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敘言看著我,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我忽然想起另外一個更重要的點,我問溫敘言,“學長,你怎麼想起來去查蔣溪的身世的?”

而且,這些都是蔣家的秘辛,一般人都查不到,比如專業如南源,江州城豪門圈裡炙手可熱的私家偵探,也只是查到了皮毛。而溫敘言查到的這些東西,都是很炸裂的,可見他花了不少功夫和心思。

溫敘言淡淡然說,“你之前說蔣溪可能針對的是你,但你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施硯也覺得蹊蹺,我們分析了下蔣溪和姜明初的行為關係,覺得……蔣溪的目標的確是你。施硯就建議我,從蔣溪的身世下手。於是我就想到深挖蔣溪的事情。在查詢資料的中途,我發現蔣溪的母親蔣意姍,和老師曾有短暫的交集。”

說到這,溫敘言抿了抿唇,認真地看著我說,“抱歉,阮楨,沒經過你同意擅自做主。”

那一瞬間,我從溫敘言眼底看到了真誠的抱歉,還有發自內心的意外。我頓時明白,溫敘言本人也很意外我父親和蔣意姍有婚外情。

在我父親眼裡,溫敘言是他出色的學生,關門弟子,得意門生,他這輩子有那麼多的學生,但只有溫敘言可以得到我家的鑰匙,即便家裡沒人,他也可以隨意出入我家,書架上珍藏的孤本典籍,溫敘言可以隨意取閱,甚至可以留宿家中。那麼多學生裡,只有溫敘言有這個待遇。

有一段時間,因為一篇重要的期刊論文,溫敘言經常在我家忙到很晚,我父親心疼他回去太折騰,就叫我媽給溫敘言準備了房間,就在我父親書房邊上。那時候我住校,不在家住宿,只週末回去一下。以至於我媽還開玩笑說,溫敘言才是家裡的兒子,而我這個親生女兒客人似的,週末來吃一頓飯就跑了。

我爸當時還開玩笑說了句,女婿半個兒,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當時和溫敘言根本不熟,又同姜明初在熱戀中,姜明初和溫敘言還是死對頭,我嗔怒地看著我爸說,阮教授,您真是胡說八道,我有男朋友,我們很相愛!您是在是喜歡溫敘言,就叫他給您做乾兒子吧!

可見我爸是真的喜歡溫敘言。

但對於溫敘言來說,我父親不僅是老師的存在吧?不然此時他眼底,怎麼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痛楚呢?我看得明白,那是心痛惋惜和無可奈何。他應該也沒想到,自己一心敬仰的恩師,竟然是這樣一個有違道德、愧對家庭、私德有虧的人吧?

蔣溪說得沒錯,他人前是德高望重……人後呢?

那些惡毒的話,我不忍心用到我父親身上,但這不代表我不痛苦。

溫敘言說,“我應該先跟你商量,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追查老師和蔣意姍的事情,我很抱歉,阮楨。”

“不,你不用道歉,學長,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什麼意思?”

我輕笑,“從你查來的這些資訊來看,我應該能想明白,為什麼蔣溪那麼恨我……”

溫敘言眉頭攢了攢。

“她是覺得,因為我父親的拋棄,她才擁有慘淡的人生和苦楚。她才一次次跟姜明初說羨慕我擁有的一切。”

而她,要親手毀了我擁有的這一切。

此時,我終於明白,她根本不愛姜明初,所謂的一見鍾情,不過是蓄謀報復的開始。

而姜明初,從始至終,只是蔣溪借刀殺人的一把刀——用完就丟的那種。

我不由地冷笑,“學長,你知道嗎?我忽然覺得姜明初好可憐。他應該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對蔣溪來說只是一把用完就可以丟棄的刀,幫她完成借刀殺人的目的。姜明初還以為自己祖墳冒青煙,被蔣溪這個富家千金給看中,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心甘情願被她pua,以為解決掉我這個麻煩,就可以平步青雲,扶搖直上,成為蔣家的乘龍快婿。呵……他怎麼想得到,蔣溪根本只是利用他來報復我父親的拋棄。”

想到這裡,我忽然靈光一頓,下意識地抓住溫敘言的手,“學長,我忽然想到——你說有沒有可能,姜明初給我爸的降壓藥換成毒藥,是蔣溪授意安排的?”

溫敘言愣愣地看著我抓著他的手腕,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我被他不適的表情給驚醒回過神來,連忙抽走了,“抱歉,我只是忽然有點激動,抱歉……”

“無妨,”溫敘言僵硬地抽回手,聲音一如既往冷冷的,“有這個可能,但目前只是我們的猜測,要證明我們的猜測,需要和姜明初見一面。”

“我親自去。”

“我可以陪你,”溫敘言頓了頓說,“帶上施硯。”

我點點頭。

其實和蔣溪的見面,收穫不小,但要和我父母的死亡聯絡在一起,卻收效甚微,蔣溪在利用姜明初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摘乾淨了,唯一沒逃脫干係的,之後蔣雯,但蔣溪再不受待見,背後都有蔣家做後盾,蔣家也不可能讓自己人惹上官司,所以才有了蔣雯的爽快認罪。

我忽然感覺,即使姜明初已經鋃鐺入獄,可我父母的死亡,孩子的死亡,還有很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在這些事件裡,蔣溪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說真的,我噁心姜明初,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可為了得到事情的真相……我必須和姜明初再見一面。

溫敘言立馬打電話給施硯,由他幫我向機關提出見面申請。

事情安排妥當後,溫敘言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都沒話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江州夜景,心裡空落落的。

我的人生一片迷茫。

曾經我的人生,是被人羨慕的,一馬平川,順利而幸福。

而今不過二十六七,卻好像經歷了大半個世紀——那種茫然又愴然的感覺,席捲而來,讓我有些窒息。

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撥開眼前的迷霧,無論有多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