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漸急。

地面上鮮血湧出,匯入流水。

方正表面上雲淡風輕、一臉輕蔑,實則動手的時候膽顫心驚,到現在心跳都未平復。

對方可是武師!

且是成名多年的強者。

萬一失手,喪命的可能就是自己。

好在……

武師雖強,終究不能完全免疫槍械子彈,重創之下身體失去平衡,被他抓住機會一刀斬首。

“嗚……”

陰風驟起,五頭怨魂聞著血腥味從五鬼兜裡鑽出,朝著地面上的兩頭屍體發出興奮低嘯。

尤其是尹放的屍體。

那充裕的氣血對它們來說就像是饕餮大餐,即使有方正壓制,依舊拼命的朝前靠近。

“滾開!”

方正低喝,揮手震開怨魂,彎腰檢查起尹放的屍體。

一共有八顆子彈擊中尹放,為防萬一他並未對準頭顱開槍,而是以面積更大的胸膛為目標。

以免失手。

入目處的情況,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嘶……”

“竟然沒有射入內臟?”

八顆子彈,盡數被尹放堅實的皮肉、骨頭卡住,沒有一顆射入內臟,更加談不上致命。

好在子彈撞斷骨頭,同樣不好受。

“武師的肉身堪比兇獸,關鍵是皮肉筋骨會自行發力抵抗外來之物,手槍的殺傷力銳減,這還是沒穿軟甲、又是近距離射擊的情況下。”

方正收回視線,若有所思:

“若是尹放身穿軟甲,即使是最次的軟甲,今日的情況都要兩說。”

“常人乃至換血武者的反應速度也遠不如武師,上次我就算拿槍都沒能威脅到對方。”

“槍械……”

搖了搖頭,他單手虛揮:

“可以吃了。”

“唳!”

怨魂狂喜,發出尖嘯朝地上的屍體撲去,黑煙把屍體覆蓋籠罩,咀嚼聲也隨之響起。

良久。

它們才心滿意足的飛起,甚至對一旁沈冀的屍體愛答不理。

方正已經來到屋內,桌案上有展開的信箋,看樣子尹放還未讀完信,就遭遇了此劫。

“噠噠……”

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壇主!”

“我等聽到動靜,發生什麼事了嗎?”

兩個手拿棍棒的乞丐從後門行出,見到方正不由一愣,隨即身體繃緊,下意識握住棍棒。

“唔……”

方正抬頭,朝身後的五頭怨魂招了招手:

“不要留下活口。”

“唳!”

鬼嘯聲陡然一疾,直刺神魂。

…………

方府。

地下暗室。

“大豐收!”

方正把一堆東西放在桌上,眼露後怕:

“這次真是僥倖!”

尹放有貼身軟甲,而且品質還不錯,不過大概是要休息了,已經卸甲並未穿在身上。

在看到軟甲的那一瞬,方正暗叫萬幸。

那處小院應該是丐幫的秘密駐地,尹放在裡面藏有不少好東西。

現在,

全都便宜了方正。

《六陽功》

《趕蛇秘術》

《三功淺談術與武》

……

首先是幾本書籍,其中六陽功就是尹放所修法門,他‘風火神龍’的綽號也得益於此。

此功內蘊灼熱勁力。

內裡記載的六陽掌,掌勁熾烈,中之俱焚,威能了得。

“可惜!”

隨意翻了翻,方正無奈搖頭。

《六陽功》不假,內裡還有尹放的標註,說明他經常看,奈何關鍵的地方都有缺失。

這很正常。

但凡緊要法門,大都口口相傳,或者把秘籍真本藏在隱秘之地,隨身攜帶的功法則不全。

如此,

萬一功法丟失問題也不大。

這本《六陽功》已經較為齊全,畢竟尹放要隨身揣摩,至少依照此功所述,有望修至武師境。

再往後,造此修煉則有可能走火入魔。

放下書冊,方正拿起一個錦盒。

“噠……”

小心翼翼開啟盒蓋,一抹溫柔的光暈從中湧出。

“珍珠?”

