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的手用力的伸向被鮮血浸染,痛苦掙扎的小寒。

不知是不是他的意念太過強烈,四周的水波也開始劇烈盪漾。

水柱在莫玄等人震驚的目光中突然自寒潭中湧出,好似一雙手,又好似一個溫暖的懷抱一般,溫柔的將那個血色的孩童捲入其中。

這......是寒淵的母親,鬼神阿渁嗎?

蕭凌愣愣的看著這一幕,身子一輕,也隨著水流來到了小寒身邊。

此時小寒的肉身和魂體已經有分離之象,他的身體合著眼,安靜的躺在水波中,眼角的淚花被寒潭之水融合,尚未失去生機,睡著了一般;

而他的魂體堪堪有一部分脫離於身體之外,又被某種力量溫柔的阻隔著。

蕭凌伸出手,摸向小寒的臉頰,不知是不是魂體特殊的原因,這次他真的摸到了。

柔軟的,溫柔的。可惜他們現在都是冷冰冰,沒有什麼暖意。

似是感受到了他一般,小寒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魂體輕閃,輕聲呢喃:“孃親......”

不知是在喊他,還是在喊阿渁,亦或者都是。

蕭凌一愣,感覺周身的水波又開始盪漾。

水流卷著小寒縮回寒潭,將他放置在了中心的石床之上。之後水流沒有退去,而是湧在石床四周,將之圍成了一個水床,像是......一個蘊養的姿態。

看來,寒淵的生母一直都在這寒潭之中守護著他。

“阿渁......”莫玄的靈劍落在地上,他拖著虛弱的身體踉蹌著走到寒潭池邊,愣愣的看著中間那個水床,“阿渁,是你嗎?”

他手腕處的鮮血還在不斷流出,在池邊的寒石上積了一汪,在即將流入寒潭之中時又被他慌忙籠住,生怕髒汙了那寒潭池水一般。

蕭凌沉默的看著,忍住了胸口的嘆息。

方才寒淵的父親,應當亦是心存死志的,和當初的顧淵將軍一樣,面對抉擇,無奈且絕望。

不過好在,寒淵的母親是鬼神,而他的父親後來......似乎也找到了其他的辦法。

“這......這是怎麼回事?”幾位長老對視一眼,朝著寒潭中心祭出幾張符紙。

符紙在飄蕩至小寒身旁時,隱隱發出白光,而後又落入池水之中。

“陰胎未死,陰魂也尚未完全覺醒,似是暫時被封印住了。”

感覺到那不斷溢散而出的鬼氣和陰氣也逐漸消散,幾人終於鬆了口氣。

蕭凌的神色也跟著舒展了一些,又聽幾個長老繼續說道:“不過看這樣子,肉胎陰魂已經開始分離,又未完全分離,只能算是半封印狀態。”

“不錯,這孩子身魂依舊會隨年歲而增長,這寒潭和那位遺存的鬼神之力,也不知能支撐多久啊。”

“莫宗主,倒也不是我們幾個老傢伙逼你,我知你心疼自己的骨肉,這孩子自身也並無過錯,但他本就是逆天而生,若......”

“多謝幾位長老相助,莫玄謹記於心。”一直跪在寒潭邊死死盯著其中的水流和孩子的莫玄終於出聲,打斷了長老們的話。

他指尖運起靈氣,草草止住了手腕處不斷流血的傷口,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蒼白的嚇人,然而神情卻是無比的堅定:

“我會在封印期間另想他法,長老們請放心,若是這孩子仍將禍亂世間,我必......親手誅之。”

“你這......”“唉......罷了罷了。”

幾位長老紛紛嘆氣,聽他這話便之他仍是沒有放棄扭轉陰胎之命的念頭,可本就逆天,怎能扭轉?

不過到底方才莫玄封印陰胎的舉動也算是為他們定了神,幾人搖了搖頭,也便不再相勸。

莫玄作為玄天宗的宗主,與其妻子鬼神阿渁雖是逆天結合,但二人都是有大功德的,若是當真能保下這個孩子,也算是一樁善緣。

之後幾個長老便離開了寒潭洞,似乎還在說著什麼“鬼靈,弟子,解契”之類的話,但是走的遠了,也便聽不太清晰了。

蕭凌試探了一下,發現自己現在雖仍無法脫離水幕,但已沒有了初落水時的窒息憋悶之感,只是那股刺骨的陰寒依舊,不過習慣了,便也尚可忍受。

只是,不知道還要在這幻境中待多久,寒淵現在也不知是什麼情況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心中想著讓幻境快一些,面前的場景確實在肉眼可見的加快了。

蕭凌在水幕中,看著小寒的身體慢慢的抽長,長大,而他的父親莫玄進出寒潭洞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

他每次來都會帶上許多的古籍,嘗試不同的方法。

那些方法似是格外損耗他的壽元,他的身體迅速的衰弱下去,頭髮也由一頭烏黑,逐漸變為花白,然而卻都沒有什麼成效。

怪不得在白月的故事中見到莫玄之時,他便是滿頭銀絲了,但按小顧清塵現在的年齡來算,其實也沒過多少年。

此時水床之上的寒淵已從一個孩童,長成了一個少年,而湧動的水流,也越來越緩慢。

這一次莫玄來到寒潭洞中,卻是什麼都沒帶,也沒做任何嘗試,只是站在石頭上盯著池水和中間的寒淵發呆。

看著看著,他突然笑了:“阿渁啊,小寒小時候長的還很像你,怎地越長大越像我了?”

“你是不是嫌棄為夫沒用,不想讓我看你了......”

“你從前說要學做糕點給孩子吃,其實最後做的也不太好吃,哈哈可不許生氣啊。”

“但沒關係,為夫也學會了,還挺有廚藝天賦的,不知道等小寒醒了,他會不會喜歡。”

“......”

“阿渁......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我們的孩子的。”

平日裡嚴肅而寡言的人,這會兒絮絮叨叨了許多,聽得蕭凌心中都有些堵得慌。

寒淵似乎對他的父親很是怨懟,可他......也不容易。

蕭凌將視線轉到那個長的越發靠近他最熟悉的模樣的少年,正想著等醒來,或許可以幫著調解調解,便聽見莫玄又在低聲唸叨著什麼話。

“......純陰之血,至陽之魂......小寒,阿爹......”

什麼?劇情點的關鍵出現了!

蕭凌猛地轉頭,滑動著身體想要靠近聽清,四周的寒水卻又突然波動起來,窒息感再次襲來。

“唔!!!”胸腔內的空氣即將耗盡,蕭凌拼命的划動著四肢想要往上游,卻感覺水面距自己越來越遠。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什麼攥住了,在迅速拉著他衝出水面。

“啊——”蕭凌睜開眼,猛地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