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每個階段,每個經歷,都會引出全新的觀點與看法,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有你自己證得的才真正屬於你自己,誰都奪不走。”

面前之人卻是走上了另一條路,談吐較之昔年初見時,多了積累與沉澱。

藺重陽將茶杯推至對面,同時與他說道。

“無知並不是錯,無知且傲慢才是。”襲滅天來迎上赤發青年投來的目光:“曾經,我覺得蒼生萬物之眼光極其短淺。”

“如今呢?”青年之神色平靜如常。

“高度不同,所求不同。”

曾經襲滅天來厭惡人性的私慾與貪婪,真正看過山下的人間之後,他對自己的評價是——

站著說話不腰疼。

因為自己不需要吃飯,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百姓也無需吃飯,進而將「吃飽」,「吃好」這種很樸素的追求當成是貪得無厭。

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很講究的面料,並且有功體護持,不會自然磨損。

那身著麻衣的百姓想穿棉衣與錦衣又有什麼錯?

一切不過是最基本的訴求。

私慾,貪婪,人性黑暗,都太過片面,然後襲滅天來就選擇了散功,親自走過,看過,體會過後才能進行評價。

他曾見過錙銖必較的商人,也見過為幾兩銀錢大打出手的工人,見過依靠乞討維生的乞丐,見過紅塵中的人世百態。

當年藺重陽給他說的那些話他還是記下了。

看到問題要去了解,要去思考,而不是將問題當做攻擊其他人的武器。

佛門典籍大多求來世,然而隨著天下局勢變得越發平穩,百姓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佛法對他們而言並非必需品,萬聖巖來人被他直接嗆了回去。

這些年中他或是拜訪諸脈借閱典籍,或是與之論法論道,進而研習百家之學。

襲滅天來講述了自己的部分成果:

“在沒有外力干涉的情況下,尋常百姓,如今應當有一百四十載天壽,不過因為所處環境以及個人際遇差異,使得它出現了差異。”

“西北兩境對比東南,確實要稍微差一些。”藺重陽對此予以肯定。

外力,指的是服用天材地寶,或以醫術調理。

還有簡單的練個武,打個拳什麼的。

一百四十載天壽會因為諸般原因有所增減,這是普通人與先天人的差別,從前無論是一步蓮華還是襲滅天來,都不會考慮此類事件。

“一步蓮華所求,乃是更高的境界。”

他承認自己曾經站的太高,不入凡世,自然也就不會知曉浮生疾苦:

“百姓所求,僅是安穩的活著,如果可以的話讓自己在原有基礎上,較之先前過得更好一些。”

“能夠看明白這一點足可證明你之成長。”藺重陽提起茶壺,給自己杯中添了茶。

襲滅天來道:“因此,百姓具有盲目性。”

“世間生靈都有盲目性。”

“他們並不在意當今由誰掌權,誰能讓他們活他們便支援誰,衣食住行,與先天人關係不大,卻與天下百姓息息相關。”

放下心中的偏見之後整個人都迎來昇華。

當然,並不是說世上不存在問題,也不是說當下格局沒有弊端。

將百姓與江湖分割,那是面前之人所奠定之格局發展後的成就,但這種分割並不完全,先天人之間出現問題還是會威脅到百姓。

至少,襲滅天來知曉,若是自己與一步蓮華在中原大打出手,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樣的環境下對百姓大可不必那麼苛刻。

他們才是受害者,是弱勢群體。

“伱要修大乘佛法嗎?”藺重陽詢問。

“我不知道,如今,我還在尋找我要走的路。”

越是遊歷天下,經歷紅塵,越是能夠理解什麼叫「三教共尊」,越是能夠明白,為何面前之人在儒生口中可以比肩古之聖賢。

選擇改稱「尊駕」並非忌憚其之武力,而是對其之所作所為的尊重。

藺重陽聞言微微頷首:“嗯,你確實不應該為其所縛,這很好。”

“尊駕找到自己的路,用了多長時間?”

“很久,十甲子,二十甲子,乃至兩千餘載。”

襲滅天來沒有詢問更具體的內容,看待一個人別看他說什麼,而是要看他做什麼。

而藺重陽也沒有詢問襲滅天來今後的打算。

以他如今之心境,無論是自己另開一脈,亦或者加入法宗,加入雲鼓雷峰,均是襲滅天來自己選擇的道路,哪怕他依舊選擇迴歸一步蓮華,相信他自己早已經有所覺悟。

“這樣麼。”襲滅天來沉吟道。

“當年的環境與現在不同,並非我要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而是他們思路有問題。”

藺重陽左手微微抬起,在出言同時,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髮絲,夾雜在其中的雪白清晰可見,他這一路走來不是給前輩善後,就是給友人善後,從苦境殺到異境再殺回苦境。

若是按他們原本的計劃處理,另一個時空就是前車之鑑,並非他要大包大攬。

然而少一個藺重陽的差距太過明顯。

赤發青年詢問:“可有興趣聽我講一些往事?”

“願聞其詳。”襲滅天來端起茶杯。

“那便從我初出江湖說起,三千年前,準確的說是三千零一十三年前,彼時我方踏入先天,恰好趕上江湖動盪,史稱締魔劍之亂……”

除了一些不能說的內容,藺重陽很耐心的為襲滅天來梳理了古史,不難從其中看出,一些排布就是為了針對未來的某一件事。

包括當今天下局勢,最初,也是為了應對席捲天下的血河戰役。

且在過程中還經歷了三陽同天。

襲滅天來面對的,彷彿是一卷活著的古史,同時也驗證了流傳在三教中的傳聞,儒門劍皇確實有未卜先知之能。

自其出道以來,但凡有他參與的戰役,動亂皆被徹底平定,一絲隱患都沒有留下。

若是將他排除在外重新進行推衍。

且先不提當今安穩的局勢,苦境各地恐怕到處都是隱患,無數的陰謀家在等機會捲土重來,掀起動亂與腥風血雨。

之所以要講這些,還是那句今時不同往日,襲滅天來有大量的時間去求索。

尋找自己的道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況,嚴格來說,襲滅天來還是一個不到兩百歲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