錦盒裡,赫然有著十幾粒鳥蛋大小、圓滾滾的珍珠,每一粒都品相絕佳,價值不菲。

異世界也有圈養貝類養珠一說。

不過就算如此,這十幾粒珍珠的價值也要在兩千兩白銀往上。

甚至不止!

此外,

他的收穫還包括銀票若干、軟甲一套、書信些許、一塊不知名的金屬、一張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方正眼神微動,從那一堆信箋中翻出一張,細細看去。

片刻後。

咧嘴輕笑:

“安西軍竟然還做這等買賣,連對手的生意都做,果然是商人逐利,什麼都可以拋棄。”

最後。

是他手上僅剩的備用子彈。

一共只有六顆。

*

*

*

翌日。

“千戶大人。”

方正面色發白,聲音帶顫:

“昨日在那貨場,方某遇到了一頭殭屍,雖僥倖擊殺,卻也身中屍毒,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還望大人應允。”

“哦!”

明千戶停下整理案牘的動作,抬頭看來,見方正確實氣息微弱,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去吧!”

“是。”

方正點頭,心中微微一鬆:

“方某告辭。”

他對自己的偽裝很有信心,畢竟身上的屍毒是真的,只是未曾激發氣血去抵抗而已。

虛弱,

也是真的。

除非精通醫術之人上手把脈,不然絕不會看出不對。

不過想要離開還是要請示一下,他就算再是低調,也是位三血武者,在軍中可當百戶。

“等一下!”

眼見方正轉身欲行,明千戶突然開口。

方正心中咯噔一聲,緩緩轉身:

“千戶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沒。”

明千戶朝他扔過來一個令牌,垂首繼續整理案牘:

“你去倉庫領幾粒祛屍丹,最近在家好好修養就是,對了……你身邊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多謝大人。”方正接過令牌,先是拱手答謝,又道:

“李三昨夜傷勢不輕,怕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起來,吳海正照顧他,說來多謝千戶大人關照,讓他們有時間歇息。”

“嗯。”

明千戶點頭:

“去吧。”

“是。”

方正再次應是,躬身退出營帳,去倉庫領了幾粒祛屍丹登記在冊,才策馬回到方府。

傍晚時分,他換了身衣服又帶上從尹放那裡得來的人皮面具,無聲無息朝著西市而去。

人皮面具興許真的是人皮所制。

極其貼合人臉,任憑他人撕扯也不會顯出破綻,甚至還有一定的遮掩自身氣息之能。

這是一張較為粗狂的人臉,面部毛髮旺盛,下巴處還有一道刀疤。

乍一看,

兇狠之氣撲面而來。

沿著西市往裡走,行入安西商行,方正招來一個店小二,從身上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對方,同時慢聲道:

“身心順理。”

“唯道是從。”店小二雙眼一亮,接過銀子伸手朝後一引:

“客官裡面請。”

“嗯。”

方正揹負雙手,被引著來到一處狹窄的小巷,說是小巷實則有著諸多破洞,可四通八方。

每一個破洞處,大都有人盤坐,面前或掛著一個小幡、或擺著物品,不時有人停下腳步小聲詢問。

此地人不多。

交談聲也多低語,充斥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這裡,

就是傳聞中的黑市!

各種見不得光的東西都可以在此交易,而且有安西商行作保,就算是軍中千戶來此也不能妄動。

就是入場費較貴。

當然,

保證安全的真假方正並不清楚,只能從尹放與他人的書信交流中猜測一二,但無所謂。

他本人又不是見不得光。

選了個破洞坐下,他屈指在牆壁上輕輕劃過,刻下自己的要求,取了些染料塗抹上去,然後盤膝閉目不再吭聲。

此地本就陰暗,加之現在天色暗沉,雖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想要看清數米開外的人卻也不易。

時間緩緩流逝。

“兄臺。”

一人在破洞前蹲下,問道:

“你想收購各種法術、雷屬武功和各種養神、淬體的丹方?”

