,以長喙叼著一根隨地取材製作的木簡。

簡書落在劉清手裡,上邊寫著一行字跡:“清兒,我稍後回家,把被窩暖好。”

劉清呆了呆,臉上瞬間全是喜色。

不問也知道是霍去病鳥寄人言,控制了這鳥兒回來傳訊,調侃自己。

“我在宮裡,與陛下談些事情。”

霍去病轉為用同心蓮葉傳訊,給妻妾報了平安。

“來人。”

劉清提起裙裾,小跑回到寢殿,一副喜翻了心的模樣,招呼隨侍過來,各種吩咐準備。

整個王府頓時進入忙碌狀態。

廚子們煎炒烹炸,山珍海味,天上飛的,海里遊的,各類食材,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不久之後,大貓,胖虎,帶著銅獸辟邪,翻牆躍戶的率先回到了府內。

未央宮。

“陛下。”

“冠軍王!”

霍去病走進書房時,皇帝,九卿級別的眾臣,大多在座。

李蔡,張湯,從西線回來的董仲舒。

霍光也一板一眼的坐在董仲舒身後。一年多的鍛鍊,讓他日益成熟,嘴角生出細微的胡茬,神情專注。

還有桑弘羊等新貴,俱都在列。

眾人見到霍去病,皆露出崇敬之色,起身執禮問候。

霍去病今時今日的武勳,已到了讓人無法企及的高度,超出了朝堂的爭鬥範疇,所以能贏得不論文武,近乎所有人的崇敬。

包括原本與他關係不睦的一些文臣,如今也態度大改。

這就好比有一隻公雞不論如何雄壯高大,總有其他公雞不服,敢和它爭鬥。

但公雞要是變成一隻鴕鳥,所有雞就都懵逼了。

因為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壓根興不起爭鬥的心思。

霍去病現在就成長到了鴕鳥的級別,再沒有雞會興起和他爭鬥的心思。

眾人互相見禮入座。

霍去病來之前,皇帝將群臣召集過來,是在商議國事。

雖然東西兩線正發生戰爭,但朝內的事情,仍在有序推進。

當前大漢分為九十九個州府,每日的事,多不勝數。

農事,軍事,民事,商事等等。

眼下單是朝內的大臣數量,就比四年前,增加了倍許還多。

相國以下,又設立了兩個輔相,來幫助李蔡理事。

其餘各部,各屬衙也都相應增加了官吏。

當下的大漢,頒行推恩令,又制訂左官律和附益法,嚴禁諸侯,宗室參政。不拘一格提拔有才之士。並設立刺史部,加強對各地州府的控制。

皇帝還積極改革幣制,禁地方鑄錢,推行鹽鐵官營、均輸平準等制度。

對商人則徵加了稅賦;同時建立察舉制,令各地舉孝廉及秀才、賢良方正等,除長安的太學,在各地郡城建立學宮,推行教育。

且屢次擴兵,募兵,大漢已有一百六十萬雄師強軍。

百戰精銳達三十餘萬眾。

又有四十萬後備兵員,隨時準備填補戰爭空缺。

常備兵員總數達兩百萬,以應對西族的衝擊。

此時的漢,文武鼎盛。

例數數年來的變化,前後合共擊潰剿滅匈奴,征服閩越、東甌、南越、衛氏高麗,經營西南夷,又吞併西域三十餘國,身毒,乃至極北各部族。

往東滅族大和,往西橫掃大月氏,帕提壓等強國,推進到地中海。

張騫當下正連年出使,勘察各地,溝通大漢中樞與地方的聯絡。

此時的漢,文治武功,逐步達到千年未有之頂峰。

如果不是在發生戰爭,按計劃,皇帝將籌備下一次封禪,以再次推動國運攀升。

霍去病到來後,眾人的話題,便轉向東線的戰事。

有文武憂心忡忡的表示,西族已經沿上谷郡和漁陽郡之間,登陸漢土,進入了原匈奴境內。

霍去病故意留出一路空隙,誘敵深入的事,只對皇帝奏報過。

此外則只有在西線時,和衛青,影子談議兵事,董仲舒現場聽過。

這是大漢最重要的軍事機密,餘眾無人得知。

而計策本身,相當隱晦,勝負就在一念間,便是精通兵事也難看出是計,故而憂心者不在少數。

眾臣見到霍去病,如見救星,眼神殷切,指望他能回來力挽狂瀾。

然而霍去病半點不露口風,只說自己在長安稍事停留,就會返回前線統兵。

一干大臣面面相視,不禁有些失望。

待小朝會散了,眾臣離開書房。

太常周平等人憂心不減,聚集商議:“還以為冠軍王回來,有定鼎之策,想不到也無高見。”

“那西族的兵勢,洶湧如蟻群出巢,上次衝擊東線,一戰損我大漢精銳十萬眾!”

