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廬之內,隨著最後一錘落下,原本激盪的熱浪與火星盡數收斂,就連籠罩周遭的劍息,此刻亦消失無蹤。

錚——!

只聞一聲劍鳴傳徹天地,將沉寂打破,集天時地利人和於一體,歷時一年,名鋒之作終成。

“不愧是未成劍形便先行擇主的神劍,就我目前的作品之中,此劍當排第一,乃是一支真正的王者之劍。”

為友人鑄出一支堪稱完美的佩劍,身為鑄匠的金子陵,此刻自是十分高興。

懸浮在半空的劍胎,發出陣陣錚鳴,那修長典雅的劍身,充滿古色之美,只是,其無鋒無刃,甚至沒有劍尖,非常圓潤。

黑色的劍身之上,有細密的金色紋理,護手則形似飛蛾展翅,吞口處那兩顆紅色寶石,恰似畫龍點睛。

金子陵上下打量著劍胎,心中非常之滿意,隨即心念一動,劍胎宛若飛蛾破蛹,綻放出絢爛而璀璨的光芒,一群的藍色冰蛾,於此刻憑空而現,漫天飛舞。

而後,劍胎開鋒!

煌煌劍光,似要壓蓋日月,切開無盡星河。

“合陰極陽極而生,生與殺一體同觀,劍形切換如飛蛾破蛹。

嗯,既然如此,那便喚你沾血冰蛾吧。

蛾兒啊蛾兒,希望你不會像你的兄長那般,一吃灰便是千多載的歲月。”

金子陵為新作定下名字,隨後,轉身望向趕至劍廬之人:

“藺兄,你說是吧?”

沾血冰蛾的誕生,從材料的淬鍊,到靈感的不斷完善,再到真正劍成,共耗費時光一年有餘,算是他鑄劍以來,用時比較長的一次。

為以劍承道之人鑄劍,可非是簡單之事。

從對諸劍的觀察,到對理念的瞭解,金子陵鑄劍的靈感,並未根據藺重陽的劍法,而是根據其之性格。

劍上那懾人心魄的殺業,可做不了假,但那顆為了天下蒼生的仁心,同樣做不了假。

那麼,用兩個字便能概括——極端。

於是,金子陵選擇將這一面放大,使得沾血冰蛾不像志聖配天那般,只開單鋒,讓劍主在殺與不殺之間權衡,而是純粹的無鋒,以及完全的開鋒。

一個人的劍道如何,還是要看人本身,更何況當事人還不是純粹的劍者,為這樣的人鑄劍,其人本身,遠比劍招更有參照意義。

話音落,開鋒的沾血冰蛾疾射而出,向來者噼斬而下。

藺重陽並未閃躲,亦未見絲毫動容。

那鋒銳的劍器,自半空飛速斬落,卻在落至其身前三寸之時,倏然而止,一身鋒芒盡斂,重新化作劍胎,緩緩落在來人掌心。

握上劍柄,執劍負背的藺重陽欠身一禮,道:

“多謝金兄贈劍。”

不同鑄術所成之劍,給他的感覺,亦會有細微的差別,這支極為特殊的劍器,藺重陽也不清楚究竟是機緣,還是巧合?

再結合友人先前所言的刀劍之爭。

這支劍的使命,註定與其他幾支不同,姑且能算做是第二支天命之器,雖然材料乃由他所出,但在本質上,這支沾血冰蛾仍是友人所贈。

而且……

金子陵鄭重囑託:“先前說好的,若有機會經常拿出來用用,別像憶秋年那樣,將蛾兒當做藏品收藏起來吃灰。”

“這一點,還請金兄放心。”藺重陽回道。

“說句心裡話,我其實不太放心。”

金子陵嘆了口氣,畢竟有前車之鑑,只是他終歸沒有放棄希望:

“越細的工,代表越好的品質,蛾兒在我如今的作品之中排名第一,再配上天下第一的絕代劍者作為劍主,我可是抱有相當的期望。

因為就連我這名鑄劍者,也不清楚,在往後的歲月之中,能不能鑄造出與她比肩,甚至超越她的作品,畢竟,此回不管是鑄劍所用之材料,亦或者劍成之天時,皆可稱一句獨一無二。

不過,劍如今在藺兄手中,自主權同樣在藺兄手中,就算你用她去切菜或者做燒肉,都是你的自由。”

作為一名鑄匠,一名鑄劍師,金子陵將自己所鑄的每一支劍,皆當成是自己的骨肉,所以……

劍也是有生辰八字的。

一般情況下,這個生辰八字其實沒什麼用,最多就是他這個老父親的一份念想,但是,既然都說了是一般情況,那自然會有不一般的情況。

至少,若是遇到專業對口的鑄匠,以相應的材料配合生辰八字,說不定能鑄出針對之器,嘗試將他所鑄之劍給斬斷。

若是沾血冰蛾的劍主,換作其他人,金子陵說不定還需要擔心一下,心血之作被人給斷掉,他可是會很心痛。

可惜,劍終歸是由人來使用,劍主的差距,非是劍能夠抹平。

藺重陽輕笑:“哈,劍成之刻,道亦初成,這是一種緣分。”

就在沾血冰蛾成形的那一刻,由他所融合整理的劍道,亦將個人風格摘除,只留下最精要的那部分貫通在一起。

距離評劍會揭幕,尚有不到三年的時間,以他之算力,剩下的這段時間,已足夠將其正式完善。

作為第一名受益者的元八荒,如今,已經陷入了深層的頓悟,藺重陽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自其中有所得。

“只望莫要落得一個名劍命薄的結局。”

金子陵一邊輕嘆,一邊自身後的鑄臺之上,拿了一件事物,拋給了藺重陽:

“你先前準備的材料,在鑄完蛾兒之後,還剩下一部分邊角料,我給她打了一支劍鞘。”

鑄造沾血冰蛾,除了藺重陽提供的材料外,他自己也提供了幾份收集到的上品鑄材,才將形態切換完美展現出來。

然後,材料有那麼多,劍就這個大小。

哪怕他已經將材料皆淬鍊到極至,在鑄劍時,還選用了最為穩固的形制,仍不可避免的剩下一部分邊角料。

藺重陽將金子陵拋來的劍鞘接下,其之底色,是與劍身一般無二的黑色,上有赤藍金三色雲紋,劍鞘之形制亦能歸入萬壑松風,足見友人心意:

“勞煩金兄費心。”

致謝同時,藺重陽將劍器歸於劍鞘之內,他自己是第一次使用劍鞘,甚至會有些新奇之感。

“免,我只是爭一口氣罷了。”

他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藺重陽的佩劍,都沒有配劍鞘,但是既然有劍匣,那麼定然不是因為排斥。

蛾兒都如此與眾不同了,再與眾不同一些,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