“嗯。”

方正睜眼,眼神冷厲:

“伱有?”

“有。”對方點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包裹,小心翼翼展開,慢聲道:

“實不相瞞,在下祖上是位名傳四方的得道之士,我這裡有他傳下的一門天眼神通。”

“只需一百兩銀子,就賣給你!”

天眼神通?

方正眼神微動,示意對方開啟包裹。

包裹裡是一本紙張泛黃的書冊,看上去當有些年紀,不過這些並不是他關注的重點。

來人小心翼翼翻開第一頁。

“呵……”

方正打眼一掃,口發輕呵,雙眼閉合,瞭然無趣道:

“三十兩。”

“三十兩?”來人眉頭皺起,面泛焦躁:

“這可是天眼神通,一旦開了天眼,就可辨識陰魂鬼物,修至大成甚至能見人心善惡。”

“夠了。”方正皺眉,音帶不悅:

“不過是一門靈眼開光法,還不知過了幾手,我願意出三十兩銀子已經是看在第一筆生意的份上。”

“不賣……”

“就滾!”

‘滾’字帶上武道意志,好似猛虎咆哮,讓來人面色一白、眼露驚恐,差一點栽倒在地。

勉強回神,來人急急點頭:

“賣!”

“我賣!”

片刻後。

方正隨意翻了翻‘天眼神通’,隨即放在一旁。

法術不假,但就像他說的,只是一門低階的靈眼開光法,與‘神通’二字根本扯不上關係。

更加不可能辨認忠奸善惡。

所謂靈眼開光法,

就是以各種手段讓常人看到鬼物的法門。

坊間有許多類似傳聞,如往眼裡滴牛眼淚、拿竹葉沾清水擦拭眼眉,都能看到魂魄。

不過都是謠傳。

此書所記法門是正法,奈何步驟繁瑣,對於現今的方正來說,更是起不到絲毫用處。

他已修成真氣,完全能當法力使。

功聚雙目,自能看到鬼物。

倒是其中煉製開天眼法器的手段,頗為奇特,勉強值三十兩銀子,買下來也不算虧。

接下來的時間裡,陸陸續續有人在他的攤位前停下。

可惜。

方正的運氣並不如何,半天時間只入手了一件可以拘魂的竹筒,其他再無任何收穫。

“雷屬武功?”

就在他打算隔日再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來人面罩薄紗,屈膝下蹲,帶著股香風撲面而來,視線如有實質落在方正臉上,慢聲道:

“兄臺因何要這等法門?”

陳九娘?

雖然對方帶著面紗,卻瞞不過熟人。

方正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悶聲開口:

“這就不勞姑娘操心了,你若有此類法門,在下願意高價出售,不然還請挪挪位置。”

“呵……”陳九娘輕呵:

“是妾身失禮了,不過閣下所謂的高價,又有多高?”

“那就要看你能拿出什麼樣的東西了。”方正直視對方,把粗魯直接的性格演繹的淋漓盡致:

“東西好,錢管夠!”

他聲音粗莽,好似悶雷,乃至震的附近幾人身形搖晃。

薄紗下,

陳九娘美眸微動。

武道意志!

武者!

身懷武道意志的武者,就算修為只是小周天,也不容小覷,也讓她不得不慎重起來。

難怪敢以真面目來黑市交易,果真有幾分本事。

“我這裡恰好有一門此類功法,乃上乘法門。”陳九娘從衣袖間抽出一張紙條遞來,道:

“就不知兄臺敢不敢興趣?”

“此功我便宜點賣,只需五百兩銀子!”

方正接過紙條,打眼一掃,心中不由無語。

母音雷法!

這是想一魚多賣?

那也不能可著一個人來回宰吧,你說陳九娘不知道是面前人就是自己,那無所謂了。

“哼!”

方正冷哼,做憤怒狀:

“姑娘莫不是給我開玩笑,拿一門根本修不成的法門戲弄我,真以為在下好欺不成?”

