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重陽也沒有想到,他此番只是與妻子騎著河圖夜遊,竟然遇到了這樣一件事。

一件,以他之性格必定會出手阻止之事。

那兩人他沒見過,但憑藉劍意,特徵,以及當下這個場景,不難猜到,男子是劍非刀,江湖上聲名鵲起的劍者之一;女子是霍羽心,霍家堡堡主霍飛雄之女,當今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女刀客。

他們的關係說簡單,其實也簡單。

複雜,則要帶入另一個時空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在霍羽心身亡後,發生在萬堺同修會時期的那段歷史,才能看出其中的複雜。

若是劍非刀與霍羽心今日這場戰鬥,決心能有昔日一水隔天那場劍決的一半,藺重陽就算意外遇到也不會插手,只會尊重兩人的戰意與決心。

可惜。

可惜霍羽心為成就劍非刀之劍道巔峰,自願在接下來這場證道之戰中,死於對方劍下,另一個時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是如此。

即便她之刀道天賦要高於劍非刀。

雙方在子午時分同修合練,雖然不曾點明,卻早已傾心對方,都想要放棄武道與對方歸隱,廝守終生,卻不想耽擱對方前程,遲遲不肯互表心意。

然而,這段感情卻並未成為佳話,若與發生在萬堺同修會時期的那段歷史對照。

這段感情看起來會非常荒誕,非常胃疼。

因為,劍非刀。

是個戀愛腦。

也是萬堺同修會與幽都之間的攪屎棍。

至少,站在苦境的立場是這樣沒錯,因為掙不脫情字枷鎖,導致在種族之戰前,與幽界帝女相約為幽都與萬堺之間的和平共同努力。

在種族生存之前,以一名苦境人的身份,因為兒女情長,追求那由綏靖政策帶來的虛假和平。

這方面還是玄凌蒼更加果斷。

憤青在這種時候,遠比戀愛腦更懂民族大義。

因為萬堺尊主與萬魔驚座怒山一戰,定下了日夜分治的和平條約,但那是苦境大地,君臨黑帝率領的幽都群魔才是外來入侵者。

在弓弧名家夜巡救人中,玄凌蒼看了太多無辜的犧牲,他不明白為什麼要讓這種犧牲持續,於是機緣巧合之下被墨傾池找上,也因此認識了一群,和他一樣對時局不滿的憤青同伴。

他們選擇殘酷的打破現狀,玄凌蒼更自願當擔負一切的殺手。

甚至這群憤青還考慮到內部矛盾問題,因為若在幽都和萬堺朝城正式開戰之前,就曝出玄凌蒼乃射殺萬堺尊主之兇手,只怕會成為朝城內鬥。

於是他選擇了瞞過兄長玄真君。

欺騙所有人,或許他最不願意,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能如此。

哪怕,最後的成果被有心人利用,或者說,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在被人利用,玄凌蒼因此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以及犧牲二字的痛楚與沉重,經過諸多犧牲與內部糾紛算計後,邪魔成功被趕回幽都。

他們最初要做這件事的目的,從結果來看其實是達成了的,無辜的百姓無需再因此犧牲。

最後,為了贖罪與和平,玄凌蒼自願將性命犧牲給封魔巖,完成封印,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思慮不周,但情操偉大,卻也令人惋惜。

而那時的劍非刀呢?因為諸多變故導致青絲一夜瞬成華髮,並且日漸頹廢。

差距,向來都是體現在對比之中。

而身為局外人,就算玄凌蒼等人欠考慮,以藺重陽的性格也更欣賞他們,因為沒人比他更瞭解那些入侵者的劣根性,綏靖政策帶來的犧牲,必然要超過那場算計,民族精神與血性也會被逐漸消弭。

戰事可是發生在苦境大地,比起前者,後者對一個種族而言無疑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事情要從霍羽心身亡後說起。

彼時的劍非刀開始對外界變得冷漠,幽都入侵時期為萬堺同修會第一劍者,早期也曾力抗幽都邪惡勢力,拯救無辜百姓於水火之中。

那時的他,應當十分了解幽都邪魔肆虐,為苦境大地以及百姓帶來的影響。

在行俠仗義的過程中,偶然遇見了幽都帝女流蘇晚晴,流蘇晚晴央求劍非刀能教授自己武功,兩人也因此結緣,於流蘇洞天邂逅,劍非刀更在流蘇晚晴的攻勢下,走出了因霍羽心身亡帶來的影響。

自那之後,他不僅開始了宅男人生,以至於,江湖上都曉得要找劍非刀,前往流蘇洞天去準沒錯。

更開始為那虛無縹緲的和平而努力,相信食人的妖魔能與人族和平共處,種族之戰,不僅積累的仇恨難以化消,單是食人這一點便將一切註定。

曾見過人間疾苦的他,竟然相信這套荒謬可笑的理論。

為此奔波導致他裡外不是人,成為雙方勢力之間的攪屎棍,落得怎樣的下場都是他自作自受。

而在感情方面,再次見到霍飛雄之時,他還能講出類似於「我與羽心已經從愛情化為友情」的離譜話語……

拋開另一個時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談。

劍非刀的天賦毋庸置疑。

即便就算有人提醒,他也不會上心,該犯的錯還是會繼續犯。

但。

他的天賦毋庸置疑。

這事今天沒有遇到也就罷了,既然遇到,再放任他走上相同的道路,簡直就是浪費人材。

…………

踏踏踏踏——

月夜下,馬蹄聲由遠及近,每一步,皆是相同的力度,相同的長度,帶起了一種莫名的律動。

劍非刀與霍羽心沿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匹白毛紅鬃的駿馬緩緩走來,馬背上有兩道身影,宛若一對神仙眷侶。

“不知兩位前輩……”只見霍羽心抱拳見禮,話剛說一半,便聞清冷之聲將其打斷:

“夜遊路過,見你二人天資愚鈍至此,竟欲以這般無聊的形式證道,所以出了方才那一刀。”

藺重陽鬆開妻子的腰肢,出言同時,直接從河圖背上躍下,腳步一邁便出現在劍非刀面前,出口的話語更是不留情面。

要知道,他往常並不會與後輩講“天資愚鈍”。

劍非刀當即說道:“還請前輩賜教。”

如今的他,畢竟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心高氣傲一點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