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除夕如詩畫

周航獨自一人駕車回到了家裡的時候，家裡的人已經吃過早飯後，開始忙碌起來了。

爺爺婆婆都是勤快人，屋裡屋外早已打掃的乾乾淨淨。

爸爸媽媽吃了早飯後，圍坐在火爐邊，拿起電話挨個給親戚朋友們打電話。

爺爺婆婆在邊上，每當周朝中打完一個電話後，就立即進行補充：大婁山的舅公家一定要請，大羅山你表舅公也要邀請，清水河的么姨婆家不要忘了；明月沱你的大姑家前幾年嫌棄我們窮，斷了來往，但是這種定親的大事還是要請的......

周航在火爐邊坐了片刻，聽到婆婆爺爺不停地搬出那些沒走動的親戚來，周航只覺得頭皮發麻。他忍不住問道：“媽媽昨晚上就開始打電話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完沒了呢？”

陳薇得意地說道：“我這邊就打了十個電話就全部搞定啦，現在是你們婆婆爺爺這邊的親戚。”

周航問道：“十個電話，還好，不是太多。”

周朝中說道：“是不多，也就五十多桌而已。”

周航聽了老爸的補充，簡直驚掉了下巴，不滿地說道：“我只不過是定親而已，你們這樣吵吵嚷嚷的，搞得全天下都知道了。人家只會認為是家裡太窮了，怕娃娃娶不到媳婦，早早給自家娃娃就定親了，有意思麼？”

婆婆說道：“二娃懂啥子嘛，我就是十八歲的時候嫁給你爺爺的。正月初二，你就十八歲了，過啦十八歲生日，你就是十九歲了，以前的人在你這個歲數，都當爹了。現在訂親正是時候，你緊張什麼，這道坎，哪一個人不經歷。”

周航反駁道：“大哥和二姐都還沒有定親呢，你們怎麼不去操心他們的事呢？”

周昭德說道：“誰說我們不操心了？他們的事也快了，你哥今年也會帶女朋友回來的。只是你二姐有些心高氣傲，高不成低不就的，有點麻煩。”

周航說道：“二姐也才二十歲，開年過去也不過才二十一，忙啥嘛，別人介紹的她不滿意，那就讓她自己找好了。現在不是提倡自由戀愛、婚姻自由嘛，你們千萬不要做出那種，強勢干涉年青人婚姻大事的事情來，我們這樣的家庭，用不著賣女兒脫貧致富！免得惹人笑話。”

周昭德聽了，差點發怒大罵，驀然想起今天是臘月三十來。俗話說：正月記頭，臘月記尾。脾氣再大的人也不要在這段時間生氣，更不能罵人，不吉利。所以周昭德強忍怒火，對周航說道：“去去去，哪裡涼快哪待著去！”

陳薇見狀，連忙起身拉著兒子就往外面走，邊走邊說：“現在屋裡到處都空蕩蕩的，走，我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床鋪也整理一下，到時候來的客人可不少。”

望著陳薇母子離開的背影，婆婆埋怨道：“你也是，動不動的就發火，娃娃長這麼大，才在家裡呆過幾天，你就不耐煩了。你不想想親家他們把娃娃養成這麼大，人家是怎樣帶孩子的，你不羞愧嗎？你看你自己帶大的孫子孫女，又是怎樣的出息，你心裡沒數嗎？真是的，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小航只不過是說說自己的想法而已，並且他的話也沒有說錯，你發什麼火。你這是封建家長作風，聽不得半點逆耳的忠言。哼！這個家若不是小航撐起來，你得意什麼？”

周昭德聽了，忍住氣，說道：“好好好，你都對，我錯啦，行不行！”

周朝中抱著電話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進退兩難之際，只得岔開話題。問道：“爸、媽，還有沒有落下的親戚，電話現在就這些了嗎？”

周婆婆說道：“你小表舅娘改嫁到豐都，她來過一回，後來就沒有來往了，也不知道她的地址和聯絡方式......”

