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中有個半大小子乳名叫石墩兒,他如今父母雙亡,獨自生活在城中。

沒有人知道石墩兒的大名叫什麼,街坊們只曉得這個可憐的孩子姓石,但從沒人見過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也在數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石墩兒這孩子自幼就憨憨傻傻的,他甚至連自己的年紀都不清楚,不過他生的十分壯碩,從小就力氣大,但這孩子很老實從來也不與人動手。

在石墩兒的母親過世後,他變賣了家裡的東西葬了母親,有人說這個憨憨被人騙了,下葬他娘根本用不了多少銀錢,結果他卻落了個家徒四壁,除了宅子外什麼也沒有了。

他這麼小的年紀卻沒有了任何生活來源,活命對於他來說成了一件奢求,只有極少數善良的鄰居會給他送來一些吃食,不過他的飯量極大,可以供成年男子吃飽的食物對他來說卻很難填飽肚子。

少總比沒有強,石墩兒靠著鄰居的救濟挺過了一段時間,但善良人往往並不富有,那幾個鄰居很快就入不敷出,再也拿不出食物來救濟石墩兒。

或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又或許是傻人有傻福,一位鄰人的遠方親戚在城中經營著一家糧店,那段時間正好缺夥計,石墩兒便被介紹到糧店中做工。

糧店的掌櫃名叫錢士誠,這傢伙名中雖有誠字,但卻是個唯利是圖的主兒,他長得尖嘴猴腮、一臉刻薄,在看到石墩兒後立刻就要將人趕走。

鄰居趕忙求情,並說出了石墩兒力氣大的事,錢士誠這才給了石墩兒機會,讓石墩搬幾袋糧食試試。

當錢士誠看到石墩兒一口氣扛起了十五袋大米,他立刻變了臉色,從此收留了石墩兒,不過他提前宣告只管飯不發工錢。

那時的石墩兒只有不到十歲,頭腦也不靈光,能有人願意用就已經謝天謝地,哪裡還有挑三揀四的道理。

從此石墩兒就在糧店住下了,每日有幹不完的活計,也有挨不完的罵。

好在糧店最不缺的就是糧食,雖然錢士誠整天打罵石墩兒,吃飯時也難免冷嘲熱諷,不過石墩兒好歹能吃飽飯。

一晃多年過去,錢掌櫃依舊是一毛不拔,不願為石墩兒支付工錢,對此石墩卻是沒有太多的想法。

石墩兒長成了高大魁實的大孩子,不過他的頭腦並沒有因為年紀的增長而變得聰明,依舊是憨憨的,多年來他遭到了不少城裡孩子的欺凌,不管對方如何,他都不曾還手,只是默默承受。

大舜、武趙開戰後,局勢動盪,錢士誠這傢伙見才眼開,大肆屯糧,隨後哄抬糧價,狠狠發了一筆橫財。

不過此事很快被大舜朝廷發覺,世子項問天下令嚴查,錢士誠不出意外被官府帶走,糧店也被查封,其內的糧食更是被官府一車車拉走,連個米粒都沒剩下。

錢士誠確實被懲罰了,不過石墩兒何其無辜,沒有了糧店他再次失去了生計,多年來他沒有工錢,家裡自然仍然無米下鍋。

接連幾日,石墩兒餓著肚子在城中閒逛,希冀著有人可以從什麼地方弄些吃的,不過事與願違,他餓的眼冒金星依舊一無所獲。

蠢笨如石墩兒就算已經飢腸轆轆,他仍然沉默著,若是不瞭解他的遭遇很難知道這個大傢伙為何一臉急切又茫然地在街上亂逛。

尤其世道亂了,誰也沒有閒情逸致去管別人的死活。

石墩兒的運氣可以說差到了極點,他餓得前胸貼後背,渾身都沒有力氣,只得坐在了街邊一戶人家門前歇息,就在這時,十來個十多歲的半大小子衝到了他的面前。

“這不是傻石墩兒嗎?你快起開!別在我家門口坐著,萬一把傻氣傳染給我怎麼辦!”一個穿著合體的男孩一臉嫌棄說道。

另外一個黑瘦男孩狠狠拍了那個男孩肩膀一下,隨後一臉壞笑說道:“秋陽,這傻石墩兒是不是看上你姐了,要不然怎麼就挑你家門口坐著,這是在勾引你姐呢,還不快叫姐夫!”

被稱為秋陽的男孩立刻針鋒相對說道:“黃春,你小子不要胡言亂語,信不信老子這就去把你家那婢女秋魚就地正法!聽說那可是你家老爺子給你定好的小妾,我去替你先嚐嚐鮮!”

