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敘言輕笑了下,轉瞬即逝的那種。

我看桌上的菜有點少,就手機掃碼,重新給溫敘言點菜。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我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來以前溫敘言經常在我家裡吃飯,我們家阿姨做的小炒肉和乾鍋花菜是最好吃的,每次溫敘言在,我爸都會讓阿姨給他準備這兩菜。

於是我就點了這兩個菜。

菜上來後,溫敘言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動了筷子。

我心想的是,溫敘言幾次三番地幫我,今天還損失一件十萬塊的西裝,晚餐不能只盯著面前一盤素得不能再素的拍黃瓜吧?

你們說我這叫不叫知恩圖報?

大概是喝了點酒,大家臉上都紅了點,隔著面前朦朧的鍋氣看溫敘言,就覺得他今晚特別的接地氣——只穿這一件白襯衫,袖子解開了挽了起來,露出一截精壯有力的手腕,左手腕上是一塊百達翡麗的古董表,棕色皮帶的那種,矜貴但低調。拿著筷子的時候,他的手臂用力,莫名的覺得他那一雙手特別有筋骨感,特別好看。

他和許微棠聊一些業務上的事情,我聽不懂,就沒插話。

溫敘言說到工作的事情,身上有種難以言說的精神感,語速不疾不徐,語氣也是自信昂揚的,條理清晰,言辭頗有深度,許微棠讚不絕口。

聊著聊著,忽然許微棠問我,“楨啊,你這段時間忙完了官司的事兒,要不要考慮出來工作?你還這麼年輕,該不會是想退休拋下我自己去環遊世界了吧?”

我搖搖頭,“這事兒暫時還沒想過。等整理完官司的事情,再考慮吧。”

許微棠點點頭,給我夾了一塊羊排,“你的學歷和能力都不差,找工作分分鐘的事情。現在科技賽道還挺有前景的,你或許可以關注下,投資行業麼也不是不行,這個溫敘言不就很熟?他們臻言資本也是投行裡的佼佼者了。”

我大學專業是小語種,學的德語,除此之外,還自學了法語,加上英語,我掌握了三種主要的外語,後來在我爸的威逼利誘之下,我輔修了金融,相當於我有德語和金融雙學位。後來保研了江州大,學歷還算拿得出手。

不過我父母去世後,我和姜明初結婚,就沒工作過,多少有些與社會脫節了。好在我年紀不大,重回職場,倒也容易。

溫敘言正兒八經地看著我,目光無波無瀾,語氣閒恣清冷,“阮楨,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諮詢我。”

我粲然一笑,“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有點手生了,到時候看看商務翻譯方向吧,除了會幾種語言之外,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技能了。現在的行情,翻譯也不好做,金融我也是個半吊子。”

溫敘言說,“有語言優勢和金融專業知識,行業可選擇的範圍就廣了,你不必妄自菲薄。”

“哎呀,溫學神夸人,還真是難得!”許微棠一邊給我們倒酒,一邊開玩笑地問,“溫總,你還是單身嗎?”

溫敘言嗯了聲,“是。”

“你是不是擇偶的眼光太高了?這麼好的條件還單著?上學那會兒你就是學校的傳說,帥名遠播,想追你的女孩子能排隊到巴黎吧?”許微棠八卦得很,笑吟吟地問,“採訪下,你是一直單著呢,還是最近才單著呢?”

我敬佩地看了眼許微棠,還得是許老師,這麼私人的問題都敢問——溫敘言這種性格,應該是不喜歡別人過問隱私的。先前我們聊到這個話題我都不敢繼續下去,連忙轉換話題。要不說我慫包一個,許老師勇者無敵?大概是我對溫敘言有種天生的濾鏡——被姜明初給耳濡目染的。

溫敘言拎起酒杯,跟許微棠碰了碰,坦言道,“一直單著。”

我和許微棠皆是震驚,默契地互看一眼。

許微棠趁熱打鐵,“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初戀還捂得嚴嚴實實的!還是個——”

後面半句話許微棠沒問出口,但我和許微棠好得穿一條褲子的,她放屁什麼姿勢我都一清二楚,她才剎車,我就曉得她是想問:溫敘言你別說自己還是個處男。

但到底是剎住了車,改口說,“還是個戀愛白痴!”

溫敘言問,“不行嗎?”

許微棠倒吸一口涼氣,“你真乃神人也。”

溫敘言淡淡說,“過獎。”

“你是身患隱疾嗎溫敘言?”許微棠說,“像你這樣優秀的青年才俊,我實在是找不到理由你為什麼還單著?不是身患隱疾,就是曾經被深深傷害過,對感情諱莫如深!”

我一聽,趕緊拉住許老師,小小聲說,“許老師,你這不禮貌。”

“沒事,”溫敘言解釋說,“我只是寧缺毋濫。”

這話倒是實在。沒找到合適的人,湊合什麼呢?

許微棠很是認真地看著溫敘言,“要不說我佩服你呢?那麼多追你的美女,你竟然都毫不動心,跟唐僧似的清心寡慾。不是,你就沒有喜歡過的女孩子嗎?還是說溫敘言你其實是個彎的?你喜歡男人可以直說,我和阮楨都是資深腐女,對男男才是真愛這種定理很支援。”

後面這半句說的時候,許微棠還豎起手指,彎曲了兩下。

我差點笑出來。

溫敘言坦言道,“沒談過不代表我沒有喜歡的人。”

“啊,這……”

溫敘言語氣認真地說,“我一直都有喜歡的人。”

大概是猜到許微棠的八卦之心很澎湃,不等許微棠提問,溫敘言先自己交代了,“不過,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我下意識把心裡的想法宣之於口,“啊,那你還挺慘的。你這麼優秀,你喜歡的人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一定是她眼神不夠好!”

說到這裡,我又覺得自己說的有點直白了,連忙補救,“沒事,溫敘言,我覺得屬於你的真命天女還在路上,你們還沒碰頭。你再熬一熬,你們肯定會相遇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聽了我的話,溫敘言忍不住笑了,問我,“是嗎?”

我重重地點頭,“肯定!”

溫敘言輕笑一聲,漆黑的眼底都是執著,“可我這個人,就喜歡一棵樹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