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四兩雖然續絃的是一個寡婦,但是依然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等到他返回到海蕃司工地的時候,卻發現俞泰也在。

兩個人沒什麼大仇,何況俞泰現在腰上掛著六品官的牙牌,正在排程船隻。

所以主動上去打招呼。

“恭喜俞大人官符如火,平步青雲,以後多多提攜。”呂四兩先把好話放在前面。

俞泰看著腰間的牙牌,不由得暗歎一聲。但是不會跟呂四兩撒氣,他是讀書人終歸是講道理的。

“客氣了,前幾日告你不過是為了我女兒,還請海涵一二。”

俞泰說的很客氣。

“哎呦,看您這話說的,我還要感謝您那。要不是您告我,我夫人也沒有這麼快進門。喜酒都沒請您喝一口,不知道中午能否請大人賞臉小酌幾杯?”

呂四兩是個江湖人,眼觀六路心思玲瓏剔透,立即就順杆爬了上來。

“好,那就叨擾了。”俞泰順勢就答應了。

人在官場自然難免要結交各種人,呂四兩雖然是個江湖人,但卻是老瀏家港第一個支援徐欽的,在徐欽心中地位自然不同。

午飯是在一家新開的酒樓裡面吃的,呂四兩請俞泰喝酒,正好碰上了佟雪浦和魏初。

這四個人就湊在一桌子了,佟雪浦早就跟呂四兩混熟了。魏初跟俞泰兩個人都是讀書人,正經的科舉出身。

兩個人聊的來,加上呂四兩插科打諢,四個人不自覺就喝的醺醺然了。

呂四兩自然就問起來俞泰女兒的事情,俞泰也沒有隱瞞,畢竟因為這事兒把人家告了,得解釋一下。

呂四兩一聽就皺了眉頭。

“媽的,臭不要臉的。俞大人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了。我本來準備了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誰想到沒用上就把媳婦娶回家了,這次都便宜老林家了……”

呂四兩說道。

俞泰沒說什麼,端起酒杯敬了呂四兩一杯酒。一切盡在不言中。今天喝多了,想起女兒造的罪也難免一腔怒氣直上天靈蓋。

南京城皇城內。

朱棣也一腔怒氣直上天靈蓋,小兔崽子你要上天啊。看看你這奏摺上寫的都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他拿著奏摺氣的手都發抖。

“王忠,把楊士奇和紀綱找來。”朱棣放下奏摺說道。

“皇祖父,出了什麼事?怎麼把您氣成這個樣子?”朱瞻基正在一邊寫大字,聽到朱棣的聲音就知道皇爺爺發貨了,好奇的放下筆問道。

朱棣非常喜歡這個大孫子,所以沒事兒就帶在身邊。甚至處理國家大事都讓他聽聽。

有的時候也考較一下他,從小就開始薰陶。

“這件事你呀還是別看了,容易學壞。”朱棣換了面孔溫和的說道。

“哦,肯定是表叔又幹啥壞事兒了。出了他沒人能把皇爺爺氣成這個樣子。”

朱瞻基一語中的。

“嘿,連你都知道了。你說他欠不欠揍。來你看看……”朱棣索性也不瞞著了,直接把奏摺給了朱瞻基。

別看朱瞻基只有八九歲,但是這學問比徐欽好多了。朱瞻基一目十行看完。

“表叔果然七竅玲瓏心,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主意?”朱瞻基興奮的說道。

“好個……這是什麼好主意,餿的都到家了。”朱棣沒好氣的說道。生生把一個屁字收回去了。

楊士奇很快就到了,看了一眼徐欽的奏章就不吱聲。然後奏章到了紀綱手裡。

紀綱氣的差點把牙要睡了,徐欽你還是人麼?當個人很難麼?怎麼就不幹點人事兒。

然後小心的看了看陛下。

“士奇,你怎麼看?”朱棣問道。

“回陛下,徐欽不愧是將門虎子,這一招因糧於敵用的好。而且還可以起到為淵驅魚的效果,甚至以鄰為壑……”

楊士奇說的雲山霧罩。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明顯,他是支援徐欽的想法的。不過也感嘆徐欽這個愣頭青,淨給人出難題。

還是給陛下出難題。他現在就負責給陛下解決難題,也是給徐欽擦屁股。

徐欽的奏摺很簡單,他打算把繳獲的倭寇衣服和武器廢物利用。讓錦衣衛帶人假扮倭寇劫掠那些走私商人。

可是這件事是可以幹,但是不能說。朱棣是一個帝國的皇帝,他做事要注意影響甚至考慮後果。怎麼能讓人說自己縱寇劫掠?