十來歲的男孩一般尚未行人道,床笫之事對於他們來說充滿了神秘,整日說些葷話也是人之常情。

“秋陽,你快看看,你姐夫生得可真壯,就是腦子不好使,要不然就這體格子放頭牛用也配得上你姐了!”黃春依舊不依不饒。

“傻石墩兒配秋魚那才是最般配的,想想看用不了幾年再生十個八個小石墩兒,你們家可就人丁興旺了!”秋陽斜眼瞥了黃春一眼嘲弄道。

兩人互相拌嘴的時候,石墩兒見狀就想起身離開,奈何餓得實在有些堅持不住,他剛抬起屁股就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

“你們兩個別吵了,傻石墩兒想跑!”又一個孩子叫道。

這下提醒了爭吵的二人,他們立刻調轉槍頭一致對外,眼神齊刷刷看向石墩兒。

“臭石墩兒,傻石墩兒!居然不長眼跑來我家門口,兄弟們,給我狠狠的教訓他!”秋陽大喊一聲,同時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著石墩兒砸了過去。

黃春見狀也不示弱,他似乎忘記了剛剛和秋陽的拌嘴,一邊撿起石頭砸向石墩兒一邊開口道:“哥兒幾個,咱們一塊幫秋陽把傻石墩兒趕跑!”

其他幾人也紛紛出手,大小石塊耀武揚威般砸在了石墩兒身上。

石墩兒只得用手擋住腦袋,任由幾個孩子欺凌,這些石塊雖然一時沒有帶來太大的傷害,不過石墩兒身上也紅腫了起來。

孩子們笑著、叫著,盡情欺負著這個可憐的大傢伙。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憑空出現,擋在了石墩兒面前,那是一個身穿黑色布衣的青年,他身背一個被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棍狀物,年紀比石墩兒要大上兩三歲,比這些逞兇的孩子要大上不少。

面對飛來的石塊,青年只是簡單揮動手臂就盡數將石塊摘在了手中,他握著兩把石塊盯著眼前這群男孩。

青年的出現和出手,立刻讓孩子們警覺,他們都停下手,目光集中在秋陽和黃春兩人身上,很顯然他們是這群孩子的主心骨兒。

“滾!”青年怒道。

孩子們從他身上突然感覺到一股令人膽怯的力量,他們不由自主的後退。

秋陽強裝鎮定說道:“這裡是我家門口,你憑什麼讓我走!”

“對啊,你是傻石墩兒的什麼人,居然敢多管閒事護著個傻子,秋陽他爹可是個練家子,信不信一會出來打得你滿地找牙!”黃春也鼓起勇氣傲然說道。

“再說最後一遍,給我滾!”青年眼神銳利,再次開口,他狠狠握緊拳頭,那些被他接住的小石塊竟然頃刻間化為粉末。

孩子們距離並不遠,他們都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幾人再次同時後退。

“這是高手,快跑!”秋陽一聲令下,孩子們立刻一鬨而散,他們拼命逃跑,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蹤跡。

“老子十歲的時候已經下山當起密探了,這群崽子只會仗著家裡大人在街裡橫行,真是欠收拾,遇到黃信,保準各個老實…”青年一臉不屑輕聲道,這個出手相助的青年正是楚仲安。

楚仲安轉身看向石墩兒詢問道:“小兄弟,你沒事吧?”他的眼睛瞥向石墩兒被砸到的地方,好在都只是一些輕微擦傷,沒有什麼大礙。

石墩聽到楚仲安的話這才放下了胳膊,警惕地看著這位救命恩人。

楚仲安這才看清了石墩兒的長相。

石墩兒雖然坐在那裡,不過依然可以感覺到高大壯實,他一張國字臉,兩條粗眉毛連成一根,嘴巴上鬍鬚堆成另一條“粗眉毛”,看起來有些邋遢也有些滑稽,不過看他那怯懦的眼神,卻又讓人心生憐憫。

石墩兒沒有說話,他只是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

楚仲安見石墩兒不說話,他立刻問道:“你會說話嗎?”也難怪他會如此問,被這麼欺負也不吭一聲,確實有啞巴的可能。

石墩兒點頭說道:“俺會說話…”他一臉真誠。

楚仲安也咧嘴笑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石墩兒立刻答道:“俺叫石墩兒!這是俺娘給我起的!”

“剛才那群小子為什麼欺負你?”楚仲安繼續問道。

石墩兒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聲響從石墩兒的身體中傳了出來,他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楚仲安會心一笑道:“石墩兒,走!我請你吃東西!”

石墩兒微微低頭說道:“俺起不來了…”

楚仲安立刻上前把石墩兒扶了起來,二人很快來到了一家酒樓之中。

楚仲安安排石墩兒坐好,店小二走了過來說道:“兩位客官要吃點什麼,只要報的上名號的菜,我們這都可以安排!”

“給我安排一桌上等酒席,要快些,我這小兄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