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青幾個月前回了老家,趕著書堂開課急著才回來。

孟家子嗣雖多,卻沒幾個男丁。也不知怎的,生了一堆姑娘,卻只有一個嫡子知青。

上一世,孟知青迫於形勢上了戰場,沒多久便命喪黃泉。他那時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娶妻生子。

孟知錦太明白這個弟弟了,文鄒鄒的,不喜舞刀弄槍,表達不善言辭,一心只想報效朝廷,自小便勤學好問,出了名的聰明。

“四少爺馬上就要回來了,姑娘高興嗎?”佟春歪著頭笑問,“少爺走時很是放心不下小姐,總讓您不要太魯莽。”

孟知錦早就忘了,她醒來的時候孟知青就已經走了。

“為何?”她在橋上停了步子,微微探頭看下面的湖,倒著天上的月亮,笑笑,“他擔心我幹什麼?”

“還不是因為小姐的脾氣實在是太——”佟春在話要說出來時及時住嘴,硬生生拐了彎,“實在是太直率了。”

佟夏噗嗤一聲笑出來。

孟知錦看著佟春憋紅的臉蛋兒,伸手輕輕拽了拽她的臉頰:“你這丫頭,還敢打趣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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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哎呀,四少回來啦!”

“少爺!”

“知青!”

前廳一大早便叫嚷開,亂作一團,動靜十分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

孟知錦姍姍來遲時,正廳已經擠滿了一屋子女人,看寶貝似的盯著孟知青。

孟知青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的熱茶還沒來得及進嘴,低聲乖乖和長輩打招呼。

孟知錦站在屋簷外一側,面色黯淡。她突然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要出嫁時,這個弟弟滿臉不願,第一次反抗她的意思,說:“姐姐,宋意不是良配。”

孟知青讀書時見過宋意,空有一副皮囊罷了,內心深處狡詐又自卑,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這種人不會對孟知錦好的。

自己做了什麼呢?

孟知錦垂眸。她當時一心只想著嫁給自己心怡的男子。在後來天闕動亂,宋意拿她威脅孟知青去平定,讓孟家唯一的嫡子後來戰死疆場。

過去種種浮現在眼前,孟知錦一時竟有些近鄉情怯起來。

“大姐姐。”

孟知青獨特的嗓音傳來,夾雜著些驚喜,“我正準備去見你呢。”

佟春連忙戳了戳發呆的孟知錦。

孟知錦恍然抬眸看過去——面前的知青還正當年少,青澀又單純,眉眼與她十分相像,笑起來唇角有個淺淺的酒窩,一雙明亮的眸子像是會發光。

“知青,舟車勞頓,辛苦了。”

孟知錦不知該說些什麼,有些生疏。畢竟她上一世最後記憶裡的弟弟,已經入了朝堂,城府極深。再也沒有了這般單純的時候。

眾人在後面聲音低了些。

孫氏高高興興地上前把二人拉進廳內,笑著道:“你們姐弟二人也好久不見了,倒是越長越像。”

“確實是。”張氏有些酸,扯著手帕裝模作樣嘆氣,“到底是姐姐你有福氣,生的兩個孩子個個兒出挑。”

孟知曉在旁邊柔柔地笑:“知青弟弟。”

“二姐。”

孟知青客套般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去轉頭看一旁的孟知錦,悄聲道,“長姐,我聽說你前幾個月生病了,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好多了。”孟知錦心下一片柔軟,忍不住眼眶溼潤,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番,五味雜陳,“你明日就要去黎家聽學了嗎?”

“對。”

孟知青笑,“黎伯父去年就同我說了。讓我務必要去。今年人也很多,就當是鍛鍊一下。”

孟知錦挑眉。

按照這個進度,宋意應該也快回京了,馬上也要去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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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斐然挑了個好日頭出發,沒帶多少人,跟著的還是幾個用的慣的心腹。

大街上老百姓很多,大多都已經開始採購夏裝的布料,到處是吵嚷聲,熱鬧非凡。

蕭斐然出門前交代了一嘴兒,讓他們少說話,多做事,以免被有心人聽了去做文章。

出了城北,沉默一路裝深沉的慕白終於忍不住吐槽:“人這麼多,還不如走路去呢,騎著馬都沒我爬著快。”

悠悠騎著烈馬在前面的蕭斐然聞言,拽了拽馬繩,微微側頭,挑眉道:“你可以不騎,接到五皇子以後你揹著他回來。”

….

揹回來都什麼時候了。

慕白訕訕道:“算了。”

一行人直到快出京老百姓才少了些,這才快馬加鞭往宋府趕。

宋意的出生確實是當今陛下一段不願意提起的往事,想起來就覺得丟人。那年先帝還沒去世,宋儒已經有了幾個孩子,也不是很好女色。

先帝的二皇子那時也風頭正盛,為了搞垮宋儒,在先帝的生辰宴會結束後給他下了藥,與一個小小宮女發生了苟且之事。

事後先帝惱怒至極,狠狠責罵了宋儒。那個小小宮女沒多久便去世了,留下的孩子在當年天闕動盪之時被有意帶了出去。

這麼多年了,一直養在外面。

宋府的府邸建在天闕的一個小鎮裡,鎮雖小,卻五臟俱全,該有的一個都沒有落下。

瞧見外人闖入,還是這種人高馬大的男子,老百姓不免多看幾眼,又懼怕那馬,不敢上前。

蕭斐然拽了馬繩,翻身下馬,隨手系在了一個攤位旁的柱子上,拍拍衣裳,漫不經心打聽:“老人家,宋府在哪裡?”

賣包子的老大爺嚇的話都說不利索:“哪個…哪個宋家?”

慕白緊跟著上前:“宋意知道嗎?”

“哦…哦…”老大爺嚥了咽口水,“這個知道,宋家公子,就一直往前走,黑色大門的府邸就是了。”

慕白下一秒笑嘻嘻拿起幾個包子給了銀子:“謝啦大爺。”

蕭斐然嘖他一聲,擺正了腰側劍的位置,扭頭便走:“每次一副餓死鬼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少爺不給你飯吃。”

幾個侍從拿著包子面面相覷。

慕白跟上去笑:“二少,你真不吃啊?咱接上那誰,可是就沒時間吃了。”

“自從回了京城,你胖了多少?”蕭斐然一邊兒打趣,一邊兒默不作聲打量身側的環境,“上次快死的時候,你說什麼來著?”

“他說如果活著回來,一定好好做人,娶個媳婦兒熱炕頭。”

一個侍從接話,“他還說,以後一定唯少爺馬首是瞻。”

慕白擦擦嘴,吞了最後一口,拿著劍晃晃:“我這不就遵守諾言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