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鴦國內的一處府邸當中,一少年橫躺在亭子裡的長椅上,朝著旁邊的小池塘丟著一顆又一顆的石子。老趙吩咐他的事情,他確實是完成了。不過卻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讓那大嵐王朝六王子好好見上自己一面。

自己是被一位叫緒丹青的人給說走的,據說當時生馬錢子當初也是被此人給趕走的。幸好自己走的時候,把話給送到了,要不然自己誇下的海口,沒完成,估計生馬錢子反過來笑自己呢。

一陣微風吹過,不用想,黎坎元就知道誰來了。他依舊丟著石子,打著哈欠,愜意道:“一向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為的天濟教聖女,今天怎麼就如此大駕光臨來小弟的寒舍呢?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什麼有失遠迎來著?小弟讀書識字少,還請聖女不要見怪哈。”

甘沐羽沒有理黎坎元的陰陽怪氣,直接開門見山:“老趙在哪?”

“老趙?誰知道呢?我也是從他那裡接了一份差事,剛做完回來,也想找他聊下人生呢。結果也沒找著他,哎,不知道聖女有沒有興趣,陪我聊一下人生呢?”

甘沐羽轉身離開,不再和黎坎元多說半句廢話。

只感覺到身後有一絲危險,甘沐羽轉身一揮袖,把那幾顆石子通通打掉。

黎坎元拍手笑道:“好身手,只不過天濟教聖女這麼一走,怕不會是辜負了水鴦國和池鴛國兩國之間的百姓們啊。”

“我確實跟老趙說過,我會當這個天濟教的聖女,但是我沒說過我會做多久。只不過,我沒想到向來不理這些事的黎大人,會突然關心起我是否離去之事?如何,難道老趙幫你升官了,就甘願成為老趙的跑腿了?”甘沐羽望著黎坎元說道。

“不不不,甘沐羽姑娘去哪,小的怎麼能干涉得了呢。只不過,我想委託甘姑娘幫我做一件事情。代我去我那已故父母的墳前上幾炷香,帶點貢品過去。”

黎坎元把一袋錢丟給了甘沐羽,又繼續說道。

“要是可以的話,再幫我削幾句話,就說兒子不孝,沒有替咱們的黎府發揚光大,千秋萬代。不過,兒子現在也算挺孝的,都當上官了。”

甘沐羽等他講完,把那一袋錢丟了回去,轉身就走,只留下黎坎元一人在亭子當中。黎坎元也沒生氣,繼續躺下,望著手中的那袋錢,又想起他前往陀地城當中見到的一些人和事,自己想要的一切,一切都來到那麼的自然,可是,怎麼還會感覺有些許遺憾呢。

——

金壇國是大嵐王朝的附屬國,這裡距離甘術城不是很遠,這裡的人都是信仰佛教,不殺生,餐餐素食。他們堅信只有每天行好事,吃素食,自己便會得到佛祖的庇佑,日子會一天天的好起來,哪怕死去之後,也會得到佛祖的指引,前往西天極樂世界。

而金壇國國主更是在皇宮內,打造了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讓全國的老百姓都能看到這尊佛像,便以百姓們能更好地虔誠禱告。

一處小麵攤,老闆拿著兩碗麵端到了客人的桌子上,雙手合十,微微點頭:“阿彌陀佛,施主,兩碗素面已好。請慢用。”

兩位客人也模仿著那老闆,雙手合十,向著老闆回了個禮。而其中的一人,戴著一個祭祀用的面具行的那一禮,顯得與這信佛的國家額外的格格不入。

老趙吃著面,望著身邊的面具人,說道:“你說你,來吃個面,你還戴著個面具,你告訴我,你怎麼吃麵,在你的面具上開個洞嗎?還是說吃一口就重新戴上的那種?”

面具男嗤笑了一聲,便把面具摘下,拿起手中的筷子左右相互摩擦幾下,可能這樣子做,會讓他的心裡覺得更為乾淨一些。

“水銀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走這一趟我們以前白手起家的金壇國嗎?想想還真是懷念啊,一下子就這麼過了二十多年了。”老趙撫須而道。

“二十年而已,你就懷念了?對於我來說,恍如昨日罷了。”水銀嗤笑道。對於他們這些山上人來說,二十年的時間轉瞬即逝,沒有什麼值得他們去懷念的。

“砒.霜.,你這人的個性就是喜歡想太多,明明只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非要想那麼多種結果出來。”水銀一臉笑意地望向一旁的老趙。