周朝中聽了老媽的話，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打斷她的話頭，說道：“媽，那種親戚已經不算親戚了，扯那麼遠幹什麼。”

周昭德說道：“親戚基本上都通知得差不多了，那就是幫忙打雜的事了。”

周婆婆說道：“這個是小事，先給周老么說一哈，他就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周昭德從兒子手裡拿過電話機，說道：“這個電話得我來，親自打給他才顯得有誠意。真是難為他了，自己下來，還不忘把朝華扶上馬。我們欠他的情啊！”

就在周昭德給前支書周紹成打電話的時候，大兒媳婦梅華蘇和么兒媳婦楊華淑下來了，於是周婆婆就帶著兩個兒媳婦到廚房去，安排做年夜飯了。

再說周航跟著媽媽來到東廂房，這裡原來是大伯周朝安分家時分的房子，現在與周航置換了新房子，搬走了。裡面已經打掃一空，原來的傢俱已經搬走了，全部換上了陳薇買的新傢俱。東廂房也是一排三間房的結構，樓上樓下一共六間房，現在陳薇和周朝中就住在這東廂房上手間。中間的正堂客廳裡，除了兩排紅木沙發外，一臺二十一英寸的東芝彩色電視機就放在桌子上，周航看了半天，總覺得缺少點什麼。於是他拿出那塊在緬甸帕敢場區次通卡場口收來的黃色樹樁一樣的石頭，擺放在客廳左上方靠牆角的位置，還是覺得缺點東西。

陳薇見兒子擺出來這樣一截子樹樁一樣的黃皮石頭，說道：“你是準備在上面放古董嗎？”

周航立即醒悟道：“對啊，這上面要是擺上一件明清時期的青花瓷器就好了！原來這屋子缺少書香雅緻的氣氛。”

說完，他手中現出一件青花大盤，放到了圓形石墩上，可是還是差一點意思。

於是立即拿出紙筆，鋪開一張一米二的白色宣紙，潑墨揮毫開始吟詩作畫，第一幅畫的是紅梅報春。只見白雪皚皚的山崗上，懸崖邊，一株彎曲遒勁的紅梅掛著枝頭滿樹的紅梅，有盛開的花朵，有含苞的花蕾，迎著嚴寒的北風和飄舞的雪花，努力綻放著，向嚴冬展示著強健的生命力。然後，周航在畫的右上空白處揮毫寫下：

卜運算元詠梅毛偉人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乙丑年除夕日周航肆意揮毫紅梅報春

公園一九八六年二月八日

陳薇看著周航繪就的紅梅報春圖，嘖嘖稱讚，誇獎道：“想不到我家小子這手書畫手藝還不錯，萬一沒錢了，就憑這書畫手藝也能養活自己呀！”

周航聽了老媽的話，深感無語，說道：“媽！你這是誇獎兒子呢？還是詛咒兒子？”

陳薇白了一眼兒子，說道：“是好話歹話，你不會聽呀。”

周航又拿出一張同樣規格的宣紙來，繼續潑墨揮毫，須臾間，又一幅畫躍然紙上。

只見水庫邊，一頭大水牛睡臥在水庫邊的草地上，一個十來歲的童子盤坐在岸邊釣魚。魚竿的末梢上，一隻紅蜻蜓停在上面，釣魚線為中心的水波一圈圈地向外展開，微微盪漾而去，這意境就是表明下面有魚兒在活動。近處有粉紅的荷花、翠綠的荷葉、捕魚的翠鳥，遠處梅花鹿、青山、彩霞、落日躍然紙上。

國畫是必須有詩文配套的，周航提筆在畫的邊上空白處寫下了這樣的詩句：“生前不繫黃金帶，身後空餘白玉簪。昔日林公作師表，梅花修竹九里山。”

