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0年——

徵西、鎮西兩位將軍最終做出的決定是,大張旗鼓地,緩慢地向叛軍大營發動攻擊,圍三缺一的同時命令斥候將“陳倉已經落入我們手中”這件事宣揚出去,強行讓西涼叛軍對此做出應對,而非自己去猜測對方的應對。

這行事風格不算很皇甫嵩,但是很張溫。

邊章和韓遂兩人在與扶風郡對峙期間,不斷在大營周邊修建工事強化防禦,如今那處原本臨近渭水,被稱為“世外坡”的河畔荒地,已經被増築成一處中等規模的塢堡,若他們率軍龜縮不出,反而是朝廷官軍方面要進行攻城。

董卓前來參與軍議時,李儒便有所猜測,那張溫果然提議要讓董卓率領的“涼州義勇兵”打頭陣,試圖儲存“三河精銳”用以“追亡逐北”,聽起來就好像董卓可以毫無損失地把叛軍趕走一樣。

在張溫提出這點時,董卓已經暗暗冷笑著決定先應下來——畢竟一個被叛軍刺客偷襲而死的主將所提的要求,事後也不會有人翻出來,不是嗎?

須知,春秋乃至先秦之時,專諸、要離、荊軻,那些著名的刺客,共同擁有的身份可是“遊俠”啊。

但出乎董卓意料的是,皇甫嵩竟然沒等他假意認可便否決了這個計劃,與張溫互相嘲諷幾句之後,轉而要求董卓配合進攻那“圍三”中的三面之一,並且可以自行挑選方向。

呵,這位徵西將軍或許看出了點什麼,又或許單純顧慮到自己手下的眾多遊俠,想向自己表達“大漢雖然沒那麼好,但也不算太糟”之意,可惜,關於這點,或許需要一百個人為此做出努力,但成果只需一個人就能徹底破壞。

既然對方無意中救下了那張溫,董卓自是不會多找麻煩,他根據自己部下的情況挑選了利於步兵和陷陣營作戰的山地一面,並將陷陣營交由管亥和張柯兩校尉指揮,再命牛輔率弓兵隊壓陣,而華雄率騎兵隊于山間平地負責保護側翼。

至於在情報攻勢之後的實際行動上,為了和速度更快的“三河騎士”達成“共同攻擊”的效果,義勇兵需要在正式進攻之前,連夜趕往世外坡附近埋伏,這無論對將領還是士兵都是種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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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軍大營。

“屬下仍然反對主公親自出戰,”李儒在有外人的情況下會換一個詞稱呼董卓,語氣也會稍有變化,以免被其他將領詬病:“即使有這些……‘攻城機關’也一樣。”

“哈哈!文優,你只是因為不知道如何指揮它們罷,”董卓拍拍李儒的肩膀:“連見多識廣如你亦不知如何應對,那些叛軍就更不必說了。”

雖然不認同皇甫嵩對於漢室的看法,但如果有人說這個徵西將軍在駐守扶風近一年的時間裡什麼也沒做,董卓會第一個反對。

具體原因的話,看看被送到軍營來的這架“面目猙獰”的投石車就知道了,皇甫嵩所部比那周慎慢上一步,原因除了匯聚其他兩河騎士外,便是要帶上一個叫做劉普的漢室宗親,以及他手下的數百名工匠。

他們雖然不可能上戰場,但在扶風郡逗留期間打造了諸如衝車、雲梯車、投石機甚至井欄等大批軍械,原本似乎打算給攻城的叛軍一個“驚喜”,如今主動攻擊時拿出來,效果也不會太差。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它們全都是可拆卸、易組裝的,比如這架投石機只需五六名輜重兵花費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安置完畢,之後更是隻需三人便能操作,那佈滿尖刺的擋板還可用於防禦騎兵突擊和弓箭攢射。

雖然野外遭遇戰以及陷陣營之前進行的運動戰時無法派上用場,但現在正要進行的可是有充足準備時間的攻城戰。

“這些東西……”李儒仍然在據理力爭:“如果主公一定要使用的話,需得單獨分出一支部隊進行保護和控制,若是隨意分配到各部曲中,各自為戰之下,非但無法加強戰力,而且還會擾亂部隊間配合。”

雖然對這種大傢伙見獵心喜的牛輔和華雄等武將在兇狠地瞪視他,但李儒看起來完全沒打算改主意。

“嗯……”董卓想了下李儒的“連營”特性,決定還是依他之言,於是點頭道:“那麼,就由你來指揮這支‘攻城機關部隊’罷,但相應的,我希望在需要它們出力的時候能及時見到效果。”