“誰說修不成?”陳九娘道:

“前不久,我就見到有人修成此法。”

“是嗎?”方正一臉不信:

“可惜,在下看不到修成此法的機會,不過姑娘若是白送的話,我到不介意嘗試一二。”

“……”陳九娘無語,搖頭收起紙張,起身欲走。

“且慢。”

方正突然開口。

“怎麼?”陳九娘止步:

“兄臺敢興趣了?”

“不。”方正搖頭,道:

“姑娘既然身懷此等功法,應該也有與之相襯的武技吧,不妨拿出來,價錢可以談。”

母音雷法是修行之法,卻非殺敵之術。

就像三體式與五行拳的關係。

一者錘鍊肉身,

一者用之對敵。

方正雖然修出真氣成為武師,但身上除了一字明心斬,並無以真氣催動的上乘武功。

心意拳是不差。

但核心是搬運氣血、筋肉之力。

如何用真氣代替,還在摸索之中。

按理說。

能夠修成真氣的武師,都會有相應的傳承。

如丐幫壇主‘風火神龍’尹放,所修六陽功就有與之搭配的六陽掌,爆發的威力遠超尋常。

但方正只是一介散修,沒有傳承,能入手母音雷法已是僥倖,更不知從哪入手相符武技。

“這……”

陳九娘面露遲疑。

她確實有。

但與幾乎修不成的母音雷法不同,她手上的武技乃是實打實的真氣武學,上乘法門。

“姑娘。”

方正再次開口:

“價錢,不是問題!”

“好大的口氣!”陳九娘眼眉一挑,在破洞前站定,慢聲道:

“我身上確有一門與之相合的上乘武技,名曰五雷手,是一門掌法,威力剛猛無儔。”

“不過,價錢不便宜。”

“說來聽聽?”

“三千兩白銀!”

陳九娘伸出三根手指,似笑非笑看來:

“閣下出得起?”

“……”方正抬頭,從身上摸出一個錦盒,開啟後顯出裡面的十幾粒珍珠,慢聲道:

“此物,如何?”

女人對亮晶晶的東西缺乏誘惑力,陳九娘同樣如此。

她舔了舔嘴角,壓下心中的那抹躁動,道:

“不夠。”

“除非再加一千兩白銀!”

“……”方正抬頭,面無表情:

“成交!”

要價太低了!

陳九娘嘴角一抽。

*

*

*

任府。

任家家主任延端坐主位,家中族老、各房之主齊聚一堂,一股沉甸甸的氣氛壓在眾人心頭。

“事情已經發生了,想要挽回已不可能。”

三房任丘開口:

“最為關鍵的是接下來怎麼辦?”

“任家紮根固安縣數代,上有朝廷官員背書、下有數千佃戶生養,安西軍不可能真動我們。”任安道:

“小五是自己犯了錯,不能連累整個家族,先把他的名錄從籍貫上撤下,然後找嚴大人說合一二。”

“再給李將軍送些禮物,事情也就過去了。”

“沒那麼容易。”有人搖頭:

“這兩天,安西軍已經收縮兵丁,有包圍我們任家之勢,宋可望真有可能朝我們動手。”

“不錯!”

家主任延緩緩點頭:

“你們有所不知,宋可望在煉製千秋魔劍,急需大量血食填補,拿我們任家的命去填……”

“未必沒有可能!”

“魔劍?”

“不是白蓮教搞的東西嗎?”

“什麼時候……”

人群躁動,氣氛也變的緊張起來。

一開始之所以不緊張,是因為他們仗著任家家大勢大,就算是安西軍也要有所顧忌。

現今聽到真有可能動手,涉及到身家性命,自然動容。

“白蓮教在固安縣設下血壇,拿人命煉器,這點爾等皆知,卻不清楚還未煉成就被宋可望奪了過去。”

任延道:

“不知道為什麼,宋可望也能借助血壇之力,並煉他的千秋魔劍,若是煉成,有望入道。”

“這件事一個修行人來說……”

“比肩生死!”

