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當勞!”

顧明月幫她推著嬰兒車,兩人帶著一孩子進去,人先給送了個小氣球。

不大點一個,支在塑膠棍子上。

“二丫,這裡麵人這麼多,咱們還是走吧。”顧三丫已經開始氣短起來。

“來都來了。”

顧明月是真準備吃這個,她把宣傳單給顧三丫看,目光透過乾淨明亮的落地窗,能看見街道的各色人樣。

別說小時候,就是來城裡打工過的好幾年,她都沒吃過一次麥當勞。

沒錢,也不捨得,總覺得自己不配。

直到她以後有了足夠的錢,也有了足夠寬宥自己的底氣,可她也確實沒進過一次這裡。

沒有時間,不敢停下。

“二丫,這也太貴了!”顧三丫幾乎要壓不住自己的聲音,“這啥套餐啊,都要二十了!”

靠牆的沙發座位都是一個挨著一個,預留下的空隙只夠人來人往的。

她這話一出,很快就得到了鄰座的輕蔑打量。

顧三丫瞬間侷促起來,總覺得能在這裡面吃東西的人就高自己一等。

“沒事,咱們覺得貴,他們也一樣。”顧二丫讓她靠裡座,把宣傳單折起點了下桌面,看了眼鄰座,一個媽媽帶著個男孩,只點了個漢堡套餐,“也沒見誰有錢到把店面都清空,專為她自己服務。”

顧二丫“刺啦”地拉了下板凳,坐在靠近鄰桌的方向,用同樣的打量目光看回去,露出不好惹的樣子:“大家都一樣。”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你橫起來,別人就軟了。

鄰座的女人臉上臊紅,低著頭沒再敢看她們,倒是她的兒子依舊在大快朵頤,絲毫不關心剛剛發生了什麼,甚至吃完漢堡還吵鬧著再要一份,絲毫沒注意到對面的親孃連根薯條都捨不得多吃。

顧明月去前臺點菜,路過他們腳步都不會停。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當媽媽,因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這麼無私。

她感動不了自己,也不願意感動自己。

如果可以,她只想好好地愛自己。

買兒童套餐會隨機送玩具,櫥櫃裡的小玩具一個賽一個的精緻,她忍不住買了兩份兒童套餐,目光灼灼等著備餐員拿玩具。

“您有什麼想要的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開業,店員態度都特別好。

顧明月毫不客氣:“我想要穿著粉色揹帶褲的,還有那個紅頭髮的!”

“好的。”

顧明月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套餐裡的小玩具,咬了口漢堡就玩的頭都不抬,吸引的顧三丫懷裡的紅紅一個勁兒的伸手。

“小孩的玩具你怎麼也玩上癮了?”

“沒見過呀。”顧明月坦坦蕩蕩,分給紅紅一個玩具後,手動轉動自己玩具底下的按鈕,讓她繼續哼哼唧唧地唱歌,玩的不亦樂乎。就連顧三丫起身跟身後人打招呼,她都當沒看見。

“剛剛那是王格,你怎麼也不起來打個招呼,還生著氣呢?”

王格,原主便宜弟弟的二婚媳婦,也跟原主腦門受傷脫不了關係。

顧明月理了一下原主的記憶,大概摸清了原主跟孃家是怎麼一回事。

九十年代初,他們市建了個批發貿易市場,顧家就靠著批發鞋發了家,買了大房,存了大款。

顧爹沒啥文化娶了媳婦後就想著生兒子,一連生了兩個閨女,趕在最後才得了個龍鳳胎,還有了個帶把的,可是高興壞了,連取個名字就是大寶的喊,疼得沒底線。

打個比方,顧大寶打小脾氣就不好,一言不合就摔東西,可顧爹還覺得自己孩子有脾氣,是個能幹大事的,絲毫不加管教,養成了他平日裡吃個飯都得讓家裡三個姐給端到屋裡的毛病。

從小宛若生活不能自理的腦殘缺貨,成年後還是一副不著四六的樣子。

開春的時候,顧小山讓顧大寶帶著兩萬塊錢去溫市進貨,結果顧大寶都沒出省,卷著錢半道下車,被人忽悠著泡了半個月的遊戲廳。等顧小山找到他的時候,不止貨款敗完了,還欠了兩千塊錢的外債。

也就為了這兩千塊錢,扣了原主自己攢的積蓄和出嫁的彩禮錢。

原主一分錢沒帶的嫁給了聞酌,結婚還沒半年,就聽說家裡花了一萬多給顧大寶買了個手提電話,瞬間炸了。

回孃家鬧了一通,撞著了腦袋,瞬間暈死過去。

再睜眼,顧明月就來了。

怎麼說呢,顧明月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原主挺能攢錢的。

不過,也幸好原主能攢錢,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倒是便宜她了。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傻,白長一顆心。該硬的時候不硬,不該軟的時候又軟成了爛泥。

顧三丫還在叨叨著和稀泥:“我知道你心不順,但那畢竟是咱弟的媳婦,你這......”

