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當然知道,這個時期,中國情報部門與日本的差距有多大,代力龍的特務處能夠在上海站立足並存活下來,已經是一個了不得的成績了,但是付出的代價和犧牲必然非常慘重。

其實,不要說是現在,就是整個抗戰時期,幾年後改名為軍統局的特務處,在抗日情報戰線上也一直是處於下風。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就因為中國的情報和反諜工作起步太晚,缺乏時間沉澱和經驗積累,很多方面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自己慢慢探索,根本無法跟已經有幾十年經驗的日本諜報機構相比。

但是,就是在這種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中國特工還是對日偽做出了艱苦卓絕的鬥爭和不可磨滅的貢獻。

據戰後統計:敵後特工累計對日偽進行破壞2219次、突擊日軍595次;制裁日偽首要515次;刺殺日偽人員18444人、擊傷5510人;破壞日偽機車492輛、車廂1627節、汽車479輛、船艦441艘、炮臺及碉堡51座、飛機71架、兵營1578間、橋樑250座;蒐集日軍情報1021863件。

當然,這其中也許有些誇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戰鬥在特殊戰線的敵後工作者都堪稱民族英雄。

其中固然也有很多被捕後受不住酷刑叛變的敗類,但是大多數特工都是視死如歸的中華好兒女。

他們很多都是剛剛走出校門的熱血青年學生,人人懷著報國之志,只經過短時間的訓練,就一批批被派到敵後進行各種破壞和暗殺活動,然後又一批批犧牲在日偽的圍追堵截之下。

從1937年算起,僅正式登記在冊的特工人員就犧牲了一萬八千多人,外圍人員犧牲人數則超過四萬五千人。

在周文看來,整個抗戰期間,中國特工的表現比國軍在戰場上的表現要優秀得多。自己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自然是能幫就幫,義不容辭。

但是麼,道理是這個道理,在校長面前,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一下。

於是,周文又嘿嘿乾笑了幾聲,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說道:“嘿嘿……這個……卑職在上海不僅僅是想做買賣,順帶還想成立一個防衛公司,也就是做些保安保鏢、收錢幹一些私下裡的買賣之類的業務,這個防衛公司可以跟特務處……”

“這麼說……你是想收錢才辦事嘍?”校長拉長聲音,打斷周文問道。

周文看到校長語氣陰冷,眼神也透出一股森森寒光看著自己,不覺有些頭皮發麻。

他知道校長已經動了怒氣,但是他又不想讓自己的傭兵團變成校長隨意就呼來喝去的角色,這個習慣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要不然,以後是不是隻要有抗日大義的名分,自己都要聽其使喚,這可不行。

於是,哪怕校長已經動怒,他還是硬著頭皮道:“校長,卑職的志向是抗日不假,但卑職不是神人,手下也就那麼一兩千號人,不可能有那麼多的精力、財力和能力顧及到抗日的方方面面。先不說經費的問題,就是人力也吃不消那麼多的事兒。”

“而且,卑職的防衛公司是要賺外國人的錢,只能在建在租界,並且還得以米國人的名義開辦才可能得到租界的許可。而協助特務處開展工作可不是短時期就能見效的。如果有事臨時抽調,萬一防衛公司正好有業務,就怕人手上抓打不開,反而壞了大事。這就需要形成一種長期合作的機制才行。”

“再說了,防衛公司有米國人的股東,不收取一點兒費用,恐怕方方面面不好交代。”

其實周文倒不是真的看重什麼費用,他只是不想給校長形成一種習慣,好像為了抗日就能隨意使用傭兵團這支實際上不屬於軍委會的力量,那小爺以後還不得累死。

這世上,幹什麼事情都是需要代價的,白嫖這種事,自己在夢中想想就好了,現實中哪有那麼好的事。

只有付出代價,才會知道珍惜,才會在考慮問題的時候有得失方面的權衡和考慮。

看著校長依然冷冷地望著自己,周文也不發怵,目光清澈坦然與他對視。

態度上表現出絕不會退讓的架勢。

反正又不是小爺求著你,大不了一拍兩散。

一時之間,這間會客室的氣氛就有些凝重和沉悶起來。

良久,就聽校長冷冷說道:“你下去後,把今天你說的戰略構想和戰術思路都整理一下呈交上來。孔家的事情自有你的錢大哥跟你交代,在南京待幾天就滾回去吧。”

周文如蒙大赦,趕緊站起來,一個立正敬禮道:“卑職遵令,馬上回去整理資料,拿到錢後馬上回去。”

周文告辭出來後,對著守在門口的王副官點頭示意,就直接走出了校長官邸大門,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下午時分。

周文輕輕長吁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脊背都幾乎被冷汗打溼,戶外的微風一吹,只覺得背後是涼颼颼的。

心道:“奈奈的,這一國首腦的氣場果然不是人受的,還好小爺心臟大,算是勉強抗住了。不然換個人來,怕是在這位歷史大佬威嚴森然的壓力下,只怕當場就要跪了。”

他其實也不知道,今天對著校長講了那麼多,他能聽進幾分去,但是自己總歸的做到了仁至義盡。

在意圖改變抗日曆史走向是做了最大的努力。

不論你以後會不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小爺我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算得上是問心無愧。

要知道,自從穿越以來,他一直被抗戰中那些讓人悲憤和沉痛的歷史所壓迫,就如一座座大山一樣,壓著他的精神和靈魂,逼迫著他不斷努力,不斷嘗試各種方法去改變。

在連續經歷過兩次中日區域性戰爭的失敗後,他終於明白,解鈴還須繫鈴人。

歷史,只能被歷史人物去改變,而他這個穿越客只能起到提醒和建議的作用。

現在,自己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就交給老天吧。

想到這裡,周文的身心就彷彿卸下了一種束縛了他許久的枷鎖和負擔,整個人都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