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混沌（三）

——混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是以，三為極數。

便如金烏有三足，便如此時環繞著洛神的金烏共有三隻。

比起張狂霸道、肆意妄為的“太一”，沉著穩重、臨機而變的“帝俊”，新出現的金烏【羲和】可稱為循規蹈矩、固執己見。

當時，洛神剛剛離開人參果樹一段距離，正打算帶著太一和帝俊去尋找類似於息壤、人參果樹，以及她那對木匕首之類的東西。

結果便遇到了來探查鎮元子為何大叫的第三隻金烏。

當時，她只聽到“半空”有個宛如少女的聲音呵斥道：“兩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弱女子，你們不覺得羞恥嗎！”，還沒等洛神反應過來“大老爺們”和“弱女子”分別是指誰，便見一道金光破開“視界”飛撲而下，直接把太一從她肩膀上撞了下去。

然後，洛神才看到，那是一頭和太一帝俊差不多形貌的金烏，但體型似乎略小了一點點，將太一撞下去之後正拍打著翅膀懸在空中做勝利者姿態。，

太一自然不肯白白吃虧，在地面借力之後騰身而起啄向新來的金烏，口中還叫到：“帝俊！一起教訓這莫名其妙的丫頭！”

“哦。”帝俊沒什麼太大反應地加入戰團。

三隻鳥兒互相對啄爪擊振翅拍打實在沒什麼看頭，但未免被波及，而稍微離他們遠些的洛神卻發現了一些之前沒注意的東西。

那會將“死亡亂流”推開，被太一命名為“視界”的範圍空間，並非是一成不變的球型，或者說，會保持球型的就只有太一自己而已。

帝俊的“視界”並非她預想的那般僅僅維持在體表範圍，這個“體表範圍”的表現是經過“壓縮”的，它可以隨著帝俊的意志瞬間增加到比太一還大一些的程度，但堅持不了多久便會被周圍的環境改變形狀，更近似於液體。

而羲和的“視界”……要描述的話，就像一隻海膽，球型做核的同時，又有無數尖刺向四面八方投射而出。

洛神此番思考不知冒出了多少她尚無法理解的詞語和句子，那麼，如果不看過程只看結論的話——這三隻鳥的“視界”形狀很好地反應了他們的性格。

最終，由於他們都是金烏，實力差距不大，一對二的“羲和”不出意外地輸了，然後擺出一副打算拼命的架勢。

太一不屑於解釋，而帝俊的講話方式很容易令人誤解，結果解釋誤會的任務便落到了洛神頭上。

然後，她帶著的金烏便從兩隻變成了三隻，不過還好，羲和的動機是“就近監視這兩個傢伙”，而不會往洛神的肩膀或者腦袋上落。

其中還有個插曲，羲和自我介紹時，說“羲者，從羊從我從兮，乃上出之氣，寓空中使萬物生長之精華也；和者，左禾右口，主進食、連線、結束，寓溫暖、平穩而愉快；所以，我之使命即——令天下萬民得溫飽。”

洛神目瞪口呆。

為什麼起名的時候會順便發下宏願啊！

雖然不知道宏願是什麼意思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啊！

————

多了一隻可以用來偵查的金烏，很快令這隻小小的隊伍找到了不同於四面八方的“死亡”的東西。

那是一大片外形和的“人參果樹”差不多的樹木所組成的樹林，但，看上去同“人參果樹”有極大的不同。

並非枝葉形狀、樹幹高度或者其他“外形”上的差異，洛神可以輕易判斷出來，這些“樹木”正在與外界的“死亡”進行“迴圈”。

“死亡”從“地面”被樹根吸取，順著樹幹抵達葉片，然後葉片就會噴出空中的那種細小的紅黑“亂流”。

現在想想，那“人參果樹”竟然和他們以及那隻土撥鼠一樣完全沒有受到“死亡”的影響，還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猜應該不可能……”洛神上前，從包裡摸出息壤，朝其中一棵樹灑了一把，但直到片刻後息壤本身把這把土補充上，那棵樹也沒有任何動靜。

“哈！就是這東西在製造‘死亡’？”太一拍打翅膀猛然向前一撲。

轟轟轟！咔咔咔！

由於之前進行的戰鬥只是三頭金烏打架，而他們本身實力相差不大所以看不出什麼，此時換了“敵人”，太一的本領才真正發揮出來。

隨著他的飛撲動作，每一棵進入“視界”範圍的樹木皆被撞倒撞斷，有些比較細小的樹木更是被徹底撞碎或者連根拔起。

“兄長很強。”帝俊評價道。

“但毫無意義。”羲和追加評論。

洛神收好息壤回頭看時，發現被太一撞毀的那片樹林的地面上已經冒出了細小的嫩芽，扔在繼續吸收和噴吐“死亡”，可以說，除了一堆枯枝碎葉以及少許木材之外，他沒有任何收穫。

