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林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他在寧關城實力算不上頂尖,作為軍醫的醫術也只能算一般,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處境都有些尷尬,今薛將軍竟主動邀請他共飲,這在寧關鐵騎中已是莫大的榮耀。

“累了,本將憩一會兒,飯菜好了叫我!”薛定言罷直接慢慢躺在了床上,二壯和楊正林互視一眼,楊正林使了個眼色,二人向外走去。

就在二人來到門前的時候,薛夫人走了進來,她冷著臉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楊正林一臉尷尬道:“將軍,夫人來了!”

薛定側過臉看向薛夫人露出諂媚笑容道:“夫人,有什麼事嗎?”

薛夫人依舊沉默,看的薛定心裡直發毛,不過他也沒有繼續開口。

“少喝點…”薛夫人留下三個字轉身就走。

待薛夫人走遠後,薛定才大罵道:“薛凱你這個逆子!叛徒!”

楊正林和二壯四目相對會心一笑,他們走到門外的石凳上坐下,沒有再打擾薛定休息。

薛定罵了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顯然已經睡了。

此時的將軍府庭院十分平靜,楊正林伸了個懶腰,他一臉感慨道:“活著回家真好啊,就是不知道其他兄弟還有幾人運氣好,可以逃回來。”

楊正林口中的家自然不是將軍府,而是整個寧關城。

“一定還有很多人可以回來的!”二壯堅定道。

“但願吧…”楊正林有些惆悵。

二壯表情卻是暗淡下來,他表情苦澀輕聲道:“真羨慕楊大哥還有家,下之大卻是不知道何處才是我們叔侄二饒容身之所。”

他雖然答應了孫哲平要效力晉安,但如今晉安的一切對他來都很陌生,他確實也不知道晉安對自己的安排究竟在哪,如此感慨並不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有感而發。

楊正林拍了拍二壯的肩膀道:“二壯,既然你都跟我們回了寧關城,將軍又那麼喜歡你,你不妨就留下吧,加入寧關鐵騎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二壯沒有直接回應楊正林,他面帶苦笑嘴裡喃喃道:“留下嗎?”

“大老爺們,扭捏什麼!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去處嗎?”楊正林有些急了。

這位軍醫早就看出薛定對二壯起了招攬之心,他也對二壯的武功、韜略頗為佩服,這也是為什麼他捨命也要保住周林的原因之一,只要留下週林,二壯就不可能離開。

“此事我還得再想想…”二壯臉色為難道。

楊正林也不好再逼迫,他眼神暗淡道:“確實,如今局勢緊張,寧關城極有可能很快就會有大敵來犯,你也不是寧關城人,不願意留下也無可厚非…”他的臉上寫滿了失望。

“楊大哥,你誤會了,我周山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二壯連忙道。

“無妨,不用解釋…”楊正林擺了擺手道。

二人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薛凱走進了庭院,見到二人笑著道:“二位怎麼坐院裡了?我爹呢?”

二壯和楊正林同時看向薛凱,眼神十分古怪。

在薛凱的眼裡,二饒目光好像在:“你死定了!”

“你們兩個什麼意思?”薛凱有些不滿道。

“逆子!給我進來!”屋內傳來薛定的怒喝之聲,他竟然已經醒了。

薛凱嚇的打了個機靈,他瞪了二壯他們一眼也不敢停留就朝著屋內走去。

二壯和楊正林就聽到屋內薛定道:“你子長本事了是吧,還敢跟你娘通風報信了!”

“爹,不是孩兒通風報信,這事必須得跟孃親啊,要是先斬後奏等娘回來不收拾你才怪呢,孩兒這是為你好!”薛凱不甘示弱,據理力爭道。

沉默…

薛定想了一會兒,十分豪橫道:“你得對,這事還真得先,算你爹失算了,不管了,走喝酒去!那老婆子能奈我何!”

屋內響起緩慢的腳步聲,薛凱扶著薛定走了出來。

門外二人立刻起身,四人來到了薛定將軍府中的湖心亭鄭

將軍府中有湖,湖中央是個島,一個大大的亭子坐落島上,大幾乎與島相同,佔了湖本身面積的三成,亭與岸之間只有一條窄窄的水中石路相連。

這座湖中亭是薛定十分鐘意的地方,這裡的作用只有一個,那便是飲酒。

四人走過水中石路,來到湖心亭前,一個巨大的牌匾吸引了二壯的注意。

不是匾上的字有多麼傳神,意境多麼美好,而是牌匾上的字實在是不敢恭維,二壯雖然書法也是一般,卻是比這字的主人要強上很多,牌匾上三個字“醉歸亭”也是讓人有些無語。

“醉歸,醉鬼,醉龜,這名字的諧音也太傻了,這是哪個人才取的…”二壯心中暗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薛定。

而此時薛定正好也把目光投了過來,二人四目相對,薛定笑著道:“看出來了?”

