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病房內,一個臉色病態,目光無神的女子一隻手被銬在床頭上,另一隻手上打著點滴。

門被推開,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宛如一個死人一般。

這個女子,正是那名請了狐仙上身的第馬。

李秋凡示意讓葉蘇先出去,葉蘇給了他一個多加小心的眼神便關上門,守在門口。

兩人一個目光空洞的躺著,一個心平氣和的坐著,很久都沒有說話,病房內落針可聞,甚至能夠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怎麼,作為勝利者,特地前來耀武揚威了?如果目的達到,就請離開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過了好一陣子,女子開口,語氣冷漠空靈,再也不像初次見面時的妖媚勾人。

李秋凡笑了笑,抓過一個橘子剝開,病房裡頓時充斥著好聞的橘皮香氣,撕下一瓣放在女子嘴邊道:“吃不?”

女子斜了他一眼,冷漠地扭過頭。

李秋凡無所謂的撇了撇嘴,將橘子送進自己口中,自言自語地道:“記得以前上學坐班車,要是車裡有人剝橘子,總能聽到一群人偷偷吞口水的聲音,但真當你吃到了才發現,這玩意兒並不好吃,就連那好聞的味道也聞不太真切了,所以我只喜歡別人吃,自己不怎麼吃。”

“不過你試過沒?要是把裹著橘肉的這一層薄膜也撕掉,那又是另一種味道,如果再弄上一大把,一口全吃了,用舌尖感受汁水在嘴巴里爆開的感覺,嘖嘖嘖,絕對是一種特殊的享受!”

“還有,你們一般怎麼吃西瓜?是不是切成一塊一塊的,用手捧著吃?我告訴你,那樣吃沒意思,最爽的吃法是把西瓜當成蘋果,削掉西瓜皮,抱著啃,夏天再到井水裡冰一下,一口下去,直接能上天!”

女子慍怒道:“我不想聽你這些廢話!我知道你們天師有各種手段,可以抽人魂魄,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叫什麼搜魂術對吧,儘管用在我身上吧!”

李秋凡嘆息道:“用個屁啊,跟你們打了一架,我的罡氣被鍾馗大爺榨的一乾二淨,精血都不知道燃燒了多少,別說搜魂術了,現在連一道最基本的火符都沒法施展,而且你以為這搜魂術說用就能用啊?用過之後,你會變成痴呆,而我也要承受相應的因果,損陽壽的,平日裡那些動輒就用搜魂術威脅人的法師挺多,但你見過幾個真的用過?”

“再說了,誰告訴你我要問你什麼了?”

女子譏誚道:“所以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說橘子跟西瓜怎麼吃?我雖然沒了家仙,但也不是傻子!”

李秋凡撓著頭道:“一開始我的確很想知道你們來京城的目的,但剛一進門我就不想知道了,或者說不想從你們口中得知。”

放下橘子,李秋凡站起身,將窗戶開啟,讓空氣流通進來,驅散了一些病房中的消毒水味兒,靠在窗邊道:“你們只是幾個被人利用的小嘍囉罷了,即便是你願意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部說出來,我也未必會相信。”

“所以,不妨我先猜猜看吧,自打九星貫日,天地間正邪之氣顛倒,天下各大勢力都開始寵寵欲動,自然也包括在山海關外蟄伏千百年的東北出馬仙,加上胡三太爺和胡三太奶兩位神通無邊的仙家坐鎮,你們那顆不甘永遠偏居一隅的野心自然而然就要膨脹了。”

“但是你們想大規模

越過山海關,肯定有諸多阻撓,其一便是這座始建於明洪武十四年的‘天下第一關’,有數以萬計的守關英靈鎮守,其殺氣之強橫貫天地,你們想堂而皇之的越關而過簡直是痴心妄想。其二,東北乃大清十三條龍脈所在之地,龍氣充沛,精怪藉助這龍氣修煉,事半功倍不說,實力也會比其他地方強上數籌,而你離了東北,少了龍氣的加持,勢必法力就會減弱。其三,東北精怪得天獨厚,佔據龍氣修煉,一日千里,但若要修得正果,卻不是引天劫淬體,而是隻能透過兩種途徑,或許這就是天道平衡,總不能讓你們把所有好事兒都佔了去,一種是最普遍的‘討封’,可惜其中變數太多,且所得之道也太過低階,另一種就是由古代君王‘冊封’點化,透過此種方式得道的精怪日後位列仙班的機會就會大上很多。”

“所以...”

李秋凡語氣篤定:“這次出馬仙家不惜耗費巨大代價將你們幾人送出山海關,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尋一件東西,一件可以鎮壓山海關的守關英靈,可以將東北龍氣帶出來,可以冊封許多即將得道精怪的東西!”

望著繁心點綴的夜空,李秋凡笑眯眯地看著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的女子道:“這次來京城的,不光只有你們五人吧?任務失敗,身份暴露,就連家仙都被滅了,其他第馬還不出手將你們滅口,只能說明,你們幾個知道的內幕的,少的連被滅口的價值都沒有!”