砒.霜.,是老趙的外號。他們所有人當中的外號,都是採取中藥二十八毒來取名的。按照老趙的說法就是,要想建立新生,那就是先把廢舊的給破除掉,不破不立。而他們這二十八味毒藥,正是代表著他們計劃的第一戰。

老趙擺了擺手:“一把年紀了,啥都沒做成,就愛東想想西想想。要是芝舜在,多少會幫我分擔一些。不,不能這麼說,應該說,要是他還在的話,估計我這位置都要讓給他,我當他的左右手了。”

“你瞧瞧,你瞧瞧。沒了個芝舜,不是還有個聖軀嘛,瞧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哪裡有一副國師樣。你把我叫來這裡,不就是為了過幾天的事情而準備嗎?”水銀緩緩說道。

老趙看了看碗中的自己,再看了看了水銀,突然地笑了起來:“有道理,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的話,不如請我多吃一碗麵,您看如何,國師大人?”水銀轉為心聲與老趙交流。

“哈哈哈,你這一番話語讓我醍醐灌醒,僅僅是一碗麵,就覺得足夠了?”

“一碗麵,足矣。”

兩個加起來都有百歲以上的老人,四目相對,豪爽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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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在王崟典訴說完漣漪秘境的這個故事之後,又行駛了好幾天。而聽完了那個故事,陳鴻景自然而然地學到了王崟典的那一套心訣—四音清心訣。其實這心訣不僅僅只有王崟典會,夏鳴宗、冬汀亭、琉春閣這三大門派,都會此心訣。

這也難怪,陳鴻景在執行這四音清心訣的時候,內心時而滋潤清靜,時而炎熱乾燥,時而晴朗微涼,時而嚴寒冰冷。彷彿把這一年的四季都渡過了一遍。

陳鴻景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不禁打了個抖擻,今天這口氣是以嚴寒冰冷而收尾。今天就可以到達遊坪洲,要是不趕時間,慢慢行走的話,明天即可到達甘草堂。

到時候,自個就會又要多了一門學科需要學習,那就是練拳。至於是哪位老師教他練拳,這一層唐圖靈夫子暫時還對他保密當中。打完拳,練完心訣,去演武場吃了王崟典幾拳,泡完藥桶,這一天的修煉流程完成後,陳鴻景才有了自己的時間休息。

走出甲板上,今天天氣晴朗,少雲微風。不過一塊木頭杵在一旁,這份光景便少了幾份姿色。陳鴻景走上去,望著範小息,而範小息則趴在欄杆上,左手托住腦袋,雙眼望向遠方。

陳鴻景朝著範小息的方向望去,哦,那裡雖然什麼都沒有,可是之前海面上可是沈姑娘與黎姑娘雙方爭吵之地來著。同一片海面,卻再無海面上的人。

“是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幫哪個都是錯的啊。”陳鴻景故作深沉說道。

“瞎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句都沒能聽懂。怎麼,練拳練傻了?還是說被王崟典揍傻了?”範小息沒好氣說道。

“想把沈姑娘叫上,又不敢叫。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陳鴻景沒好氣說道。

“我沒叫?是她自己說沒空的好吧。難道我還求著她,跟她說:來嘛,來嘛,來我家看看嘛,。這樣子啊。”範小息也不裝了,轉身靠在欄杆上,既然陳鴻景先講出來,那自己也就把心裡的苦水倒出來。

陳鴻景也學著範小息那樣,轉身靠在欄杆上說道:“人家姑娘說要回去百草谷看一看那一片艾菱晶草園,你信了。竹竿都在旁邊左右敲擊地幫你說話,那艾菱晶草園這麼多人,還需要她去?好了,人家姑娘被揭穿了,望向你,你還幫別人沈姑娘推一把,說什麼艾菱晶草園不用,那人家沈姑娘也要留下自己的門派幫忙的嘛。你這是這個。”

陳鴻景說著還不忘朝著範小息豎起了個大拇指。

“你都說了,人家都望向我了。那我肯定是下意識地幫她講話的啊。”範小息說道。

陳鴻景一手拍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完了,自己這位兄弟估計是無藥可救了。人家望向你這不是明顯的偏向於另外一個選擇嘛。

接下來的時間當中,就進入到了你講我聽的環節。範小息那苦水好像木桶砸了個洞,那水不斷往外傾,陳鴻景也只能在一旁,嗯嗯嗯,對對對,你這麼做也有你的道理。兄弟,我能理解你,雖然我還沒有心儀的女孩子,但是我懂。

陳鴻景一邊應付著範小息,一邊望向越來越近的碼頭,聽唐圖靈夫子說練月庭和顧田海夫子也會來碼頭處接他們。而接他們的目的,也是為了討論一下甘沐羽有可能去了什麼地方。到時候便是王崟典加入到他們的隊伍當中,一起去尋找甘沐羽。

洪芝舜。

陳鴻景大概瞭解到這個人的一些事蹟,按照多方面綜合起來對他評價,自己這位見未所見的師兄內心應該很堅韌,按理來說是不會這麼容易被人說服叛逃的啊。怎麼事情會發生到如此地步呢?