為了成道,有些人可以殺死父母妻兒,只求絕情斷欲;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屠戮百萬兵丁。

拿任家祭旗,又算得了什麼?

“艹!”

一人怒罵:

“怕他不成!”

“大雪封山,入駐固安縣的安西軍能有多少?大不了我們聯絡一下白蓮教,反他孃的。”

“住口!”任延怒瞪過去,聲音變寒:

“莫要胡說八道。”

“不錯。”任丘道:

“這等話若是被外人聽到,還不知怎麼編排我們,樹大招風,切記一定要謹言慎行。”

“現在怎麼辦?”任安眯眼:

“難道老老實實伸出頭,任由宋可望殺了煉器?”

“三弟。”任延不答,看向任丘:

“你去衙門走一趟,找一下嚴大人,他的面子宋可望總要顧忌一二,就說我宴請他們。”

“是。”

任丘應是。

“任安。”

“在。”

“你去聯絡一下白蓮教的人,順便告訴一下安西軍,我們任家也不是好惹的,真要動手我等也不懼。”

“這……”任安抬頭,隨即垂首:

“是!”

“任虎。”

“在。”

“幫我約一下幾位千戶大人。”

“是。”

任虎應是。

*

*

*

“啊!”

電流把方正包裹,肉眼可見的電弧在皮肉之間跳動,不時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

酥麻、劇痛齊齊上湧。

也讓他忍不住咬牙低吼。

與此同時。

真氣境界的母音雷法全力運轉,猶如電漿一樣的真氣在體內遊走,一邊吞噬電流壯大,一邊錘鍊肉身。

不知過了多久。

“哼!”

方正口發悶哼,鬆開抓住的電線。

“呼……”

長吐濁氣,他輕撫自己的面板,緊緻的觸感讓方正眼眉微挑,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與九雷秘要上所記不同啊!”

“難不成……”

“是因為自己修煉的路子不正統?”

母音雷法善於錘鍊肉身,但並不是讓人直接接觸雷電修行,而是循序漸進由雷音開始。

先以雷音淬體,再觸碰雷擊木等物。

若想直接以雷霆之力淬體……

天雷之力何等浩瀚,就算有辦法可以削弱,至少也要真氣大成的修為才有可能借助修煉。

“但我不同!”

方正活動著筋骨,面露興奮之色:

“有現代社會可以調整電壓、電流的發電裝置,一開始就可以直接接觸,自然進展迅猛。”

“興許……”

“以不完整的母音雷法修成無漏境界也不一定。”

真氣武師分為三大階段。

小周天,

大周天,

無漏真身!

其中大周天武師能真氣外放,無漏境界有護體真罡,據說真氣大成之輩真罡護體足有一尺。

屆時,

就算是重弩、石炮,也不能傷。

“轟……”

真氣在體內湧動,隱隱有悶雷之聲。

“一雷之境!”

方正面露笑意:

“現在我的修為還處於爆發期,在爆發期終止的時候,修為應該已經達到二雷之境了。”

“三雷之後,就是大周天武師!”

“偌大固安縣……”

“似乎只有一位大周天!”

大周天武師,就算放在兆南府也屬一流高手,在純陽宮熬資歷都能得個長老的職位。

“喝!”

口中低喝,方正身形一轉,單掌擊出。

他出掌之際五指內扣,掌心凹陷,真氣自經脈湧出在掌心匯聚,摩擦空氣發出聲響。

“轟!”

五指一張,雷聲轟鳴。

尺許開外的牆面泥土,竟是受力不住簌簌落下。

隔空傷人!

“五雷轟頂!”

方正身軀躍起,勢如雷霆,掌心下落,就如一道閃電貫破烏雲劈下,地面突兀一顫。

“亟雷手!”

身如電閃,手化重重殘影,瞬息間擊出數十記,速度之快堪稱驚人。

“雷奔雲譎!”

“雷動風行!”

“……”

“轟!”

