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劉備傳（十九）

——公元187年——

洛陽，洛水。

劉備和幽州的“白波太平軍”已經抵達了距離洛陽只有一步之遙之處，但卻無法“按計劃行動”。

原因無它，實在是洛陽此時的情形超出了他對最壞情況的預估。

按照那道“詔書”的內容來看，此時的皇帝應當處於十常侍和皇后的控制中，而朝臣必然對這種情況有所不滿，屆時自己可以憑藉老師的面子獲得朝臣的支援，而劍聖也不會與擁有詔書的自己為敵，屆時讓白波軍突襲十常侍，自己便可以趁機救走皇帝。

但現在，十常侍已經不復存在？被朝臣發難打殘，然後投靠了皇后？呂布千里奔襲，從涼州殺到了洛陽？

這就麻煩了，這批白波軍敢於衝擊皇宮，便是因為他們憎恨十常侍，欲殺之後快，但讓他們同呂布對抗？下命令的同時士兵們就會崩潰吧。

嗯……白馬義從和白耳兵應該不會，但那些“太平道”就沒準了。

沒奈何下，劉備只得在楊奉和郭太前來問策時，讓他們在洛水邊就地紮營，靜觀其變。

具體要等什麼變化？大約是劍聖和呂布分出勝負罷……

這時，劉備非常希望有一個擁有足夠智慧的人來告訴他“該怎麼做”，而非用期待和信任的目光看著他，等他做出決斷。

這並非是說，劉備認為自己毫無智慧，如果真是那樣，作為當代大儒的盧植就不可能收他做弟子，他也無法在幽州開啟那麼大的場面。

比如，之前路過鉅鹿時，高覽曾報告說他發現了一個試圖翻看“衣帶詔”的人，但被對方几招就打暈了，不過那人並沒有取走衣帶詔，事後也沒有相關的特殊事件發生。

劉備當時便推斷，鉅鹿太平道已經知曉了他的來歷，而那些出於“自願”加入這支隊伍的人，也不是那麼自願，更進一步得出結論，打暈高覽的，很可能便是同太平道關係密切的趙雲。

所以，刻意把衣帶詔單獨放置的目的達成之後，劉備便將“衣帶詔”收起，轉而隨身攜帶。

現在可不是自吹自擂的時候，劉備搖搖頭，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洛陽和洛水。

“據說，‘洛神’為伏羲之女，美貌而聰慧，如果她現在在這裡的話，或許能解答我此時的疑惑罷。”劉備隨口自語道。

！！！

這句話出口之後，劉備便從他脖子上掛的“菩薩木雕”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奇異體驗，如果說，他平時受到旁人的善意情緒時，木雕會向他傳遞“暖意”，而現在，這木雕便正從他身上把“暖意”抽走。

由於劉備多年來一直佩戴著那木雕，賦予了它足夠的信任，所以此刻只是稍微有些驚奇“它竟然會往回收”，而非慌亂無措地將它丟開。

這“抽取”的感受一直持續，直到劉備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呼吸間都冒出白霧時，才堪堪停止。

而後，他聽到了如漲潮般的水聲，隨即看到面前的洛水水面開始旋轉、隆起，並在極短的時間內形成了一股足有兩丈高、波光瀲灩，晶瑩剔透的“水龍捲”。

潑沙——

那“水龍捲”在剎那間便化為四散的水沫消失不見，而它原本旋轉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名身姿嬌柔、金色長髮，碧綠眼眸，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女，她身穿一件鑲有紅邊的純白輕甲冑，下襯大紅裙甲，足蹬同樣白底紅邊的長靴，手持一柄赤紅細劍，整個人懸浮在水面上，此刻正用略顯不耐的神情看著劉備：

“【便是你在召喚‘洛神’？】”

————

“白波太平軍”的營地，如常一般略顯喧鬧。

“我想穿高將軍那身衣服，誰能仿一套？”

“快看，我學會法術了！”

“打呂布啊，這事我可以在地府吹五百年哎……”

“你這蠢貨！姿勢完全不對！儁乂將軍示範時沒有認真看嗎！”

“夏侯小姐很久沒有燒張將軍了啊，是不是身體抱恙？”

“看，那不是劉郡守麼？他莫非掉進洛水了？整個人看上去溼噠噠的……”

劉備自然沒有掉進洛水，他只是被“洛神”潑了一身水而已。

之前，那位少女姿態的“洛神”出現時，劉備從她口中得知，是自己花費了積攢數年的“信仰之力”將她從“死者的世界”以“英靈”的姿態召喚了出來，原本來說，她可以跟隨劉備行動七天，但因為劉備在“召喚儀式”上使用了限定詞，她只能在原地解答他的任何疑問，並會在劉備表示“沒有其他問題”之後直接消失。