要是換作是自己的話,面對別人的拉攏與勸說,自己又會怎麼做呢?是否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凌風瀾。

陳鴻景突然想到凌風瀾,他也是由於某些原因去殺掉自己的仇人,但是凌風瀾每次遇到問題都會拿本子寫下來,尋求答案。要是把洪芝舜換作凌風瀾的話,凌風瀾又會如何作出選擇呢?

陳鴻景嘆了一口氣,自己現在什麼能力,想這麼多這些有的沒的,都幫不上忙。哎,陳鴻景,話又不能這麼說,雖然說此時的你打鬥上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在理清思緒方面,或許能找到什麼線索不成。

陳鴻景隨即又搖了搖頭,雙手拍了拍臉頰。陳鴻景有時候很矛盾,很喜歡自己否定自己的話,哪怕是簡單的一件事情,他都能不斷推翻再推翻,直到覺得自己累了,才會放棄思考。

陳鴻景又轉過身,面朝大海,還在不斷地應付著範小息,眼神卻時不時地望向碼頭處,渡船此刻的位置,能讓陳鴻景清晰地看見碼頭上的人們在有條不紊地幹活著了。

咦,怎麼有兩個人朝著自己招手啊,一個戴著面具,另一個沒戴著面具,甘草堂內也沒有這種人啊。隨即一想,陳鴻景又覺得自己自戀了,這艘渡船那麼大,那麼多的遊客,也有可能跟別人揮手呢。

接下來的結果再次讓陳鴻景打臉了,只見一位少年肩上挑擔著兩籮筐的東西走到了那兩人前,那東西好像是蔬菜。人家倆揮手買菜,還以為別人在看他,幸好旁邊的範胖子一直在吐苦水,也幸好自己沒揮手回去,要不然,丟人死了。

可惜的是,陳鴻景最終都猜錯了。他第一個想法才是對的,那兩個人確實是向著他招手......

渡船終於停靠在了碼頭處,陳鴻景一行人下船後,先是找了一個茶檔,點了碗茶水喝,等待與顧田海、練月庭兩人匯合。幾人喝著茶水,都沒有開口說話,都在各自想著事情,看著風景。陳鴻景環顧著四周,想看看剛才在船上揮手的兩人在哪,那少年買的到底是什麼蔬菜。

片刻之後,唐圖靈從衣服當中掏出了幾個銅板,交給了茶檔老闆,便告訴他們先啟程回甘草堂,到時候再飛鴿傳書告訴顧田海他們,讓他們直接回甘草堂,再作商議。

其他人也毫無疑義,眾人便朝著那林子當中走去。陳鴻景到最後還是沒找到三人,心裡多多少少感覺有點可惜。這麼有趣的東西,竟然沒讓自己碰上。

不過,緣分這東西嘛,很奇妙的。上一秒還尋不到,下一秒,或許就會出現在你的眼前呢。

走在前方的唐圖靈突然停下了腳步,除了陳鴻景之外,其餘幾人也是立即做好了防範。

“我說幾位,從我們剛才下船就跟到了現在。這在後面偷偷摸摸地跟著,可不是君子的行為啊。”唐圖靈笑著說道。

三人從樹後面走了出來,陳鴻景認得他們,兩個揮手的人與那一名挑擔賣菜的少年。

範小息看到那面具,也隨即笑了起來。這面具,範小息怕是這一輩子都忘不掉,當年暗殺他跟老羅的人,就是戴著這面具。

範小息拍手說道:“哎喲,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老熟人了啊。怎麼,幾年前殺不死我,現在還來一遍?”

面具男搖了搖頭:“你從來就不是我們的目標。”

中間的老人一步踏出,笑道:“大家別緊張,別緊張。想必唐圖靈夫子也已經認出我來了。不過,我還是要自我介紹一下。天濟教教主,老趙。”

老趙朝著對面做了個抱拳禮,隨即眼神一變,笑意全無。右手直指陳鴻景說道:

“我們來此目的,就是把聖軀給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