“橘皮好聞,橘肉不一定好吃,出馬仙想踏足中原腹地,擴大領地,搶奪靈氣,傳播仙音,享受更多香火供奉,想法好,可你們的對手可不光是道門的法師,佛門的僧眾,天下修士,還有九幽黃泉之下的陰司和遙不可及的諸天神仙,即便你們成功了,有沒有想過得死多少潛心修煉的精怪和第馬?千百年底蘊,就這樣拿出來賭,你們後頭的那雙大手不會因為心疼而顫抖嗎?要是吃到了又酸又澀的橘肉,到頭來連橘皮的香氣都聞不到,值得嗎?我甚至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你說這九星貫日,正邪顛倒,會不會只是坐鎮天道的一個老頭子覺得太過於無聊,故意鼓搗出來的,就是為了讓這看似平和的三界再起點波瀾?他自己則磕著瓜子兒喝著茶,看電影一樣默默注視著下屆那用鮮血和生命演奏出來的滑稽鬧劇,只為了博他一笑!而你們,也包括我,都是那可有可無的路人甲乙丙丁。”

李秋凡一股腦兒說了這麼多,女子的表情已經變得扭曲了一般,腦袋裡雷聲不息,震的她幾乎昏厥。

“說到底你們都是些可憐人,被一些所謂的堂主長老之流忽悠的熱血沸騰,提著腦袋就衝出來當出頭鳥和炮灰,你們活著,修煉,難道就是為了送死?他們的偉岸計劃,為何總要犧牲無辜性命呢,年紀輕輕,貌美如花,真的很可惜啊!”

李秋凡說完,不再理會女子那幻燈片一樣的表情和內心洶湧的波濤,抄起半塊橘子就出了門。

“問出什麼了?”一出門葉蘇就湊了上來。

“沒有啊!你覺得橘子好吃不?”

葉蘇一把奪過橘子,塞到嘴裡,囫圇咬了幾下咽掉,罵道:“神經病啊你!浪費姑奶奶時間!滾滾滾!”

“靠!有你這麼對待得道高人的嗎?”李秋凡一秒破功。

“就你?還高人,扣扣搜搜的神棍鐵公雞!就能唬一些門外漢!我還要去處理你帶來的那個傢伙,你自己回吧!”

葉蘇撂下一句話,風風火火,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秋凡無奈嘆息,叫上胖子和宋子桓,返回驚蟄住的醫院。

出馬女子緊咬著嘴唇,心緒亂作一團,忽然瞳孔縮小,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裡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蹲在窗戶上,兩道冰冷刺骨的目光不帶絲毫感情,宛如一條陰毒的毒蛇,注視著女子,殺死氣四溢,頃刻間充滿了整個病房。

女子淒涼的笑了起來,兩行清淚悄然滑落,然後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死亡來臨。

不久後,醫院內驚呼聲四起,剛剛離去的葉蘇瘋了一樣又折返回來,匆匆跑上樓,拳頭緊握,咬牙切齒地看著四個犯罪嫌疑人七竅流血,痛苦暴斃,唯有那名女子還活著,但腦子好像受到了什麼刺激,只是無聲慟哭。

窗戶上一張紫色靈符燒的只剩下半截,靈力已散,正是李秋凡悄然貼在窗沿的這張血精符,才在黑袍身影出手殺人之際爆發出澎湃靈力,將其打的吐血倒飛,保住了女子一條性命。

“給我查,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查出來到底是什麼人,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四個大活人還一點響動都沒有發出來!”

葉蘇幾乎要把一口銀牙咬碎,好端端的幾個犯罪分子,在幾十個警察輪番值班看守的情況下居然死的只剩下了一個!上頭問責葉蘇可以不在乎,但她的職業不容挑釁,四條活生生的人命,說死就死,而且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就連監控器裡都只能隱約捕捉到幾條黑影,鬼魅般出現,乾淨利落的殺了人後安然離去。

正在此時,電話響了,是李秋凡,葉蘇恰好準備給他打過去,接起來後不等她說話,李秋凡直截了當問道:“窗沿上的靈符是不是著了?!”

“嗯!燒了大半!你知道有人會來殺他們?!”

李秋凡懊惱道:“怪我自作聰明瞭,我本以為他們不會出手滅口的,所以只是興之所至,隨手貼了一張血精符在那個女人窗沿,血精符燃燒,說明殺人者並不是人,應該和買我們幾人命的黃皮子是一夥兒的!”

“那你要不要再回來一趟?我擔心他們還會來!”

“一擊不中,他們短期內應該不會再次暴露身份,把人送到你們局裡就行,另外再買一副鍾馗畫像,掛在那女人的房間,焚香點燭,再放些吃食和酒水,一些精怪妖邪,還沒膽子硬闖煞氣極重的警局又在鍾馗帝君面前殺人!”

“知道了!”葉蘇答應一句,拔出手槍走在最前面,其他警察將女子團團護住,開車帶回到警局去了。

李秋凡掛了電話,心裡真他孃的不是滋味,要不是他嫌麻煩,在每一個窗戶上都貼一張血精符的話,也不至於如此,一拳砸在宋子桓的車門上,惹得後者心疼不已。

“狗東西,還真是心狠手辣,連自己人都說殺就殺!也配這個‘仙’字?!”

罵了幾句,李秋凡平靜下來,人已經死了,多說無益,尤其是現在他還不能使用罡氣,貿然對上這些神出鬼沒的傢伙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陰溝裡翻船,所以這段時間估計得小心一點了,要是能有個幫手之類的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此處,李秋凡忽然擼起袖子,看著手臂上的魂印,給猴妖傳遞過去一道資訊。

猴妖立刻興奮回應,說他馬上動身,只要有魂印聯絡,不管李秋凡身在何處,它都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