“如此強敵,卻是從沒有過。”

太宰劉林峰宗室出身,面容清瘦,憂色深重:“若上次的交鋒再來一次,我大漢再失十萬精銳,怕是就有戰線崩潰之險。”

太子少傅莊青翟,是個名傳後世的人,開國功勳之後。

他生的面白無鬚,也在一干文臣散開的佇列當中,附和道:“聽冠軍王話中之意,他也是苦於沒有破敵之法。

剛才在書房,我屢次請詢,冠軍王只說稍後回到前線,觀敵勢再定。”

“唉!我大漢時下看似強盛,實則危機隨時可能爆發,強弱之勢逆轉,近在眼前。

讓人心驚膽跳,我稍後還要去拜會冠軍王,對他痛陳利害。”

周平道:“我與你同去,我只怕冠軍王打多了勝仗,有了輕敵的心思,確該去找他。當前局勢危在旦夕,若不能破敵,國之不國就在眼前。”

霍去病在書房和皇帝,董仲舒密議。

兩人得知他傷勢盡復,俱都大喜。

等他返回自家府邸,已是下午。

一干文臣,武將,果然不約而同的齊聚王府,微言大義,分析當前局勢。

霍去病和皇帝早商量好了後續應對,手段不能外洩,有些事說出來就不靈了。

群臣在府內縱論局勢,說的口沫橫飛,眼見霍去病不以為然,離開時不由得憂心愈甚,彷彿已經看見了大漢防線被破的慘厲情景。

“這可如何是好,冠軍王果然有輕慢之心,我等所說,他全不在意。”

莊青翟離府後,哀嘆道:“眼見兵禍在即,難道非得吃上一場大潰,才知重視。”

……

群臣去後,王府家宴。

妻妾,秦青玉,羅什娜,董仲舒,霍光等親近之人,在府上小聚。

等眾人都散了,夜色初降,輪到夫妻小別重逢。

霍去病回到寢殿時,劉清已沐浴更衣,換了綾羅錦裙,臨窗而坐。

月光照進來,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夫妻聚在一起竊竊低語。

風光綺麗。

霍去病這次突破,得了龍珠之力入體,體內力量狂暴難抑,先讓妻妾體會了一把突破後的強勢,完全是鴕鳥級別,不是一個量級。

劉清,白南妤,卓青珂相繼入睡。

霍去病卻是披衣獨自來到兒子霍嬗的房間。

夜色中,霍嬗酣然甜睡,一轉眼兩歲多了,小臉胖嘟嘟的。

霍去病有些擔心自家兒子將來長成一個小胖子。

他端詳片刻,在上上策隔岸觀火的洞察下,看見霍嬗眉心有一縷黑氣,藏匿的極為隱秘。

如果不是上上策的隔岸觀火,根本無法洞察。

終於有力量滲透到了自己身邊……霍去病回來,看見兒子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不對。

誰幹的?

他並未幫兒子取出眉心的黑氣,否則對方立即便會生出感應。

這氣息處於蟄伏狀態,還未發動,對身體無害。再讓它在兒子體內盤踞些時日……霍去病探手撫了撫胖兒子的臉。

他來到書房,思索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和西族的爭鬥,從秦皇手裡傳下來,已是延續百年的一場博弈。

在霍去病正式斬殺女帝那一刻,局勢進入了新的拐點。

他在心裡推敲了數遍接下來要做的事,遂收起心思,開始修行。

隔岸觀火的作用下,霍去病再次看穿天地表象,由‘表’入‘裡’,往真實的起源去嘗試接近。

當他試著在真實的天地中深入,奇妙的事發生了。

他像是在時空中旅行,逆流往源點,往天地誕生的核心接近。

作為兵家,當他邁出第一步,便看見了秦末漢初天下紛亂,爆發的一場場戰爭。

他在歷次戰爭中,看見了最耀眼的那個人,淮陰侯韓信,兵家豐碑。

他指揮了一場場名傳後世的戰爭,井陘之戰,背水一戰,濰水之戰,水淹齊楚聯軍,斬楚將龍且;垓下之戰,布五軍陣誘敵,擊破項羽軍,最終迫使項羽自刎於烏江。

霍去病此時的所見所聞,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彷如一個旁觀者,洞察戰爭之秘,又像是身臨其境,鉅細無遺。

他伸出手,從一場場戰爭中,獲得天地烙印,摘取兵家氣息,汲取戰場留下的兵鋒印記。

霍去病繼續前行,眼前天地又變。

他來到了更接近起源的一個時間點,依舊戰火紛飛。

那是秦滅六國,定鼎中原的一場場戰爭。

他看見將星璀璨,大秦上將軍王翦,蒙恬,滅六國時出現的趙將李牧,廉頗。

戰國四大名將。

再行一步,時光逆旅,戰國時期諸國彼此攻伐,秦之殺神橫空崛起,輝耀千年,兵鋒無敵。

霍去病邁出第四步,眼前情景飛逝,看見的是孫武、孫臏、吳起等兵道大家,歷代先賢。

那是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時期,無數思想的靈光在碰撞!

霍去病只能走到春秋止步。

這是他當前修行的極限。

他反覆檢視這些上溯數百年的傳奇兵家,代入他們的思維,視角,去體會兵家的真諦,體會其中的用兵理念,從而推動自身修行。

鬼谷子之前說過,孫武依仗隔岸觀火,洞察歷史上一場場戰爭的真諦,從而領會兵家至境,破空成聖。

霍去病用隔岸觀火,正進行著相同的經歷,洞察戰爭真諦。

當他停止推動隔岸觀火,轉而開始修行。

霎時間,天地氣機沸反,一座氣象恢弘的軍陣,隱約浮現在夜空穹幕之巔,與群星交織。

天明時分。

霍去病收了修行,卻是忽生感應,取出同心蓮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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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