“主公請放心!小婿定不辱命!”李儒立刻高聲應道。

原來最心儀它們的是你啊……賢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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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由於扶風郡方面不遺餘力的“宣傳”,叛軍各部以及入侵的羌人部落經過多方探查,終於確信自己的後路已經被截斷,士氣大降。

原本便是漢人的邊、韓屬軍尚無所謂,即使被官軍打散,他們也可以化裝為涼州百姓四散逃走躲藏,但外貌明顯異於漢人的叛羌則沒有這種條件,於是“反攻陳倉確保後路”的聲音不斷在羌人中蔓延,甚至到了大部分叛羌無視邊章和韓遂命令的地步。

而且漢軍在那謹慎且緩慢的進攻讓他們覺得此地根本不需那麼多人防守。

不得已之下,韓遂命令馬騰與龐德率一干思鄉心切的叛羌騎兵三萬回援陳倉,自己則帶著剩餘的七萬步騎混合部隊死守世外坡,以免被漢官軍趁勢來攻。

但是很可惜,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他們分兵的皇甫嵩立刻按計劃下達了總攻的命令,而董卓所部,也依照約定連夜接近了世外坡側面城牆。

這批入寇的羌人雖然飲食與漢人逐漸同化,但仍遠遠不足以治癒“雀盲症”,在燃起火把的世外坡城牆上向下看,大約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黑暗。

這片黑暗中,董卓軍,或者說,李儒的攻城部隊正在緊鑼密鼓地打造攻城器械。

在沒有“無雙武將”以及“攻城器械”參與的情況下,正常的攻城戰所用的戰術為“蟻附”,即抗著雲梯跨過護城河——如果有的話,然後搭上城牆,冒著如雨般的箭矢和滾木礌石等城防手段硬生生突破。

無怪乎張溫不樂意派三河騎士攻城,在無法策馬衝擊突破的情況下,他們只是裝備好一些的步兵,而裝備在萬軍從中所起到的作用近乎於無。

“賢婿,此計……是否太過理想?”眼見著第一座投石車即將建造完畢,董卓終於忍不住問道。

由於“連營”特性,李儒並沒有列出一個全面而完備的計策,只是將作戰計劃分別交給了統領弓、步、騎的將領。

董卓為了彈壓攻城器部隊對李儒的不滿,親自來監督這機關部隊,自然也看到了李儒交付的計策。

他給予陷陣營的指令是“埋伏於機關部隊後方,機關部隊後撤經過時為其斷後,但不得踏入機關部隊原本的位置”。

給予弓兵隊伍的指令是:“埋伏於機關部隊與城池之間兩側,可放敵方步兵入林,不必阻攔,但若有試圖從林中逃離者,可一一點殺。”

給予騎兵隊的指令是:“潛伏於城池附近,不必理會步兵,待林中火起,城池中有羌人騎兵部隊外出,則半途擊之。”

最後則是機關部隊自己:“只搭建一座投石機,以易燃陷阱偽裝成井欄、衝車等器械,於第一聲雞叫後向城池隨意投擲一顆石彈,見敵方兵士入林後直接撤退。”

雖然應當還有後續計策待補充,但只看這各部隊的首次動向,就已經至少消滅了三支部隊——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這便是小婿的‘無雙特性’,”李儒道:“以最理想的情況進行設計,並根據後續變化來補救或改變,以期達成能夠達成的最好結果,一言以蔽之,【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細細想來,這番謀劃也並非沒有成功的可能,”董卓思索了片刻,回應道:“那些羌人的性格我很熟悉,在‘雀盲症’稍有好轉時,發現有誰欺負他們晚間看不到東西,只怕會點上火把直接衝殺出來……”

李儒正要回應,目光卻在掃過城牆方向時陷入呆滯。

董卓循其目光望去,便見到那世外坡城牆之上,依稀正立著一名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正被一群至多穿著毛皮輕甲,掛狼牙牛角裝飾的羌人簇擁著,此人身上穿一套漆黑的骨質重型盔甲,面目不露,只是抬手,動作透出輕蔑地朝李儒所在方向指了指,而後收回,作出一個割喉的動作。

“北宮伯玉……”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董卓毫不懷疑他正是這支涼州叛軍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叛羌首領,而且,李儒的“簡單”計策已經被他完全識破,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儘速撤退並重新——

這瞬間,一道通天徹地,有著無法描述的色彩,並且令所有直視者一時完全看不到其他東西的光柱驟然照下。

於此同時,董卓似乎聽到了有年輕女子在以一種強忍著笑意的聲音念道:

【多重次元飽和炮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