“哼，這片樹林的範圍簡直大到離譜。”太一從樹林頂部飛了回來，顯然他撞出一條通路之後還從上方偵查了一圈。

“不若沿此樹林邊緣行進？”帝俊提出建議。

“在那之前，你們可能得應付一批不請自來的客人。”洛神一邊說著，一邊從樹林邊緣後退。

然後，一些奇怪的動物從林中走了出來。

“那是什麼？”太一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它們：“羊？雞？馬？牛？兔？豬？”

之所以說奇怪，因為這些動物全身充斥著“死亡”，具體判斷的話，是從嘴部開始，進入腹部，然後擴散到全身，它們一個個目光呆滯，似乎是出於本能地向洛神接近。

“嘖……”羲和看了兩眼，便頭疼般地轉回了腦袋。

“可以吃嗎？”帝俊問道。

“它們分別是——房日兔、鬼金羊、星日馬、昴日雞、牛金牛、室火豬，”洛神一一數著出現的動物：“大約是不能吃的，但可以殺死——不，必須殺死。”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感到有些暈眩地捂住了腦袋。

“哦，是嗎？”太一身上燃起了火光。

這片混沌中，什麼都可能發生，所以金烏沒打算深究這些古怪動物是怎麼回事，已經洛神是怎麼看出來它們的真名以及為什麼要殺死的，只要知道怎麼做就夠了。

下個瞬間，巨大的火鳥騰空而起，而後帶著清脆的尖嘯驟然撲落，在落點造成了一次球型的光爆，飛散的烈焰將接觸到的樹木和動物瞬間燒成灰燼。

“它們不該吃樹葉或者草的……”洛神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摸出了那捧息壤，只見那些動物被燒燬的位置，和它們本體一模一樣的動物虛影浮現，接著彷彿被吸引一般遠遠飛來，按比例縮小後投入了洛神手上的小土堆。

“哼，不擊敗其他強者怎麼可能變強？”太一說道。

“吾對強沒有興趣。”帝俊道。

“我不是天生強大，只是天生要強。”羲和道。

“你們別逗我笑……”洛神艱難地舉著息壤吸收那些虛影：“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些話哪裡好笑。”

當最後一隻動物的虛影被吸入息壤後，伴隨著腦海中傳來的衝擊，洛神再次陷入了那種在一片汪洋大海中尋找東西的奇妙境界，但這次要找的東西卻不像一隻小舟那麼細微，要比喻的話，是一座不算太小的島嶼，所以並沒有太過費神。

“死亡，並非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洛神對自己手中的息壤說道。

伴隨著這句話出口，她手中的那捧土變得如同四周的植物一般，將周圍遊離的“死亡”吸入，短暫打轉之後再次湧出。

這一過程中，那些看起來很普通的“死亡亂流”變得平緩柔順，而且完全不受周圍三隻金烏的“視界”影響。

“【凡生靈死亡，將依據其生前所為分入六道，】”洛神用一種虛無縹緲的聲音說著：“【天人道、人道、畜牲道、阿修羅道、餓鬼道、地獄道。】”

伴隨著她的話音，息壤之上出現了一面虛幻的六分輪盤，剛剛被太一殺掉的動物虛影們一股腦地向標識著“畜生道”的部分湧去。

“此為，【六道輪迴】。”在最後一頭動物的虛影消失後，洛神如是說道。

混沌未分、天地未開，而輪迴已立。

但，也正是因為天地未開，所以無法“天降功德”，這一舉措便如清風拂面般毫無痕跡。

洛神只感到自己那思維的大海中，有更多的“島嶼”在升起。

“嘿，如果以後我死了的話，記得把我丟去阿修羅道，”太一完全沒把洛神剛剛完成的壯舉當回事：“那地方聽起來就有很多厲害的傢伙。”

“吾要去人道，吾很羨慕洛神的手臂。”帝俊說道。

“那我就去地獄道，把那些不義之人再砍死一遍。”羲和也摻和了一句。

“就算混沌毀滅了你們這些金烏也不會死！”洛神沒好氣地說道，然後轉身沿著樹林邊緣繼續前行：“順帶一提，我剛剛想起了一個新名字，如果你們覺得洛神很難記得話，可以叫我——”

“【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