二壯一臉凝重的點頭,實際上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笑出來。

“這名字是本將親自取的,字也是本將提的,正所謂不醉不歸,到了本將的飲酒亭醉了才能歸!怎麼樣,是不是霸氣十足!”薛定豪氣道。

二壯拼命的控制著自己面部的每一塊肌肉,他感覺自己的舊傷都被牽動了。

“將軍文采出眾,落筆如有神!真是讓人佩服!”楊正林昧著良心道,二壯看向楊正林的目光充滿了敬佩。

薛定心情大好,向前招了招手道:“走,喝起來!不醉不歸!”

此時湖心亭中得到巨大石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品,四人落座。

薛定看著眼前的各種美食,看向薛凱的目光柔和了許多,這些菜都是他愛吃的,薛凱在婚後真的懂事了很多,薛定對自己這個出身低微的兒媳婦十分滿意。

“爹,你的傷沒問題嗎?”薛凱臉上滿是擔憂道。

薛定拍了拍胸脯道:“老子征戰沙場一輩子,這點傷算什麼?當年老子死守北遼進攻寧關城的時候,比這贍重多了,不是照樣喝酒吃肉!”

薛凱拗不過薛定,二壯和楊正林更沒有什麼好的,三人只能陪薛定喝起酒來。

石桌上的巨大石盤可以轉動,不用擔心有人會夠不到菜,四人推杯換盞,氣氛相當熱鬧。

薛定見二壯有了一些醉意,他緩緩站起身來道:“下面本將有要事要宣佈!”

三人都已經喝了不少,他們並沒有把薛定的話放在心上,仍在笑著,以為他要酒桌上的事。

“怎麼喝將軍便是,我老楊一定跟著!”楊正林拍著桌子道。

“喝不下了,將軍慢點喝吧。”二壯紅著臉連連擺手。

“爹,孩兒現在不是懦夫,走一個!”薛凱舉起杯就往嘴裡倒。

薛定也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不過他喝完並沒有坐下,而是開口道:“我要死了…”

他的話的十分輕鬆,似乎並不是事關自己的生死一般。

三個人同時把目光投向薛定,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怎麼?傻了?”薛定笑道。

“爹,怎麼回事?”薛凱的酒意全消,焦急問道。

“北斗城外抗擊清和軍,那些清和人十分兇悍,尤其是清和軍那個羽時佑生,那可是實打實的宗師強者,為父早就已經耗盡了氣力,若不是山拼死相救,為夫早就死在北斗城外的。”

“雖然我沒有直接死在敵人手裡,不過身上的所有力量早就已經枯竭,照理為父原本已經回不了寧關城了。”

“誰知道上眷顧,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竟然突破了!”

“不過那時我的身體已經猶如無底洞一般,無論突破帶來了多少生命力都無法讓我好轉。”

“突破只是延長了我的時日,不過也只是不多的時間罷了。”

薛定的話讓三人如同石化了一般,一時間沒有立刻話。

薛凱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連忙開口道:“爹,不要喪氣話,孩兒這就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將你的傷治好。”

“不用了,我的身子自己清楚,神仙來了也沒辦法了!”薛定淡然道。

楊正林繞到薛定身旁道:“將軍,讓我瞧瞧。”

薛定也沒嫌棄這個醫術並不高明的軍醫,把手伸了出來。

楊正林開始一臉凝重地認真把脈。

“楊大哥,怎麼樣?”二壯焦急問道。

此時,楊正林也收回了把脈的手,他的臉色十分難看道:“將軍現在就像是個破洞的面口袋,麵粉會源源不斷的流失,直到剩下空袋子,如此一來,若是沒有真正的材地寶,恐怕將軍真的凶多吉少!”

“不要悲傷,更不要當著老子的面哭,尤其是薛凱,你缺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薛定皺眉道。

薛凱沉默片刻後,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他滿臉哀傷看向自己的父親,不再言語。

“你們三個聽好了,我走以後寧關城很有可能會陷入危局,你們三個一定要團結一心,共度難關!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寧關鐵騎。”薛定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用一種請求的語氣大聲道,他的中氣很足,完全不像是垂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