隨後寫上：乙丑年除夕日，大青山周航作臥牛圖寄王元章，一九八六年二月八日。

這幅紀念明初隱士王冕的國畫就完成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周航身後的周庭玉驚叫起來：“哇......想不到我們家的週二娃字畫這麼好！你什麼時候學回來的手藝，我怎麼不知道。”

周航放下毛筆，伸了伸腰，說道：“二姐，你安靜一點好不好，咋咋呼呼的，像個野丫頭一樣，怪不得找不到姐夫。”

周庭玉聽了周航的話，勃然大怒，立即揪住的耳朵，問道：“你剛才說的啥，請你再說一遍。”

小屁孩周庭海在後面補槍道：“二哥說二姐咋咋呼呼的，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

周庭玉立即放了周航，轉過身來就要揍小弟弟，周庭海撒腿就往跑，周庭玉咋咋呼呼地追了出去。邊追邊喊：“周么毛，你給我站到起！”

周庭海邊跑邊說道：“傻子才站住呢，你這麼暴力，怪不得找不到姐夫。”

說完跑進堂屋，再跑進火爐屋，見到爺爺、大伯、二伯和爸爸，都在火爐邊坐著烤火，周庭海立即跑到爺爺懷裡，說道：“爺爺，二姐要打我。”

周航此時被二姐打擾了，再也沒有作畫寫字的興趣了，收起紙筆，將剛畫好的那幅畫貼在了東廂客廳的正堂上。

陳薇帶著周航、陳愛華、周庭江、周挺住、杜薇薇幾個年青人，來到西廂房的樓上樓下參觀了一遍，最後回到西廂房，讓周航把那幅紅梅報春圖，貼到了西廂房的客廳正堂上。

西廂房裡的傢俱依然是與東廂房一樣的傢俱佈置，最後周航放出一塊紅辣椒油皮殼的會開賭石來，有些方正，大約有兩百公斤，朝上的那一面中間有點凹陷，隨後周航就把那顆，近四百公斤的玻璃種青龍戲雙珠的翡翠圓球，放到了上面，竟然珠聯璧合，嚴絲合縫融為一體。

此時大家都感受到了書香豪華的味道，心裡羨慕不易。杜薇薇說道：“周航，到時候我成了你的大嫂，你準備送我一點啥禮物呢？”

周航看著抱著周庭柱的胳膊的杜薇薇說道：“到時候你們結婚，你佩戴的手鐲珠寶，我替我哥給你準備了，只要哥哥不吃醋就行。”

周庭柱說道：“你準備就是了，我吃什麼醋，都是一家人，我才不會跟你客氣呢。”

周庭江立即跟著說道：“二哥，我也不會吃醋，將來我結婚的時候，媳婦佩戴的首飾也拜託你了。”

周航拉過周庭江，戳著他的腦瓜，說道：“你這小子，讀書不用心，這麼小就想著媳婦的事。信不信，我揍你一頓？”

周庭江說道：“拉倒吧，二哥，你只比我大三歲而已，你都要定親了，還來說我早戀的事。你可不能做出：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事情來。”

大家聽了週三娃反駁周航的話，都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幸災樂禍地看著周航和陳愛華，都在心裡暗歎：郎才女貌，真是互相匹配的優勢資源呀！普通人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社會上也根本見不到這樣優質的資源。所以，童話裡的王子與灰姑娘的故事，公主與窮小子的故事，只不過是窮書生們的意淫罷了。

透過一上午的折騰，不知不覺就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中午飯很簡單，就是每人兩個餈粑加一碗南瓜湯，簡單應付一餐後，晚上的年夜飯才是大餐。