“沒生氣,”顧明月不停玩具玩的手指,遙遙的看了眼王格,悠悠的嘆口氣,“你也看到了,是她先不理的我。”

顧三丫:“啊?”

“於理,是我先坐在這,是她路過當看不見;於私,我是她姐,就算我不理她,她也不能沒禮貌的直接忽略。更何況,我也沒不理她,只是還沒反應過來,她人就走了。”

顧三丫已經懵了,她咋沒看出來顧明月有起身的意思。

“所以,”顧明月總結陳詞,“是王格對我有意見,生了我的氣,不是我不搭理她。下次,你見了咱媽可要替我做個證明。”

顧三丫艱難嚥口水:“...咱媽不會問這個的。”

“那誰知道呢。”顧明月彈了下玩具的小腦門,似也不當回事。

顧三丫是真覺得她不一樣了:“那周天,你還去咱媽家嗎?”

幾個閨女嫁的都不遠,又都剛結婚,基本每週日都會約著回孃家一趟。

“當然回!”顧明月擠番茄醬,露出微笑,“幾天不見,我都想咱媽了。”

顧三丫受不了她突如其來的肉麻,咦了聲,不相信:“你又不生咱媽氣了。”

“那當然。”

誰會跟錢不過去呢?

顧母現在她眼裡等同於她飄在外面的幾千塊錢。

她可真是太期待見面了!

“時間要是能過快點就好了。”她語氣真摯,代入角色毫無違和,“也不知道咱爸媽這幾天過的好不好?我可想死他們了。”

顧三丫:“......”

一頓飯吃下來,顧明月漫不經心地從她嘴裡問出不少顧母和顧大寶的生活習慣,添補了原主記憶裡的空白。

情.報打聽完成,顧明月心情愉快,走的時候還記得獎勵自己一個旋風冰淇淋,外加一份雞塊和對翅。

小小的脆筒上面擠著奶油冰淇淋,治癒著曾經櫥窗外傻傻看著的女孩。

她拿個冰淇淋邊走邊吃,享受的像個孩子。

“你是真不把錢當錢花。”顧三丫有時候都替她操心,“你之前不還說你也要買大哥大的嗎?怎麼現在又不買了?”

顧二丫從小就喜歡搶顧大寶的東西,為此沒少捱打,可就是改不了。

大丫是奶奶帶大的,老人偏疼的厲害;而三丫跟顧大寶是龍鳳胎,爸媽都覺得是好兆頭,除了大寶外,幾個閨女裡疼的也就是三丫了。

只有顧二丫,有時候真像個多餘的透明人,卻總喜歡做些離奇的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不買了。”

現在沒什麼人需要她聯絡,更沒什麼人聯絡她,買回來十有七八也是個擺設。指不定明年就會出新款小手機了。

沒必要浪費這錢。

顧明月推門出去,咬了口冰淇淋的尖尖,甜膩的奶香味化在舌尖,伴隨著夜晚的涼風,舒服的讓人不想睜眼。

顧三丫因為要餵奶,不敢吃涼的,還有些羨慕:“有那麼好吃嗎?”

顧明月頓步,停下,很認真地看向她,把顧三丫都弄得摸不著頭腦。

而後,就見她重重地點頭,像是故意在氣人:“真有!”

“你可真是活回去了!”顧三丫瞪她一眼,卻沒忍住,自己笑起來。

她都記不得有她們姐妹間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這麼輕鬆地吃過飯,聊著天。

不說家長裡短的糟心事,也不談爹孃偏心的委屈日常,就這樣迎著晚風,慢慢走。

可再美好的平靜也總會被人打破,兩人沿著來時的路沒走幾步,就看見一頭紅毛的男人,長腿兩下跨過馬路,直奔她們而來。

“嫂、嫂子?”小鐘還有點不太敢認。

顧明月目光被他那一頭非主流的紅毛吸引,沒在腦子裡檢索出他的名字。

倒是顧三丫眼尖,一眼看見了對面的聞酌,笑著打了聲招呼。

聞酌沒再裝看不見,徑直走過來,目光盯在她露在外面的細腰,隱隱有些不舒服:“怎麼還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