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苦境,只要人想,麻煩永遠看不到盡頭。

到了一定境界之後,種族,蒼生,甚至塵世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去追求登仙,去追求飛昇。

但是——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缺少爭鬥。

直到藺重陽出生之前的混沌時代,種族爭霸仍未結束,後世常見的人、魔、妖、邪、靈、獸,都是作為勝利者生存下來的種族。

更多的,還是在種族爭霸的過程中,被他族伐滅,其中人皇軒轅提著捍宇神劍,戰績頗豐,直接奠定了人族天地霸主的地位。

【鑑於大環境如此,

那些滅亡的種族,連歷史都沒有留下,只能留下一點的怨氣,化作了天地主宰誕生的養分。

別說當年,即便是在當下的冥界,種族之爭仍未結束。

爭鬥,是必然存在的,即便將來天下一統,亦無法將其消除。

王朝與門派之間會有衝突,王朝內部的諸多機構亦會有衝突,種族血脈,地域衝突,聖邪之別,太多太多的矛盾會爆發。

即便將原有的陰謀家斬殺,亦會有全新的陰謀家誕生,在他們潛伏在臺面下的過程之中,爭鬥依舊不會減少,不會消失。

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三教原本誰為首?

雖然,昔年藺重陽與太學主配合,將整個儒門諸多儒脈,給整合在一起,就像另一個時空的佛門三源流奠定佛門「佛、法、僧」的體系那般,為苦境儒門立***系。

但這是因為,苦境有充足的外部條件,能夠將矛盾轉移。

儒門如此,苦境亦是如此,為了天下蒼生,內部的爭鬥與矛盾需要轉移,天外,宇外,看不到盡頭的麻煩雖然麻煩,卻並非沒有益處。

就如同那冥界天嶽,藺重陽能肯定,即便天魔恢復全盛,亦不會率先對其動手,就如同他自己也只是將幽界封在天淵之下。

後輩需要磨礪,矛盾需要轉移,想要讓時代往前走,不是說說便能做到,站在他這個位置,權利與義務早已經成為一體。

而且,強者自願照顧弱者的程度,體現了一個門派、一個國家文明發展的程度。

「我的問題簡單,師兄的問題才是問題。」

非常君頷首,將事情答應了下來,就算將來卸任,他也沒什麼事情能做。

因為,卸任的根本目的,是為後輩讓路。

總不能說,等卸任之後直接閉關,以他如今的境界閉關早已經沒有太大作用,不如多留在門內一段時日,照拂後輩的同時,幫他們將一應事務順利交接。

至於之後的事情,等之後再說。

隨即,非常君話鋒一轉,與藺重陽說道:

「那佛門的滅度梵宇,宗佛自是大德高僧,但並非所有修者都能達到那般境界,師兄為了減少三教犧牲,擔當中間人,他們可不一定會領情。」

既然滅度梵宇的魔脈與魔質是天魔的底線,那麼,如果雙方談不妥,必然會重新掀起戰亂。

按照慣例,師兄定然有相應對策,但他還是需要先問一下。

「此事不急,將來他們會同意的。」藺重陽平澹道。

就事論事,有一說一,在這苦境大地,與佛門有仇的人與勢力,遠超儒道之總和,那魔刑天遺骸與滅釋血古煌,可還在往日之巔封著呢。

當然,最好還是問菩提繼承滅度梵宇,這樣很多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那就再說另一件事,師兄此番前往魔界,以當年之因果,為儒門與中原爭取到了一位靠譜的盟友。

然而,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任憑怎樣努力,也無法將其搬離。

儒門經過多年發展,思想與理念深入人心,應當會比較理智,但佛門那邊對魔界成見已深,可能會有些麻煩。」

像這方面,對非常君而言自然很容易解決,但他得看一下師兄對此的態度。

儒門內部也好,三教內部也罷,有些事情,需要張弛有度,若因為一件小事就弄得人人自危,可不利於整體發展。

當然,並非所有人的目光,都足夠長遠。

比如說:先不論天魔善惡如何,就連作為儒門主事的師兄都能與魔界初王論交,其他人又會如何作想?

畢竟西武林尚有魔禍,無人會在意師兄已清算魔界,以平復亡者仇怨,只會想趁著難得的機會,打擊師兄以及他們這一脈的影響力。

再比如:師兄往日能提劍屠戮入侵苦境的異族惡孽,今朝能提劍屠戮魔界,日後是否會失控,進而將劍鋒指向苦境之人……

若是此事公之於眾,類似的流言蜚語,必然不會少。

偏偏這還是事實,這些年來,師兄為蒼生流了多少血,手上沾了多少殺業?恐怕連師兄自己都數不清。

非常君粗略估算,九天玄尊那血闇計劃,怕是還不夠師兄手上的零頭。

若非有足夠堅定的信念支撐,師兄早垮了。

所以,有人要做面子,自然需要有人做裡子。

「後聖曾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

藺重陽輕輕搖頭,繼續說道:

「有些事情,本便無法避免,盟約應在未來,在那之前,我與天魔皆默許了戰事。

天魔希望,下魔之中能有魔脫穎而出;我同樣希望,後輩能透過磨礪,迅速成長起來。

在那之後,他們不會有空閒來管這些事。」

他從未輕視人心,卻也從不缺少決斷與魄力。

「之後的事情我會安排。」非常君頷首,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此事最好的解決方法,還得是鈍刀子割肉,恩威並施,看起來可能會有些麻煩,實際上操作起來卻不怎麼麻煩,師兄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那他會將後續的問題盡數擺平。

師兄太過於優秀,對儒門是好事,但對於後輩而言便是壓力。

誰又能保證,每一任主事皆能像師兄這般,只要全在那合格線以上,做一位合格的守成之君,這輛戰車便能一直走下去。

「那便勞煩慕辭了,離開之後,讓志新過來一趟。」

…………

雨自天降,今日但聞粹心殿內儒樂輕響,儒聲輕傳,琴聲幽幽縈耳生,細雨淅淅從簷落。

「昊德柔照覽九州,尊皇自坐問仙侯;殺生亡人存己壽,邪道猖妄應何求?

止武干戈非全事,實舉教民似半功;清河澈影問心否,春秋獨盛公羊舟。」

琴聲徘迴在清幽的殿內,悠悠盪盪,殿內之人雙手撫弦,再聞詩聲一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