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洞穴。

寂靜無聲。

鐫刻門人姓名的木牌,密密麻麻地懸浮半空,散發淡藍色的光輝。

橢圓狀的石臺鋪滿稻草,劉婆子盤坐其上。

歷經風霜摧殘、滿是皺紋的面容,顯得格外憔悴、凝重,喃喃自語:

“死了那麼多...”

“不應該啊...”

在她的不遠處,散落了一地的木牌,多達七十之數。

那些木牌像是某種外力,強行擰斷,就連名字都褪色、消失,代表這些全性門人,悉數殞命。

“趙老鬼,再怎麼不濟,也能牽制似衝...”

“六邪死了一半,病老鬼、骨鈺、筱煙,怎麼回事,對付維玄子,居然失手?”

“不,不對,還有其他人在場。”

“到底是哪一方勢力...插手。”

就在劉婆子苦思冥想時,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傳來。

“噠..噠..噠..”

“嗯?”

“你回來了啊?”劉婆子微微抬首。

一位帶著鬼面具的壯碩男子,渾身是血,扶著洞穴的巖壁,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姨...出事了,三一門有埋伏,我們吃了大虧。”

“死了大半的人,才換掉兩個三一的崽子。”

男子氣喘如牛,說話的聲音很是嘶啞,他的腹部被一道粗闊的傷口橫貫,緩緩地滲著血。

“就連你也傷成了這個模樣。”

“看來想要把三一門,連根拔起,還缺點時機啊。”

劉婆子無奈伸出枯槁的右手,抓住石臺旁的柺杖,在她起身、離開稻草的時候,浮空的木牌,全部黯淡,墜落在地。

“還有一個更壞的訊息,你也知道了吧?”

“趙老鬼死了。”

“目前還不確定是誰下的手,應該不是三一那兩個,憑他們的實力,還稍差了些。”

劉婆子絮絮叨叨地講著,她摁下一旁的機關,洞穴顫動,一扇暗門在隱秘角落開啟。

“裡面還有幾壇藥水,自己進去泡吧。”

“好,謝謝...姨。”

鬼面具男拖著油盡燈枯的軀體,走向暗門,不忘冷哼道:

“三一那些崽子,我遲早把他們的皮都給剝了,脊骨煉成武器!”

“少說幾句吧,先養好傷,再從長計議。”

劉婆子低聲一嘆,右手輕推石門,關閉暗室。

......

夜晚,山中荒廢寺廟。

無根生、李慕玄、谷畸亭,三人集聚在此。

篝火燒得旺盛,把他們的影子,倒映在被蛛網密佈的牆壁上,幾人席地而坐,各有心事,陷入沉默。

“噠!噠噠!!”

匆忙的腳步聲在廟外響起,高艮扶著門把手,喘息不止,帶來了最新的訊息。

“死了,死了,都死了。”

“劉先生家裡,被打成了廢墟,全都是零碎的屍塊。”

高艮臉色煞白,至今還不能冷靜下來,顫聲道:

“我趕過去的時候,什麼都沒了,根據現場的痕跡,死的有病鬼、骨鈺、和筱煙,和那位趙姓的元老。”

“什麼?!”谷畸亭駭得頭皮發麻,萬般慶幸躲過一劫。

李慕玄心神不寧,緊忙問:“那劉先生呢?”

“死了,在樹林裡面。”

高艮將看到的場景,逐一描述:“整具屍體嚴重腐爛,胸前有貫穿的痕跡,骨頭全碎了,我猜是三一門的託雲手打的,但也中了毒。”

“該死,我絕不...”

話音未落,無根生冷冷地瞥他了一眼:“你是閒事情鬧得還不夠大麼?”

“可是,掌門,劉先生的仇...”

“這次去伏擊的門人,都是精銳。”

無根生拾著一根枯樹枝,搗鼓著篝火,心不在焉地道:

“不乏比你厲害的,如今都下了黃泉,你找三一門,是湊數麼?”

“左門長願意放伱下山,不代表其他的門人願意。”

聞言,李慕玄死死握拳,像是洩氣的皮球,又緩緩坐了下去。

他盯著篝火,冷汗從臉頰劃過,那雙迷茫的眼睛,顯得害怕、愧疚。

這副沒氣息的模樣,被高艮看在眼裡,恨不得當場宰了他。

“李慕玄!你知不知道捅出多大的簍子了?”

“你以為這次死的是誰?”

“六邪這些宗師王八蛋死了一半,還有那臭名昭著的趙老畜生,在全性的輩分,比你師父王耀祖都要高!”

李慕玄徹底呆滯住了,他沒想到..這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又不可控制。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就在他惶惶不安的時候,無根生再次丟擲重磅的訊息:“如今的全性,就是一觸即發的炸藥桶。”

“我雖為掌門,但從來都沒有一刻能控制過這尊龐然大物。”

谷畸亭、高艮一言不發,臉色各異,他們知道這是事實。

“平日裡渡渡門人,得過且過,也沒多少存在感,更像背黑鍋的。”

“非我妄自菲薄,真要能說上話的,令門人拜服的,還得是那些元老。”

“實力、地位,都在我這個掌門之上,甚至在不少門人的眼裡,我不過是老傢伙們的提線傀儡罷了。”

“他們沆瀣一氣,如今趙老死了,又豈會坐視不管?”

篝火越燒越熾烈,無根生的心情卻愈發沉重,他單手支撐著下巴,一臉的無奈:

“從三一門那邊下手的情況來看,也是恨不得把我倆給剁碎咯。”

“接下來,就是全性和三一的全面戰爭了。”

“該躲就躲,該藏就藏,不丟人。”

谷畸亭心生怯意,強烈的直覺告訴他,絕不能再和李慕玄這個黴星待在一起了,保不準哪天就被他活活剋死。

高艮緊咬嘴角,心率居高不下,指責道:

“無根生,你當初就不該帶這孽畜去三一門,現在好了,掀起兩派戰爭,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欸,沒辦法。”

無根生苦笑連連:“誰讓惡童擰巴呢?正不正,邪不邪,還對左門長念念不忘,非要去碰一碰。”

“但凡聽從我的建議,提前一天走,或者稍微隱忍,都可以避免的。”

“倒是他...真入戲了,也算彌補一些遺憾吧。”

哪怕遠離紛爭的漩渦,寺廟裡的氛圍,依舊緊迫、窒息。

李慕玄一言不發,低垂著頭,雙手抱膝,臉色苦鬱,眼神愈發的黯淡、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