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樂聲?”

錦洛想到蘇焲跟她說過,錦瀾生產時,寺廟裡有一名琴師借宿。

“我也不清楚,就是好像能用樂音操控人的思想。”王氏答完,急道:“你答應我把書兒放了的,快把她放了!”

“能用樂聲操控人思想的,是什麼人?跟冥宵什麼關係?”錦洛問。

王氏這下直視錦洛眼眸道:“我不清楚,是冥宵幫我安排的!我當時人在京都,我去都沒去,我怎麼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

錦洛知道王氏沒有說謊。

她轉身就往外走,讓蒼陌將許錦書帶上。

王氏見許錦書直接被帶走,她撲到牢門要跟著出去,被獄卒一腳踹回牢裡。

她又快速爬起來,扒著已經落了鎖的牢門往外喊:“書兒!書兒!錦洛,你答應我放了書兒的,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你放了書兒!”

“我只答應你今日放過她。”錦洛的聲音從通道里傳來。

王氏一聽,絕望地順著牢門緩緩癱到地上去,然後又不甘地罵:“賤人,小賤人,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錦洛把許錦書帶回鎮國侯府後,改變主意了,挑了處院子給許錦書住。

還開了個方子,讓人去取了藥,熬了給許錦書補補。

許錦書本來還挺開心的,可以不用離開鎮國侯府。

可當那藥端來,看到一碗的蟲子漂浮在湯藥裡時,她就後悔絕望了。

國師府的侍衛不管她喝不喝,直接捏著她下巴就給她灌了下去,道:“這是滋補生血的好藥,以後每日一碗,你若不喝,就多加一碗,每日兩碗。”

許錦書絕望,趴在床沿邊,嘔個不停。

等她嘔完,渾身開始發疼,抽筋剝骨一般的疼。

許承安不肯走,看到女兒許錦書被帶回來後,就更加不肯離開,跟個無賴一樣賴在他原本的院子裡,心想這是他住了二十幾年的宅子,憑什麼現在要騰出來給錦洛這個小賤種,就算會被轟出去他也不走。

若是在沒去大理寺之前,錦洛絕對會毫不留情讓人把他轟出去。

不過現在想想,她覺得那樣太便宜這老渣男了,於是在蒼陌過來請示要不要把人丟出府時,她道:“怎麼說還是我爹,就留著在府裡養老吧,好吃好喝供著,不然咱們吃剩的餿菜餿飯還得叫人來收去餵豬,多麻煩。”

蒼陌會意,傳令下去,讓後廚給許承安的飯菜上,得多用點心,畢竟是錦洛姑娘的爹,錦洛姑娘現在可是這個府裡的主子。

於是午膳許承安飢腸轆轆地等到後廚給他送來飯菜,他就看到一桌的餿飯餿菜,他只聞一下都覺得想吐,哪裡吃得下。

啪的一聲,他將滿桌飯食推掉,大聲道:“這是人能吃的嗎?”

門外國師府的侍衛誠實回道:“確實不是人能吃的,所以才給你送來。”

這……

這什麼意思?

內涵他不是人是吧?

許承安氣得鬍子都差點翹起來,“來人,把這飯菜給我收拾掉,換新鮮豐盛的飯菜來!”

國師府的侍衛冷笑,“你以為這還是你當鎮國侯時的鎮國侯府嗎?”

許承安不信邪,自己出去,看到臉熟的下人,就命人去給他拿新鮮的飯菜來。

可誰都不敢再聽他的話。

他叫了十幾個鎮國侯府裡的下人,都沒人敢去給他拿新鮮的飯菜來。

他自己要去後廚拿。

結果連後廚的門都進不去,就被人轟出後廚地界。

想出府去找吃的,卻怕一出去,就進不來了。

最後只得生生餓著。

許錦書住的院子,是之前錦瀾的院子。

錦洛命人整理一番,給院子重新上了名,叫上瀾院。

許錦書的所有物件清理出去,錦瀾留下的田宅莊子鋪子良多,紅契白契皆在許錦書這裡,錦洛一番整理,也就把這些東西都收在手裡了。

又去清點了一下庫房。

錦瀾生前戰功赫赫、賞賜無數,許承安這些年怕被人詬病,不敢動這些東西,上次被錦洛騙了二十萬兩,想動這些東西,卻被雲嬤嬤攔住。

許錦書這些年手裡握著錦瀾那些田宅莊子鋪子的收入,就已經是京都城裡最富有的千金貴女,也根本用不著動這些東西,所以庫房裡的東西皆在。

夜裡,蘇焲回到國師府。

習慣性地先淨手。

淨完手,擦拭手指時,他見院子裡冷冷清清的,問:“蒼陌還沒回來?”

