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劉家庭院。

縷縷和煦的陽光,透過樹枝細葉,沿著建築結構射落。

方形的矮腳木桌前,圍坐著三道身影。

劉先生昨夜睡得不錯,他精神飽滿,臉上掛著慈藹的笑容,正悠哉悠哉地煮茶。

像他這種受僱於江湖各方勢力的手藝人,本身沒有強大的武力,又閒居在熱鬧的地帶,其實多年來,幾乎每一天,都做好了死於仇殺的心理準備。

畢竟,對他來說,自從捏骨、易容的手藝登峰造極後,世上值得追求、或是在意的事物,已然不多。

因此,儘管他身處三一與全性的鬥爭漩渦,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二位,這是苗疆採摘的花茶,試試?”

劉先生煮茶良久,聞著那清鬱的香味,意識到火候差不多了,便謹慎握舉茶壺,給面前的澄真、似衝各倒七分杯滿。

“好...謝謝。”

澄真接過茶杯,輕飲半口,一道暖流劃落咽喉,徹夜不眠的疲倦,得以舒緩。

“劉先生,你泡的茶,確實不錯。”

“師叔,再不喝的話,待會兒可就要沒機會了。”

澄真淡笑著把茶碗放下,側首望向庭院大門。

那裡視野平坦、溫暖明媚,本該是美好的景色,卻摻雜著隱晦的殺氣,像是源源不斷的朦朧細雨,緩慢聚攏。

“已經沒有機會了。”

似衝神態凝重,他凝視著大門,數秒內一道、兩道、三道...直至二十餘道身影,就這麼明晃晃地走了過來。

他們氣勢猖獗,像是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進入庭院的瞬間,殺氣如狂風暴雨般襲來,儼然是狩獵的姿態。

為首的黑袍毒人,帶著獨眼男等一眾全性好手,將庭院堵著水洩不通。

時隔多年,當他再次看到兩道熟悉的白衣身影,殘缺的嘴唇,都因此笑得乾裂,露出漆黑、扭曲的血肉。

“似衝、毋澄真,好久不見啊。”

“是你?!”

見到來人,澄真臉色微變。

這可是個狠角色,擅長煉毒、養蠱,曾在沿海區域,掀起腥風血雨,害得不少平民流離失所。

就連部分前去圍剿的正道弟子,都被此人與其背後的勢力,殘酷毒殺。

除此之外,其他的伏擊者,無不是全性中有頭有臉的精銳,基本都沾著數十樁命案起步,在亂世混得如魚得水,實力不俗。

“嘿嘿,曠雅先生、維玄子,真是好悠閒啊,膽敢來我全性的地盤鬧事?”

毒人身側的乾瘦青年,眼神陰鷙,一邊調侃,一邊發難。

“咻——!”

一枚鋒銳的暗器,自他手中射出,爆發極致的速度,劃破長空,鎖射麵人劉的眉心。

“哼!”

澄真比快更快,揚手如電,竟是在暗器的刃尖,距離劉先生的眉心處僅有數厘米的時候,強行抓握,打斷攻擊。

白色的炁流環繞他的右手,化解動能,暗器隨之‘哐當’一聲被棄在地。

“哦?可以啊。”

毒人似早有預料,戲謔道:“當年躲在左老兒身後的娃娃,倒是長本事了嘛。”

身陷於二十多人的圍困,饒是閱歷匪淺的似衝,也如臨大敵,他的目光和毒人在空中激烈碰撞。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啊,趙無淵。”

“毒氣一如當年的骯髒,只可惜那時,師兄未能一巴掌拍死你,倒是可惜了。”

“可惜?那是他無能!”

聽到往事被提起,毒人醜陋的面容,愈發猙獰,他逐字逐句道:

“昔日左老兒,屠我恩師、兄長,十數年來,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誰曾料想,這老東西,竟先一步魂墮幽冥,不在人世。”

“而你,陪他一輩子道貌岸然的師弟;毋澄真,受他養育、栽培的苗子。”

“今日不把你們凌遲處死,攪碎筋骨,餵養毒蟲,難平我心頭之恨!”

說罷,覆蓋毒人枯槁身形的黑袍開始顫動;

邪風呼嘯,密密麻麻的毒物,形態詭異的蜈蚣、蠍子、毒蛇,紛紛掉落,更有海量的黑色小蟲,開始劇烈嘶吼,沿著地面疏散,將各處角落,盡數封禁。

“只怕伱沒那個本事了!”

談話間,似衝運炁,進入逆生二重,臉上的皺紋,緩慢褪去,而原先灰白的髮絲,徹底霜白一片。

他並未刻意將容貌恢復至中年時期,只是體內的骨骼與血肉,與炁相融,變得堅韌而強大。

激烈的氣流,垂落在地,像是形成一堵無形的鐵牆,抵禦著附近毒蟲的接近。

似衝眸現寒芒,他把澄真、劉先生擁護身後,氣勢如虹,與諸多全性對峙,做好血戰準備。

“上一次,師兄疏漏,讓你給逃了。”

“這一次,我必將親手鎮殺你。”

“否則,那些跪于山門前哀求的受害者,我可不好給他們一個交代。”

毒人不以為然,輕蔑笑之:“你以為你能庇護所有人?”

“先收起你的大義吧,昨日夜裡,我可叫了不少的瘋子,去襲擊你們三一門。”

“按照現在的情況,估計離滅門了也差不多了吧?”

“如果順利的話,就連左老兒的屍體,我都能納入囊中,屆時有的是手段,好好炮製。”

澄真臉色冰冷,雙眸浮現厲芒,他周身炁息洶湧,平靜道:“那就在這裡,殺了你,再回去。”

哪怕強敵環伺,蟲潮封困四周,他依舊不懼。

“澄真,這裡交給我。”

“你先帶劉先生離開。”

似衝舒展筋骨,撥出一口白炁,整個人攀升至最強狀態。

無論是趙無淵煉製邪藥,害死千餘位無辜者,又或是他驅使全性,攻打山門,意圖盜取師兄的屍骨。

似衝都下定了決心,哪怕他今天折在這裡,粉身碎骨,也要把此人斬殺。

否則,後患無窮....

那飽含殺意且純粹的眼神,落入全性眾人眼中,無不感到棘手。

這可是三一門,僅次於大盈仙人的曠雅先生,實力深不可測。

然而,那身材彪悍的獨眼男,卻渾然不怕。

他雙手拔起腰間的剔骨刀,相互碰撞、摩擦,放聲嗤笑:

“老傢伙,事已至此,你還在妄想?”

“當年你修復斷臂,我退避鋒芒,如今我倒想看看你的逆生極限到底在哪裡?”

“咻——!”

電光火石間,獨眼男瞬襲而來,尖銳的骨刀,以刁鑽的角度,砍向宿敵的要害處。

“等的就是你!”

“轟!”

宛若雷霆炸響,似衝迎著刀刃而過,厚實的大手落至獨眼男的面門,給予重擊。

獨眼男被打得大口吐血,根本就反應不過來,整個人被似衝單手鎖喉,掄圓了往青石鋪制的地面狠狠砸去!

結實的地板,瞬間龜裂成蜘蛛網,獨眼男渾身淌血,眼前一黑,身體止不住地抽搐,差點昏死過去。

“走!!!”

暴喝傳來,澄真果斷拖著劉先生,轉身逃離庭院。

那攔截的蟲牆、連帶著土石構築的牆體,竟在下一秒,被其覆炁的右拳,徑直轟穿、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