劉備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於是向“洛神”詢問洛陽此時的情形，以及應當如何破局等等，而那少女也是詳盡地進行了解釋，並提出了幾條可行的方案。

原本來說，這應該是一個普通的“遇仙”故事，緣起而見，緣盡而散，劉備透過這次遭遇獲得了政治和軍事上的巨大優勢，等等等等。

但問題在於，劉備在同那“洛神”交流時，意外地有些心神不寧，她的容姿、聲音、語調、講話停頓方式，偶爾勾手指和撩頭髮的小動作，乃至一時沒聽懂時瞪過來的眼神，都讓劉備感到無比的親切——是的，想要同她在一起生活的那種親切。

於是，在大部分問題解答完畢之後，劉備鼓起勇氣問道：“有什麼辦法，能讓你留下來，做我的妻子？”

“【你這個登徒子！老孃才三歲！】”留下這句話之後，“洛神”就刷地一下消失了。

順便潑了劉備一身水。

————

“大哥？你咋地啦？讓人扔河裡啦？”

張飛看到劉備溼漉漉地走進所住的帳篷，瞪大了眼睛問道。

雖不中，亦不遠矣。

“沒什麼，意外而已，”劉備自不會向三弟解釋自己其實是搭訕失敗：“翼德，你去請張郃將軍和高覽將軍來議事，我們得行動了。”

“好嘞~”張飛也不多問，隨手把兔子還給一旁乖乖坐著的夏侯姬，徑直向帳篷外走去：“俺都要閒的長蘑菇啦。”

等等？劉備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接住兔子的黑裙小姑娘朝自己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

“嗅嗅~”夏侯姬抱著兔子走近劉備，繞了兩圈，鼻頭聳動：“某個仙女的味道，雖然不會糾纏夫君，但也很討厭。”

路過是稱呼“洛神”的話……在某種意義上，她說的沒錯？劉備略感詫異，並飛快地回想起夏侯姬曾說過的那些“仙界”之事。

“哼哼哼~”夏侯姬舉起了她的兔子：“消失吧~張雲華~”

這不是連名字都有了嗎！

劉備僵著沒動，然後便看到那隻布偶兔子全身燃起了漆黑的火焰，其熱量開始把自己身上的水蒸乾。

他原本還認為這是多此一舉，但很快就發現，自己衣服中蘊含的水比預想中要多，如果按照常理來判斷，它們足夠浸透十幾件普通衣物了。

“哼哼~”在劉備的黑衣完全乾掉之後，夏侯姬收回了兔子：“她想教訓你沒關係，但不能把夫君的帳篷弄的溼噠噠的。”

“大哥！我把兩位將軍……呃，抱歉。”張飛掀開門簾，結果發現帳篷裡到處都是氤氳之氣。

“無妨，這樣同那些嘗試‘符水法術’的兵士差別不大，”劉備揮散了一些迷霧，在帳篷中找位置坐下：“我剛剛得到了一些情報，需要幾位配合。”

“我們原本便是為了協助劉郡守而來。”張郃同高覽一前一後跟著張飛走進帳篷，張郃對這霧氣略略皺眉，而高覽則渾不在意甚至有些樂在其中。

“關於情報來源，備暫時不便講明，”劉備道：“目前可知的是，涼州呂布在實質上控制了洛陽，而涼州大部隊正從後續趕來，青州曹操也抵達了汜水關。”

“所以……我們應當儘速救出皇帝？”高覽道：“如果需要隱秘潛入，某義不容辭。”

“不，有劍聖在，呂布暫時無法突破西園，我們此時應當拖延其餘涼州軍的抵達時日，使呂布因為底蘊不足而不敢妄動。”劉備指指西方：“即使他自持武力想要做些什麼，其餘的先鋒部將也會組織他。”

“去打董卓？”張飛撓撓頭：“這難度差不多吧？不過如果大哥你已經決定了的話。”

“翼德勇氣可嘉，但猜錯了，”劉備道：“此時大部分的涼州軍將領都隨呂布做了先鋒，而董卓本陣所部有半數是投靠的‘涼州太平道’，若我們這支‘幽州太平道’表示有事相商，甚至有投效之意，那董卓無論如何也會暫停進軍並準備雙方會面的。”

“而我們趁機進入洛陽救出皇帝，”高覽道：“由於我們有‘詔書’在手，劍聖會配合我們牽制住呂布——此計甚佳。”

“雖然不夠華麗，但‘穿花蝴蝶’也是美麗的~”張郃原因不明地感嘆了一句。

“另外，”劉備說道：“我還得知有一位智謀之士正因避亂而舉家離開洛陽，在行動過程中我們應當找機會將他‘請’來。”

“哦……”張飛問道：“可以用繩子‘請’嗎？”

“我想用火~”夏侯姬舉起兔子。

你們就別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