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百戶大人,顧思年那小子回來了。”

“什麼?回來了?這都沒死?”

從親信嘴裡聽聞訊息的張瀾一臉失望:

“這些燕兵也不怎麼樣啊,連幾個賊配軍和死囚犯都收拾不了。”

本來三兩天沒見顧思年他們回城,張瀾還以為他們命歸黃泉了呢,沒想到一眨眼人回來了,著實讓人掃興。

“也不是都回來了,好像死了十來個人。”

“老子只要顧思年死,其他人死了有啥用!”

張瀾瞪了親信一眼:

“不宰了這小子,難解我心頭之恨!”

“大人,小的還沒說完呢。”

親信奸笑道:

“他們人雖然回來了,但卻遺失了軍糧,聽說是烽燧失守,路上遭遇了燕兵的追殺!”

“噢?遺失了軍糧?”

張瀾的臉上閃過一抹猙獰:

“那也是死罪啊~

去!把他們幾個給我叫過來!

本頭要問罪!”

……

“卑職參見百戶大人!”

軍帳中,顧思年與武翔二人對著張瀾抱拳行禮,曾凌川則留在營中治傷。

“顧思年~”

張瀾鼻孔朝天,眯著眼睛問道:

“既然回城了,為何不先到本頭處覆命?”

顧思年一五一十的答道:

“大人,不是小人不懂規矩。

實在是因為有兄弟受了傷,小人想著先安頓好傷員,再向大人覆命。”

“行吧~”

張瀾翹起了二郎腿:

“這件事暫且不跟你計較,我且問你,糧食送到了?”

“沒有。”

顧思年咬著牙說道:

“卑職等趕到堡子溝烽燧時,燕軍已經攻克烽燧,送糧也就沒有了意義。”

“烽燧被攻克了?那糧食呢?”

“遺失了。

為躲避燕軍追殺,小的們只能放棄糧車。”

“砰!”

“大膽!”

等了好久,張瀾等得就是這句話,只見他一拍桌子大喝道:

“顧思年,你知不知道軍糧何等重要,遺失軍糧乃是大罪!

別說是擔心燕兵追殺,就算燕兵把刀架在你們的脖子上,也得給老子把糧食帶回來!

沒有上峰的軍令,怎能隨意放棄糧食!”

“就是。”

賊眉鼠眼的親信在一旁幫腔道:

“依我涼軍軍律,遺失軍糧者,應當問斬!

數目巨大者,運糧民夫皆斬!”

“聽到了吧!”

張瀾冷著眼道:

“不是本官故意要為難你,是我涼軍軍律如此!”

面對兩人的咄咄相逼,顧思年一言不發,性子暴躁的武翔可忍不住,大呼道:

“你們還懂不懂什麼叫是非!

老子們辛辛苦苦,冒著性命危險去送糧,差點死在路上!

這就算了,可到了烽燧,等我們的不是自己人,而是燕軍的騎兵。

這時候護著糧食還有什麼用?人重要還是糧食重要!

口口聲聲說軍令軍令,老子看你們就沒安好心!”

武翔唾沫橫飛,別看隔了幾步遠,他硬是噴了張瀾一臉唾沫星子。

“放肆!”

親信指著武翔的鼻子破口大罵:

“大人面前,怎敢喧譁!

這些理由咱們不需要聽!咱們只按律法辦事!

遺失了軍糧,就是死罪!”

“渾蛋!”

武翔的臉色逐漸漲紅:

“我們二十幾號兄弟出去,平白無故死了十二個。

回來以後聽不見你們一句好話,卻還想著要我們的命!

雜碎!老子揍死你!”

武翔越說越氣,一把揪住了那名親信的衣領。

即使顧思年他們主動留下來斷後,那些民夫們也沒能逃掉幾個,大部分都死在了燕兵的追殺中。

這筆賬,武翔全都算在了張瀾的頭上。

武翔怒目圓睜的樣子嚇得親信一哆嗦:

“大,大人,你看,這傢伙造反,造反了!”

“叫他有什麼用!”

武翔反過來瞪著張瀾:

“待會兒老子連他一起揍!反正老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武翔一邊說一邊揮舞著自己的拳頭,凶神惡煞的樣子還真有些唬人。

這一句話真嚇到了張瀾,他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當即就哆哆嗦嗦的看向顧思年:

“反,反了!

顧,顧思年,你可想清楚!

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

顧思年怒目圓睜地朝武翔喝道:

“放肆!怎敢對百戶大人不敬!

趕緊把人給我放開!”

“大哥!”

武翔怒不可遏的說道:

“放了他們,怎麼對得起咱們死去的兄弟!

我不放!”

“混蛋,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我讓你放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隱隱有吵起來的趨勢,親信被武翔掐住脖子,呼吸困難,都快翻白眼了。

“不放!老子就是不放!”

“放不放!”

“不放!”

見武翔始終不肯放手,顧思年抬腿就是一腳踢在了他身上:

“媽的,膽子大到沒邊了!

給我滾!滾出去!”

