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家客棧,靠近窗戶的那一桌,男子與女子對坐,兩人的動作皆十分優雅,桌上的飯菜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周身氣機不顯,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一般。

但。

如果將視線偏移至它處,便會發現,靠窗那一桌的兩道身影,好像完全不存在。

對常人而言這無疑是十分詭異的一幕,但客棧之中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覺得不對,且不提連先天都不是的尋常江湖人。

就連修為不凡的幽谷懸命,同樣沒有注意到。

仿若,雙方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

幽谷懸命進入客棧時,藺重陽的目光曾落在他身上一瞬,之後便沒有再去關注。

九輪天能出一個明白人也是祖墳冒青煙了。

不過,潛入到神州這麼長時間,只要見證過時代變遷總該有些長進,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當他肩負的責任足夠沉重,總會把被丟掉的腦子撿回來,尤其是,欲沉輪當年是戰敗國。

也是滅亡之後又完成復辟的國家。

不會像崇罪明邦,亦或者戰璽境界那般膨脹。

所以說啊,這人就是得多走動走動,而不是待在那一畝三分地一動不動。

否則,很容易變得不知天高地厚,然後說出一些流芳百世的豪言壯語,亦或者乾脆胡言亂語。

比如「棄天帝,不差」,「劍皇,不差」。

昔日滅境之行,如今依舊曆歷在目。

對比之下,藺重陽不由高看了幽谷懸命幾分。

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魔息珥圖對欲沉輪的那位沉輪王有恩情,九輪天最後能剩下多少人還真不太好說。

但藺重陽臨時給幽谷懸命起了一卦,結果,卦象竟然意外的不錯。

正因如此,他才只看了最開始的那眼。

後續便看鳳凰鳴如何操作了,對方在九輪天之內也是十分難得的人才,且以欲沉輪為重,如果能被爭取到天都確實會帶來轉機。

另一個時空對方為奪「三教本源」,曾與俠菩提交手,後來,還曾加入一際雲川進行臥底。

也曾挑動內亂,給三教正道帶來不小的損失。

如今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欲沉輪武冠首席的實力,在苦境雖然一般,但其之覺悟與眼界,還有那份忠誠,卻也對得起武冠首席這個身份。

如果,他能夠真正成為天都的助力,那藺大劍皇也不介意放他一馬,

因為,九輪天那邊,已經有魔息珥圖入局。

“未曾想你的生活竟這般簡單。”

後鳳翎並沒有詢問藺重陽的動作,反而對他的生活方式很感興趣,以她之身份,在理論上是不會與脆弱的尋常人待在一起。

神,自然有屬於神的宮殿。

當初在閻羅鬼獄時她還沒有覺得不對,畢竟藺重陽對鬼族那個態度,可與對待人族不同。

如今來到苦境才算有一個相對清晰的認知。

“眾生皆有情,眾生皆有命,不同的人所選擇的道路亦會不同。”藺重陽放下手中竹筷。

只聞後鳳翎詢問道:“這是你的感想?”

“感想?其實也談不上。”

“以你之境界還相信宿命嗎?”

“我只相信自己的心。”

出言同時藺重陽提起酒壺,給對面之人面前的杯中斟了酒,話語之中,盡顯從容與自信。

但後鳳翎覺得,或許,稱為自負更加合適。

她輕嘆:“生來至強,與一步步成就至強,雖然終點可能相同,但過程中不同的風景,造就了不同的人,這便是你與我的區別吧。”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語,你也在改變。”

無間閻神顯然不可能是這個態度,至少在兩人認識前不是這樣,「後鳳翎」就更不必多說,但在論交之後她確實在改變。

只是。

“即便如此,我依舊無法與他們共情,一點一滴的不同積累,造就最終的天差地別。”

端起酒杯的後鳳翎微微搖頭,而後說道:

“你第一次前往鬼獄時,心中不也沒有敬畏。”

提前知曉閻神地界的存在還敢出手,直接在閻羅鬼獄掀起動盪,進行大清洗,可不像是一名太易先天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然而,事實證明確實被做出來了。

“所謂跟腳,在我面前並無優勢可言,神於我而言無非是更高的境界,以及更強的生命罷了。”

藺重陽的態度一如當年,哪怕,如今的他與年少時已經改變太多,經歷與閱歷的積累,修為與境界的提升,讓他對同一事物產生不同看法。

成長這個詞語本就涵蓋了太多,但這些改變之中,必然不會包括:

“真神斬掉都不過一捧黃土。”

若是兩人初次見面,後鳳翎絕對會把這句話當成是威脅,雖然當時確實威脅過她,但如今再次提及卻是在陳述事實。

“你準備如何安排虛無?”她心中有些好奇。

“那是友人之夙願,我無意代勞。”

到現在為止,人間格局已基本穩定,苦境要做的主要還是不斷發展生產力。

時代進步從來非是空口白話。

對於無間閻神這個發展中可以爭取的助力,藺大劍皇自然會上心,即便如她所言,自己就算開始改變也難以與尋常人共情。

關於這一點,藺重陽從來沒打算強求,除非把記憶洗乾淨讓她成為另一個人。

可惜,那樣做對局勢而言弊大於利。

不如潛移默化的影響。

桌上的碟子已經空空如也,客棧中依舊人流不絕,打探完訊息的幽谷懸命結賬離去,並沒有與其他人結伴同行。

一壺酒見底後,藺重陽起身去櫃檯結了賬。

…………

如今,因為天都與天下封刀配合,西武林的風沙較之從前已經好了很多,沙漠不再擴大,甚至隨著植被的推廣逐漸開始減少。

比起刀法與練武,燹王還是對植物更感興趣。

嚴格來說,其實也不侷限在植物,至少磷菌絕對不能被稱為植物,對其進行過深入研究後,燹王雖然無法做到駕馭這種奇特物質。

而且,藍色的血液看起來太過怪異,以他性格想想就不能接受。

但在聖痕者的指導下,燹王順利將磷菌部分優秀特質提取出,用以改良被他掌握的綠菌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