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延章確實沒吃飯。

自從知道了倆孩子的事,賀延章心裡就火燒火燎的,恨不得飛去大興屯看他們。

還好他知道訊息的時候賀臨淵正好帶著妻兒到了京市,賀延章查到住址就找過來了。

他在外面徘徊了許久,四合院不大,裡面的歡聲笑語傳出來。

賀延章這心裡像被貓兒抓過一樣,忍不住咳嗽出聲引他們注意。

“好。”

在閨女能噴火的眼神中,賀延章揹著手光明正大走了進來。

賀蕊攔不住他,把怨念都給了賀臨淵跟宋梨。

“他都跟咱們斷絕關係了,和陌生人沒兩樣,讓他進來幹啥,浪費糧食!”

比起賀臨淵無聲的抵抗,賀蕊的怨氣要重得多。

賀延章聽到她的話,腳步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哀痛。

對兒女,他的虧欠實在太多,賀蕊恨他是應該的。

賀家兄妹一個鋸嘴葫蘆悶聲不吭,一個火藥桶一點就著,氣氛著實尷尬。

宋梨轉身又去廚房盛了一碗麵放在賀延章面前,“回來匆忙,您湊活吃點。”

“已經很好了。”宋梨的態度讓賀延章簡直是受寵若驚。

賀臨淵的性子就是隨了他,沉默寡言,他不會跟兒女們相處,自然更不會和兒媳相處。

可宋梨主動接納他,還給他盛面,賀延章低頭吃了一口,遮住眼眶的溫熱。

“我媽媽做的飯是不是很好吃,我最喜歡西紅柿雞蛋麵了。”

傾傾捧著碗坐到賀延章身邊,別看她年紀小,可小姑娘比誰都機靈,此時已經猜出賀延章的身份了。

她雖從小跟著姥姥姥爺長大,但還是很好奇爺爺奶奶的。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讓賀延章扭頭,看到她的臉,賀延章神情有些怔楞。

雖然明澤跟傾傾是龍鳳胎,但明澤長得更像賀臨淵,而傾傾則集合了父母兩人的優點,而眉眼間又帶著幾分葉柔的影子。

想到已逝的愛人,賀延章鼻腔更酸了。

“......你是傾傾吧。”

他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聲音儘量放得溫柔。

傾傾乖乖的點著小腦袋,“對呀,我叫賀傾傾,我哥哥叫賀明澤。”

“好好好。”

賀延章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都沒能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

他不配做兩個孩子的爺爺。

小姑娘將自己的碗放下,又拿紙巾擦了擦嘴,這才跪坐在凳子上,乖巧的看著賀延章。

“你是傾傾的爺爺嗎?”

小姑娘眼睛太清澈,賀延章難得有些緊張。

“我......我是。”

他說完還拿餘光看了眼賀臨淵,兒子和以往一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倒是旁邊的賀蕊已經氣得不行。

傾傾得到肯定的答案,歪了歪小腦袋,“那你怎麼不去找我和哥哥呢,別人都有爺爺,就我和哥哥沒有,壯壯哥還笑話過我們呢。”

孩子們童言無忌,有時候說的話比刀子還傷人,小姑娘又聰慧,難免會放在心上。

賀延章心裡一疼,“對不起,是爺爺不好,對不起你和哥哥,也對不起你爸爸還有......姑姑。”

這是賀延章第一次道歉,賀蕊的怒火哽在喉頭,眼圈驀地紅了。

而賀臨淵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放在身側的手悄悄蜷起。

到底是一家人,哪裡能真的沒有感情。

只是沒有找到和解的方式,如今有孩子的童言童語,倒讓賀家父子父女三人的關係破冰了。

宋梨輕笑一聲,推著賀臨淵兄妹坐下。

“快吃飯,面都要坨了。”

賀臨淵自然是妻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而賀蕊這會兒鼻頭酸酸的,也沒再跟賀延章鬥氣。

飯桌上的氣氛詭異的和諧,賀臨淵兄妹埋頭吃麵,而傾傾嘰嘰喳喳跟賀延章說自己媽媽的好話。

賀明澤平日雖然都說妹妹幼稚,可這次卻幫著說。

賀延章本就對宋梨印象好,現在更喜歡這個兒媳婦了。

“這些年辛苦你了。”

賀臨淵大部分時間都在部隊,兩個孩子能養得這麼好,宋梨肯定付出了不少心力。

而且看兒子和女兒對她的態度,宋梨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然而對他的誇獎,宋梨只覺得心虛。

原主不虐待倆孩子就不錯了,他們沒長歪都是賀臨淵教得好。

“應該的,您要不再來一碗?”

宋梨趕緊轉移話題,見賀延章飯碗空了,要給他續上。

“好。”

賀延章沒拒絕,一是他飯量向來大,二是兒媳婦做的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小孫女果然沒騙他。

眾人吃完飯,賀臨淵洗完碗就要出門,他們回京自然要給賀城算賬的。

如今,就是把賀城僱人行兇的證據拿到。

可他還沒出門,就被賀延章叫住。

“不用查了,我有證據。”

“你知道賀城做的事?”

賀蕊剛平復的怒氣又冒出來了,她就說老頭偏心。

本來就是,他們一家人住在一起,賀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想做點什麼哪裡能瞞得住他的眼睛。

所以倆孩子差點出事,他都清楚。

這次賀蕊是誤會大了,賀延章又不是神,賀城做什麼他都知道,尤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部隊,對家裡的事知道的本就不多。

“我也是剛得知的,已經讓人去查了,你王叔有人脈,比你查要快。”

賀延章口中的王叔王國輝是情報局的人,賀城真犯了罪不會逃過他的調查。

“誰知道你會不會包庇他。”

賀蕊知道自己誤解了他,但還是嘴硬的抱怨。

賀延章沒跟她計較,和小孫女玩得開心。

或許是隔輩親,賀延章一點也沒有面對兒女的嚴肅,甚至還趴在地上讓傾傾騎大馬,看得賀蕊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身子裡換了個人呢。”

“咳咳。”

賀蕊這隨口一句話,差點沒讓宋梨把水噴出來。

作為真正換了芯子的人,她心虛。

賀臨淵也聽到了妹妹的話,再看宋梨閃爍的眼神,他眸子暗了暗。

說起來,宋梨的變化很突然也很大,他不是沒懷疑過。

只是奪舍換魂的傳言太荒謬,他無法相信。

然而現在見了宋梨的慌亂,他斂了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