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廣義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開啟了手機。

這是年過三十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輿論的可怕。

哪怕是看的時候,他都一點沒有在意。

可那些評論和中傷,就像刻在了他的腦海裡一樣,動不動就會冒出來。

他只要一拿起筆或者以開啟電腦做設計,腦海裡面就會浮現出那些被拿來和他以前的獲獎作品對比的粗製濫造。

湊熱鬧的也好,以偏概全的也罷,全都像牛鬼蛇神似的跑出來作怪。

作為被吹捧多年的天才建築師,聶廣義還是第一次遇到沒有靈感。

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即便有靈感,也不知道要怎麼表達的情況。

這是聶廣義從未有過的體驗。

在這樣的風口浪尖,堪稱致命的打擊。

聶廣義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沒有自信是什麼樣的感覺。

性格使然,越是這樣的時候,他就越是死鴨子嘴硬。

隨著程諾和宣適婚禮的一天天臨近,聶廣義的心理,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如果只是要參加一個什麼獎項,他可以不參加,或者隨便參加一下。

宣適和程諾那麼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聶廣義縱使再怎麼大少爺脾氣,也不可能說出,【禮物還沒設計好,趕緊讓你們的婚禮延期】這樣的話。

表面上,聶廣義裝得若無其事。

心底裡,他在瘋狂的尋找內因。

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所有的詆譭,他都可以反駁。

唯獨極光之意撞名又撞外觀這件事情,是真的怎麼都解釋不清楚。

名字算是個意外的巧合,外觀就真的解釋不清楚。

這也是聶廣義自己心裡的痛。

甚至,聶廣義對夢心之最初的好感,也是源自夢心之的無條件信任。

聶廣義對自己的設計,是有精神潔癖的,他至今都還記得,【開心小姐】在知道他的靈感源自於【極光之源】那幅畫之後,和他說的那句話【這種小孩子的塗鴉,誰能看明白是什麼啊?我爸我媽看了幾年都看不明白。】

在聶廣義設計潔癖發作,嚴重到懷疑自己的時候,夢心之還問,有沒有可能,是她看了他的設計,【才會在夢裡出現那樣的一棟建築】。

假如沒有這樣的一段認可,聶廣義在知道自己的概念設計早就已經有人做出來的那個時候,就已經要面臨設計潔癖導致的精神崩潰了。

時隔這麼久,聶廣義自己都沒有想過,他的設計潔癖會在這麼關鍵的時間點,重新冒出來找他的麻煩。

宣適和聶廣義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自然能看出來聶廣義的反常。

可聶廣義隱藏的實在是太好了,加上宣適本來也不懂設計。

宣適就只能看出反常本身,看不出來反常的具體原因。

“大少,早上做了小籠包你不吃,說要吃薺菜餛飩,中午給你做好了,放到冰了你都沒有動。”

“我這不是在做設計嗎?你一個小適子懂什麼?”

“設計我是不懂,但是你哪次做設計,不是聞著我做飯的味兒就來了?還沒出鍋的你都不嫌燙。”

“我哪次做設計,也不是要給你的婚禮送禮啊?你忘了你是一婚嗎?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

“廣義,不要拿我和阿諾的婚姻說事。”宣適也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好的,你晚上給我做個炒年糕,我就不拿你們倆說事。”聶廣義倒也習慣了這個底線。

“你是真的要吃嗎?”宣適問聶廣義:“你這兩天這麼反常,是遇到了什麼瓶頸嗎?”

“瓶頸?”聶廣義強勢一問三連:“什麼叫瓶頸?我家的哪個水壺不是直筒的?沒有瓶哪來的頸?”

“廣義,你要是有什麼事情的話,不要結婚禮物,或者推遲……”

“我推你個大頭遲,我能有什麼事情?你這回來才幾天就開始便秘。”

“大少還會開有味道的玩笑,看來是我多心了。”

“你多什麼心,你老婆叫程諾,又不叫夢心之。”

“今天還不能叫老婆,阿諾說要在婚禮現場改口。”宣適鄭重其事。

“這種事情你告訴我幹嘛?難不成還要我給你改口費?”

“阿諾說了,婚禮要有儀式感。”宣適繼續解釋。

“我儀你個大頭式!床你都敢上,老婆為什麼不敢叫?又不是讓你叫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