雷聲一凝,方正打完收工。

“呼……”

長吐濁氣,他口中低語:

“以母音雷法催動五雷手,果然相得益彰,威能倍增不止,難怪功法與武技要搭配。”

“法門不合適,差距竟然這麼大?”

“嗯……”

抿了抿嘴,方正繼續道:

“雷霆之力至剛至猛,爆發力更是驚人,現在的自己似乎不比那位尹壇主差上多少。”

當然。

他修為太低,爆發力雖強持久力卻不足。

如若真的與尹放動手,三十招之內還能勉強支撐,五十招定然處於下風,不出百招就會落敗。

“不知道能不能把五雷手化入心意拳?”

…………

“艹!”

孔百戶怒罵一聲,把手中兵器仍在一旁:

“任家真是給臉不要臉,區區一個地方大戶,不過仗著有些背景,竟然敢威脅李將軍!”

“哦!”

方正給對方斟滿酒杯,好奇問道:

“怎麼回事?”

“不是說任家家主宴請嚴大人和李將軍嗎,是沒有談攏?孔兄怎麼惹出這麼大的氣?”

“哼!”

孔百戶冷哼:

“宴無好宴。”

“要我說,任家就該殺,大房最得寵的兒子信奉白蓮教、私自煉製殭屍,這種事你說任家不知道?”

“誰信?”

方正點頭。

孔百戶不是四位千戶的人,直屬宋將軍,是從宋可望親兵走出來的百戶,也參加了今日的宴請。

當然。

是以護衛的身份,沒資格上桌。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回來後怒氣衝衝,拉著方正喝酒,一副恨不得要殺人的模樣。

“任家可不是普通的大戶。”

方正給對方續杯,道:

“宋將軍真打算拿任家下手?”

“不知道。”孔百戶雖然怒氣填胸,卻也知道這種事不能亂說,搖了搖頭,朝後院看去:

“方兄,你有沒有問錦書姑娘,願不願意跟我去府城?”

“這……”方正遲疑了一下,道:

“此事怕是要再議。”

“哎!”

孔百戶輕嘆,面露寂寥:

“說實話,孔某長這麼大,還從沒有對哪個女人這麼動心,我是真的很想娶錦書姑娘。”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行!”

“英雄難過美人關。”方正輕笑:

“不過我就欣賞孔兄這種性格,喜歡就直接說出來,沒必要藏著掖著,又不是見不得光。”

“哈哈……”孔百戶大笑,又搖了搖頭:

“可惜,落花有意……那什麼無情。”

“也是!”

“錦書姑娘那種天仙化人,怎麼可能看的上孔某這等大老粗,是我……痴心妄想了。”

“來!”

他舉起酒杯:

“喝酒,咱們喝酒!”

“對。”方正點頭:

“喝酒!”

“人生在世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何必管那些牢騷事,今日我陪孔兄,咱們喝個不醉不歸!”

“好!”孔百戶猛拍桌案:

“喝!”

酒過三巡,孔百戶醉意上頭,迷迷糊糊栽倒在地上,方正行出屋門,被冷風一吹精神倒是一震。

“誰?”

他側過身,看向角落處的陰影。

“方兄好敏銳的感知。”

徐修從黑暗中行出,面露詫異看來,他這門功夫可是壓箱底的本事,還從沒被人看破過。

“呵……”

方正輕呵:

“只是對這裡比較熟悉罷了。”

他自然不能說自己修成了真氣,感知敏銳,而對方身上的氣息也與母音雷法有些類似。

當下擺了擺手,問道:

“徐兄怎麼有時間來這裡?”

“……”

徐修默然,道:

“任家的事,方兄應該知道了吧?”

“嗯。”

方正點頭:

“這是好事,宋將軍需要拿人頭領賞,如果拿任家開刀的話,興許就不會理會其他人了。”

“徐兄也不必繼續躲藏。”

“呵……”徐修輕呵:

“方兄真以為宋可望殺人,是為了向朝廷邀功請賞?”

“呃……”方正眨眼:

“不是嗎?”

