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深訝異了半秒,而後勾起唇角。

“哦?那你覺得你值多少?”

池禾沉默片刻,本想報出個足夠自己還清債務的高價,但再一想,就算是她真說出了口,只怕換來的也只是周律深另一番的嘲辱罷了。

於是她換了個說法:“我值多少,不是我自己定的,周先生可以去問紅姐。”

周律深嗤笑一聲,一手拎起西裝外套披在身上,似乎還要再說些什麼,包廂門就被突兀的一把推開了。

闖進來的女人生了張眉目如畫的臉,眉眼五官都溫婉清麗,大概是一路急急過來的,站在門口的時候,還在微微喘著氣。

她視線先是再池禾身上停了半秒,又移到了周律深身上。

池禾認識她,周律深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唐瓷。

她只見過唐瓷一面,就是和周律深辦離婚手續的當天,她等在民政局外,待周律深出來,就挽上了他的手臂,還不忘若有若無的掃她一眼。

想要炫耀,卻還要端著架子,看得池禾想笑,卻笑不出來。

周律深看人的眼光,果然糟糕。

包廂裡,只要不是三歲小孩,都能看出來這裡剛剛發生了些什麼。

唐瓷咬著下唇,眼角有些泛紅,端得一副欲語還休,我見猶憐的樣子。

池禾撿起地上的托盤,垂眼說:“我先出去了,方才的事,周先生可千萬不要忘了……畢竟您也知道,我現在境遇不比當年,這錢,對我還蠻重要的。”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順手體貼的帶上了門。

一阻斷包廂內的目光,池禾就再也難以保持面上的波瀾不驚。

她單手撐著牆壁,彎著腰緩和了好一會,等那陣難捱的痠痛稍稍減輕,才一步步蹭到員工宿舍,借浴室洗了個澡,再出來時,就聽到敲門聲。

門外的是紅姐,眼神複雜的從池禾那一身難以遮掩的青紫痕跡上掠過,遞過去一張卡。

“周總給的。”

池禾低頭一看,只覺得血氣都要翻湧了上去。

那張卡,是她今天晚上給周律深還債的。

這才幾個小時不到,就又轉到了她手裡。

紅姐嘆了口氣,見池禾表情實在扭曲,勸她:“何必跟周總對著幹呢,他現在身份地位,可不是以前能比的,再說了,你們總歸是做過夫妻的,你就軟和一點,再怎麼也不至於到今天這種地步……”

池禾扯了扯唇角,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指望周律深念舊情,不如指望世界末日來得實際一些。

紅姐走後,池禾換了衣服下班。

走出天上人間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池禾搭最早的一班公交車去了醫院,交過這個月的費用後,正遇上值完夜班交接的主治醫生。

“池小姐!你可算是來了!”

醫生神色匆忙,池禾心頭一驚:“出什麼事了?”

“是這樣,你妹妹的情況本來已經算是穩定了,只需要繼續觀察,再等待配型合適的心臟做手術就可以了,但今天晚上……你媽媽來了一趟,還帶了不少人。”

池禾霎時捏緊了手指。

醫生嘆了口氣,繼續說:“那些人在你妹妹的病房外面大吵大鬧,你媽還口口聲聲喊著要見你,你的電話也打不通,最後還是保安上來才把他們弄走的。”

醫生用詞算是委婉的,但池禾一點不難想象當時的場景。

溫亦如來醫院鬧這麼一出,目的無非就是想再要錢罷了。

她之前也去天上人間鬧過,但私人會所的安保可沒醫院這麼好打發,碰了幾次硬釘子後,就再也不敢去了,至於她帶來的那些人,除了賭場那些高利貸追債的,還能有誰?

但池禾沒想到,溫亦如竟敢找來醫院。

她明明知道,池渺患的是先天性心臟病,自從家裡除了變故後病情越發嚴重,根本經不得半點刺激,卻還要……

好在搶救及時,沒出什麼大事,池禾謝過醫生去病房看她時,她被打了安定還在睡。

池渺小池禾七歲,今年剛剛成年,但因為身體的緣故,比同歲的女孩子看起來都要纖細蒼白,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眉頭依然緊緊皺著。

從醫院出來,池禾回了趟家。

說是家,其實也就是城市邊緣的一間小地下室,陰暗潮溼,處處漏水不說,連窗子都沒有,但這已經是池家敗落後,池禾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了。

溫亦如又過了大半晌才回來,她喝得爛醉,跌跌撞撞的推開門進來,探手去摸燈,耳邊卻猛地響起“砰嚓”一聲巨響,一隻酒瓶子直直砸在她的腳邊,碎片飛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