陳愛華算是與周家人全部認識了，午飯後，與陳薇一起來到廚房幫忙，被周婆婆和大伯母梅華蘇勸出了廚房。

陳薇只得叫上週航和陳愛華上週家灣來，周庭玉拉著未來的嫂子杜薇薇也跟著一起來了。

新房子裡傢俱也早已佈置妥當，樓上一層半有兩個客廳和一間棋牌室，六間臥室。這樣的安置房小別墅時二層半結構，第三層有一個半露臺，可以在晚上看星星，而不用擔心影響別人的問題，非常好。陳愛華參觀了一遍後，也喜歡上了這裡。兩棟房屋挨著一塊的，待陳愛華參觀結束後，讓她挑了一套房子後，另一套就作為周航公司的臨時辦公場所了。

陳薇對周庭玉和陳愛華囑咐了一番，讓周庭玉在正月初六定親以前，就陪著陳愛華住在新房子裡。

周庭玉笑嘻嘻地對周航說道：“週二娃，姐給你看著媳婦，你拿什麼感謝我？”

周航也笑嘻嘻地對周庭玉說道：“二姐，以後我一定給你挑一個帥哥給你，讓他當我的姐夫。”

周庭玉癟癟嘴，說道：“你少糊弄我，給你找姐夫的事不要你來操心，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你少拿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來糊弄我。”

周航唉聲嘆氣地掏出一個雞蛋般大，黑紅髮亮的會卡翡翠賭石來，遞給周庭玉。說道：“我這顆極品翡翠賭石，價值一百萬，要不要？”

周庭玉接過石頭，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丟還給周航。然後抓起陳愛華的左手，露出她左手腕的綠瑩瑩的翡翠手鐲，不滿地說道：“你少來，我不要石頭，我要兄弟媳婦這樣的翡翠手鐲。”

周航說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這些東西你們以後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來，太招人眼了，容易惹禍的。”

周庭玉說道：“你只要給我做一個出來，其餘的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

周航咬著牙答應道：“好吧，先欠著，我的工具沒帶回來，以後把工具帶回來後，給你做一個。”

周庭玉糾正道：“是一對，不是一個。”

周航：“好好好，是一對。”

臘月三十下午已經五點鐘，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那雪越下越大，最後看出去就是霧濛濛白茫茫一片，沒有颳風，放眼四望，依然見到滿天簌簌飄落的雪花。

吃年夜飯的時候，依然是雪花飛舞，周庭江把鞭炮放到院壩裡點燃後，飛快地跑到階沿上，鞭炮噼裡啪啦地炸響了，請老祖宗們到家過年的儀式接開始了。

周昭德帶著三個兒子四個孫子，在香盒前恭恭敬敬地給列祖列宗行叩拜禮，恭迎他們回家過年，然後周朝安就開始給八仙桌上的酒杯裡斟酒，酒斟過後，酒開始給飯碗裡添飯，三輪酒，三次飯後就結束了。

送走了老祖宗們後，就輪到活著的人們開開心心吃年夜飯了。

吃過年夜飯以後，就到了晚上看春晚的時候，此時外面的大雪還在繼續飄落，並且越來越大了。周婆婆說道：“除了八零年以外，好幾年過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從昨天下午開始，到現在，地上的雪都墊了一尺厚了。”

周昭德反駁道：“哪有那麼誇張，我剛才看了，最多有六七寸厚的雪。今晚上下過後，看看到了明天早上能不能墊上一尺厚的雪。”

八五年除夕八六年新春的春晚還是值得稱讚的，這一晚紅了費翔，火了《春天裡的一把火》。

新舊交替的凌晨到了，周庭柱帶著三個弟弟，一人抱著一箱煙花，來到院壩外的公路上，一字排開，點燃後，就回到階沿上。仰頭看著雪花飛舞的夜空，看著五彩斑斕的煙花彈，尖嘯著衝上大雪瀰漫的夜空，轟然炸開，映紅了夜空，四周村莊裡的煙花爆竹聲此起彼伏，美麗的夜空如詩如畫。

煙花放過之後，周庭玉就叫著陳愛華、杜薇薇，三人回到了新房子，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