“當然不是!”徐修面露凝重,道:

“據我所知,宋可望在煉製一件魔道兵器,需要殺人血祭,所以才會不停的讓手下抓人。”

“甚至……”

“殺良冒功!”

魔器?

殺人血祭?

方正眼眶跳動。

他並不懷疑徐修的說法,畢竟坊間也有類似的傳言,而且對方沒必要騙自己,不過已經殺了那麼多人,還不夠?

到底是什麼兵器,竟然要殺那麼多人祭煉?

“方兄。”

徐修上前一步,正色道:

“宋可望殺人煉器,已入魔道,這等人做將軍只會為禍蒼生,此番若是被他煉成魔器,還不知有多少人要為滿足他的慾望而死。”

“他,”

“才是真正的該死!”

“嗯。”方正不置可否:

“徐兄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不管對方怎麼說,他都沒有興趣摻和進去,宋可望再是作惡多端,也與他沒有關係。

“宋可望該死。”

徐修眯眼,道:

“我們打算殺了他!”

嗯?

方正一臉詫異,心中無語。

宋可望坐鎮大營,本身又是大周天巔峰武者,就算是修成無漏真身的高手也殺不了他。

“勇氣可嘉。”

他朝著對方拱了拱手,笑道:

“方某祝徐兄心想事成。”

“方兄不必冷言冷語。”徐修道:

“我想方兄幫個忙。”

“抱歉。”方正搖頭,直接開口拒絕:

“在下實力不濟,也沒什麼好幫的,如果徐修若是餓肚子了,看在往日情份上倒是能管一口飽飯。”

“你……”徐修一滯。

“師兄。”

牆外,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何必求他,這人就是個無膽鼠輩,沒有他我們同樣能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軍營的佈置。”

“哼!”

方正聞言冷哼:

“兩位真把這裡當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遊樂場了,信不信方某一聲招呼就能把爾等拿下?”

“方兄……”徐修聲音微提:

“是徐某叨擾了。”

“徐兄,看在往日情份上,今日就此算了。”方正揮袖:

“以後某要來此,不然別怪方某不顧念情分,我與爾等不同,只想安安穩穩過踏實日子。”

“這……”徐修面色微僵,隨即輕嘆:

“如此,徐某告辭!”

“不送!”

方正大袖一揮。

目送對方的身影遠離,他才無語搖頭:

“這叫什麼事?”

“不過……”

“徐修不是傻子,強闖軍營殺宋可望這等無稽之事都能說出來,難不成有什麼手段?”

能有什麼手段?

放眼整個固安縣,能威脅到宋可望的能有幾人?

不超過三個!

而在軍營之中,就算是無漏武師也非宋可望的對手,白蓮教要是能殺他早就動手了。

“算了。”

方正搖頭:

“與自己無關。”

*

*

*

接下來的幾天,城中的變故突然多了起來。

就連負責照看宋將軍的孔百戶都是早出晚歸,一臉疲倦,白蓮教信眾甚至發動了幾場反攻。

原本已經被鎮壓下去的形勢,竟然出現了反覆。

除了白蓮教。

還有一些類似徐修、杜巧雲這般,被強行按了罪名的人,也開始加入其中。

他們人雖不多,但能活到現在卻無一弱者,偷襲零散兵丁,對安西軍同樣造成很大影響。

方正依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閉關修煉武功,修為實力一天天增加,逐漸靠近二雷境界。

至於外面的情況……

每夜。

孔百戶都要拉上他喝上一場,言談間也略有了解。

任家。

似乎真的出了問題。

這一日。

“彭!”

孔百戶面色陰沉,一巴掌轟碎桌案。

“怎麼回事?”

方正好奇開口:

“連孔兄手下,都有人出事?”

這次回來,孔百戶一身是血,有他的也有別人的,身邊跟著的兵丁更是少了好幾位。

“嗯。”

孔百戶冷著臉點頭:

“孔某還好。”

“明大人身邊的周百戶被人圍在一條長街,三十多人無一生還,此事惹的將軍大怒。”

三十多人無一生還?