顧思年這一腳把武翔踢了個大馬趴,爬起來的武翔被劈頭蓋臉一頓罵,隨即就委屈巴巴的走出了屋子。

張瀾和他的狗腿子一愣一愣得,他們還第一次見顧思年發火的樣子,還挺嚇人。

罵走了武翔,顧思年滿臉賠笑道:

“百戶大人,下面的人不懂規矩,冒犯了您,還望大人大度,別和咱們這些人計較。”

五大三粗的武翔走了,張瀾一下子又嘚瑟起來,喋喋不休的罵道:

“好好好!你們真是好樣的!

你看著,老子不把他玩死,就別在軍營裡混了!

哼!

不過就是幾個賊配軍,偷雞摸狗之徒,難不成還能上天?”

張瀾一點面子也沒給顧思年留,怎麼難聽怎麼罵。

顧思年一聲不吭,一直等張瀾罵累了才說道:

“大人,您針對我們,是為了那些糧食吧?”

張瀾瞬間冷下了臉,陰聲道:

“這麼說,你承認那些糧食是你們偷得了?”

“是。”

顧思年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好啊,好!本頭真是小看你們了!”

張瀾怒極反笑:

“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沒事,不急,咱們有的是功夫慢慢玩。”

“大人稍安勿躁!”

顧思年不等張瀾繼續開罵,接著說道:

“偷大人的糧食,是兄弟們實在餓怕了,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此事,是小人不長眼,得罪了大人,咱們罪該萬死。

但大人是何等人物?軍中翹楚,張都尉眼前的紅人,何必跟我們這些腌臢之徒計較?

大人放心!糧食一事,小人定會好好補償大人!”

見顧思年低頭賠罪的樣子還算誠懇,張瀾這才眯著眼問道:

“補償?說來聽聽,有什麼補償法子。

難不成你們賣糧食的銀子沒花,還能還給本頭?”

“咳咳。”

顧思年走進一步,低聲道:

“大人,糧食已經被兄弟們賣了,咱也變不出這麼多糧食來。

不過有一份天大的功勞近在眼前,若是大人有興趣,小人可以送給大人。”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張瀾又準備發火了,可下半句讓他好奇的抬起了頭:

“天大的功勞?你指的是?”

“堡子溝烽燧的燕兵啊!”

顧思年鬼鬼祟祟的說道:

“咱們遺失軍糧,不就是因為撞見了燕兵嗎?

眼下堡子溝烽燧被佔,將軍們一定震怒!這時候大人如果出手收復烽燧,宰了那些個燕兵,那還不是大功一件?

到時候光是上頭的賞賜就夠彌補大人糧食的損失,還有一筆天大的軍功記在大人頭上。

豈不美哉?”

一旁的親信鄙夷道:

“這算什麼功勞?

那些燕兵一個比一個厲害,咱們如何打得過他們?”

張瀾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那日燕兵攻城給他都嚇尿褲子了。

“哎,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顧思年擺了擺手:

“我親眼看見,攻佔烽燧的燕兵不過二三十號人,小股人馬罷了,不足為懼。

而且剛剛攻佔烽燧,他們一定會興奮過頭,毫無防備。

這時候咱們反過頭來給他們一個偷襲!穩操勝券!

大人想想,好幾十顆燕賊的人頭啊~”

張瀾還真有些心動了,摩挲著下巴上的鬍鬚道:

“有理是有理,可本頭手裡,能用的兵力不多啊~”

“大人放心!”

顧思年沉聲道:

“大人只管放心帶隊出城,攻打蠻子的事都交給我手下的兄弟們。

不管死多少人,功勞我們一分不佔,都算大人的!

也算是咱們對大人的補償。

咳咳,只望大人高抬貴手,日後放咱兄弟一馬~”

顧思年擠出了一抹諂媚的笑容,儘可能的討好著張瀾。

“噢?”

張瀾臉上的笑容開始洋溢:

“難得你還有這份心,嘖嘖,不錯。

本頭沒看錯人。

行,那你先回去,容本頭好好思考一下!”

“諾!”

目送顧思年大步離開,張瀾看著自己的親信問道:

“你覺得他說的靠譜嗎?”

賊眉鼠眼的親信低聲道:

“大人,我看顧思年手底下有兩百多號人,收拾二三十個燕兵,總該沒問題吧?

咱們只需要帶隊出城,假模假樣的看著,死人的仗都讓他們去打,自在的很。

幾十顆燕賊的人頭,外加收復烽燧,確實是個大功。

到時候功勞在手,還有張都尉在前面保著大人,日後大人在軍中可不得平步青雲嘛?

嘿嘿~

而且,等日後大人升了官,回頭收拾起這些傢伙還不是老鷹捏小雞,手拿把掐?

眼下就先利用利用他們。”

“哈哈哈,有理,有理!”

張瀾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那就這麼定了!

你啊你,腦子轉得倒快,哈哈哈。

等老子發達了,一定不會虧待你!”

“謝大人!”

“哈哈哈!”

笑聲繞樑不絕,這位百戶大人已經開始做起了升官發財的美夢。

……

另一邊,顧思年沒走出多遠就撞見了捱了自己一腳的武翔,關心的問道:

“疼嗎?”

“不疼!”

武翔四周張望了一圈,低聲問道:

“如何?”

顧思年詭異一笑:

“魚兒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