徐欽這個政治小白竟然直接告訴了朱棣,這才是朱棣生氣的地方。

楊士奇一看這奏摺就猜到了朱棣的心思,這位陛下是同意這種做法的。不過這個黑鍋不想背。

所以需要他來解決這件事。楊士奇只是想了一下就給出了破題的招數,而且也猜到了徐欽這一招的狠毒之處。

他直接把事情上升到兩軍交戰。既然是兩軍交戰自然是為了勝利無所不用其極。什麼計策都可以用。

走私商人勾結倭寇,本來就是敵人。

現在徐欽這一招可以劫掠商人增加國家收入,這叫因糧於敵。去敵人的地盤上搶軍糧自己就省錢了。

真正毒辣的是,這些假扮的倭寇還可以吸引真的倭寇合作,甚至吸引那些走私商人跟他們勾結。這就是為淵驅魚,必要的時候一網打盡。

總比滿世界去找他們,去防備他們更省力有效。

楊士奇不但猜到了徐欽的狠毒,他還猜到了徐欽真正的目的。倭寇可以劫掠大明,為何假的倭寇不能攪亂倭國風雲?

這就是以鄰為壑。把倒黴的事兒都轉移給鄰居。

朱棣非常滿意,這件事提升到兩軍交戰的高度完美解決一切後顧之憂,而且老成謀國。

徐欽跟楊士奇一比,簡直是沒法比。

“士奇,才真正明白朕的意思,徐欽瞎胡鬧。也就這點想法還能用。”朱棣很不要臉的把功勞放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陛下聖明燭照,才有徐欽這樣的天縱英才。”楊士奇趕緊不著痕跡的拍馬屁。

紀綱一聽完了,這事兒是徹底完了。功勞都是你們的,苦力他孃的是我的啊。

“回陛下,臣也也剛收到錦衣衛百戶左良謀的請戰書,這件事小公爺跟他商議過。

臣已經篩選懂得倭國語言和國情的精幹力量,不日就派給左良謀,但是左良謀只是百戶,臣請提拔他為千戶以節制這支奇兵。且為他們請旨,論功不論過。”

紀綱慷慨激昂的跪下了。心說就你徐欽會整活?我紀綱一樣不是吃乾飯的。

楊士奇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紀綱,論功不論過?這是要放出去一隻野獸啊。燒殺搶掠都做得,已經不需要底線了。

好陰險的紀綱,這是要殺左良謀順便帶著徐欽啊。

什麼論功不論過,故意放縱他們去燒殺搶掠,一旦捅破天陛下可不會認這件事。

到時候徐欽和左良謀就是替罪羊。

楊士奇剛要反對,朱棣卻已經同意了。

“好,非常之時,做非常之事。朕準了。”朱棣十分鐵血的說道。

楊士奇立即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快速的瞟了一眼朱棣。心中不由得一動,情緒就徹底平復了。

楊士奇和紀綱從朱棣哪裡出來,每個人手裡都捧著朱棣的賞賜。

朱棣賞賜給楊士奇的是一條淨琉璃腰帶,上面十二隻淨琉璃瑞獸。賞給紀綱的是一把精鋼百鍊的寶劍。

楊士奇把腰帶捧在手中而出,紀綱把寶劍插在腰間耀武揚威,終於能坑徐欽一把,讓他心情高興的很。

“皇爺爺,我總覺得事情不對,這件事好像不是那麼簡單。”朱瞻基晃盪著小腦袋問朱棣。

“哪裡不對?”朱棣有意考校他。

“楊閣老說的話都是謀國,可是這紀綱大人,他說的我總覺得不太對,可是又看不出來。”

朱瞻基撓著腦袋說道。

朱棣笑而不語,他何止是有私心,還有殺心。真當我不知道?

但是這也是他想要做的,不過是藉著紀綱的嘴說出來而已。

但是這些事情他不願意跟大孫子說。

“你還笑,等到長大了慢慢就明白,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有的為國有的為私自。但是隻要對大明和我朱家有利,就可以當做看不見……”

朱棣教育著自己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