方正雙眼收縮:

“誰做的?”

須知。

現今城中的安西軍兵丁都是軍中精銳,在一位三血披甲武者的帶領下,三十多人都能圍殺真氣武師。

而今,

竟是無一生還?

他自問就算是修成三雷之境,也做不到。

“還能有誰?”孔百戶冷哼:

“城中突然冒出來六七十全甲之人,有能力全殲軍中精銳,除了任家,還有誰能做得到。”

“任家……”

“我等真的小覷了它!”

六七十全甲!

方正搖頭,暗自咋舌。

這些人要說放在他來時古代的話,完全可以攪亂一郡之地,殺個縣令都是輕輕鬆鬆。

任家不愧是任家,手上竟然有那麼多甲胃,關鍵是敢於動手,連朝廷的兵丁都敢殺。

外面真亂!

還是老老實實縮在家裡吧。

他心中一定,繼續回去悶頭修煉。

…………

夜。

星光暗淡。

數道身影出現在軍營附近。

“天氣開始轉暖了。”

一人抬頭,看向夜空:

“再過幾日,安西軍的後續援軍應該就會趕來,屆時再想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幾人默然。

“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

任家一人從暗處行出,道:

“後日,軍中四位千戶都會離開軍營,屆時營中防禦最弱,有半個時辰可供我等動手。”

“你們……”

“確定可以讓軍營陷入混亂?”

後一句,卻是看向白蓮教的劉香主。

“放心。”

劉香主面泛冷笑:

“那血祭之法是由劉某親自開啟佈下,現今雖然被宋可望奪走,小小操控一下卻無問題。”

“我可以讓祭壇爆發怨煞之氣,破掉軍營煞氣,讓他們難以結成戰陣,甚至削弱宋可望的實力。”

“不過……”

“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有人低語,默默估算:

“足夠了!”

“事成之後,任家有把握擺平此事?”

“當然。”

任虎的聲音響起:

“朝廷為了擁有對軍隊的掌控權,理論上,是不允許五品以上官員常駐一個軍隊的。”

“宋可望來分衛,也不過半年,並非所有人都服他。”

“他死,”

“對於下面的千戶來說,反倒是好事,不過此事還是要按在諸位身上,沒有問題吧?”

聞言。

幾人紛紛側首看來。

任家真是手段通天,竟然暗中說服了軍中千戶,就不知是哪位還是哪幾位,不過此番勝算大增。

當然。

他們任家是不可能明面上反朝廷的。

殺指揮使……

更不可能有任家的人參與。

“哼!”劉香主聞言冷哼:

“蝨子多了不愁,況且殺死一位副指揮使,劉某在聖教也能夠得一大功,何樂不為?”

“那就好!”

“諸位做好準備吧,那日武師齊聚,三血武者衝鋒開路,一炷香內殺到宋可望面前。”

“好!”

“就這樣說定了。”

…………

軍營。

宋可望身著柔順白衣,長髮垂於腰間,負手立於一個詭異的祭臺之前,看著祭臺正中的寶劍。

良久。

“來人!”

他低聲悶喝。

“譁……”

有人踏步行入,單膝跪地:

“屬下在!”

“這兩頭……”宋可望抬頭,眼中精光閃爍:

“軍營不太安全,你把我兒子帶走,先照顧一段時間,待到事情結束,再把他送回來。”

“?”

來人顯然不明白他為何這麼說,抬頭看來面露詫異,畢竟固安縣哪裡有比軍營更安全的地方?

就算是縣衙,

也不成!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點頭:

“屬下遵命!”

…………

方府。

地下暗室。

“噼裡啪啦……”

方正赤著上身,頭顱昂起,脖頸處青筋高鼓,身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儲能裝置一般,瘋狂吞噬著湧來的電力。

良久。

“哼!”

他放下電線,默運功法。

體內真氣發出若有若無的雷聲,聲音震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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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