服侍他淨手的侍衛道:“錦洛姑娘還未回,故蒼陌大人也還未回。”

隨後傳了膳,蘇焲潦潦吃了幾口,就起身往外走。

侍衛不知他要去哪,也不敢問,緊跟其後。

然而跟著跟著,侍衛就發現他家主子不見了。

蘇焲直接用輕功掠出國師府,一路飛簷走壁來到鎮國侯府,從鎮國侯府的某處屋頂,輕飄飄落到了鎮國侯府內。

踏著府內細碎的燈火,蘇焲走過一條小徑,快到上瀾院,才有人發現他。

侍衛趕緊跪下給他行禮,他徑直越過,一腳踏入上瀾院院門,道:“這麼晚了,家都不回,是要在這裡安家了嗎?”

蒼陌一聽到主子的聲音,再看到主子的人,趕緊行禮退下。

錦洛在院子裡整理東西,知他來了,隨口道:“你把蒼陌帶回去吧,我今晚就住這裡了。”

“你兒子你也不要了?”

“先讓他在你那兒多住一晚,明兒我這邊安置妥了,就去把他帶過來。”

兩句話,成功讓蘇焲氣場冷了。

錦洛回頭,“你怎麼不說話了?”

蘇焲沒說話,進屋裡逛了一圈,出來問:“屋裡收拾妥了?”

“差不多吧。”

“今日去大理寺了?”

“去了。”

“審問了?”

“審了。”

錦洛道,“樂聲。王氏說錦侯生產時,有人用樂聲控制人的思想。”

蘇焲道:“我讓空陽查了一下錦侯生產時寺廟中幾名僧人和那名借宿的琴師的來歷,恰巧有訊息了。”

錦洛就看著他,等著他說。

蘇焲在院中椅子上坐下,牽了牽衣角,問她,“你可聽說過琴師墨殷?”

錦洛就見他,不禽獸的時候,真真是衣冠楚楚,禁慾清冷得很,坐著衣角都牽得一絲不苟,連一絲褶皺都沒有,跟床上的浪蕩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她道:“略有耳聞,曾經是大鄴宮廷第一樂師。”

蘇焲道:“他是西涼的細作,且是西涼皇室中人。”

這一點錦洛是不知的,她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四年,對朝廷中事也不感興趣。

蘇焲繼續道:“他在大鄴近十年,用琴聲暗殺無數朝中高官能人,竊取大鄴無數情報,後來身份敗露,逃回西涼去了。”

“他逃回西涼的時間與錦侯生產的時間差不多是嗎?”錦洛問。

蘇焲道:“我也是近日才想起此事,便到刑部走了一遭,確定了墨殷逃回西涼的時間與錦侯生產時間一致後,便要了墨殷的畫像送去給空陽。雖時隔多年,寺中僧人記不太清那琴師樣貌,但空陽拿畫像去讓僧人辨認,僧人還是依稀能辨認出那琴師像畫中人。”

也就是說,若僧人沒辨認錯,寺中那琴師就是墨殷。

墨殷擅長用琴聲殺人,那錦瀾是否並非難產,而是被琴聲暗殺的?

錦洛突然覺得,這事情一層一層扒下來,越來越不簡單。

“吃了嗎?”蘇焲轉了話題問。

錦洛道:“吃了。”

“還要忙多久?”

“手頭這些忙完,再看一下賬本。”

蘇焲便沒說話了,坐在一旁,偶爾還幫她一下。

等錦洛手頭的事忙完,還想再去看賬本時,蘇焲拖著她就往外走,“回家了,大晚上還看什麼賬本,明日再看。”

“我今夜就歇這兒,明日起來剛好就可以看賬本,現在跟你回去,明兒還得過來,麻煩。”錦洛不跟他走。

蘇焲問:“你歇這兒?這兒不是許錦書之前住的?”

錦洛道:“是許錦書之前住的,但她被我趕出去了,東西都被我清出去了。”

蘇焲,“那床也清出去了?”

錦洛,“什麼床也清出去了?我讓人換了被褥了!”

“也就是床沒換,只換被褥了?”

錦洛,“……”

“別人睡過的床你也不嫌?回家去,等換了床再來睡。”蘇焲不管錦洛走不走,拖著她就往外走。

錦洛要是不走,他就要扛她走了。

錦洛無語死,“沒想到國師爺還是個潔癖精!”

可錦洛不知道的是,蘇焲領兵殺敵時,荒郊野嶺破廟亂葬崗都睡過,哪有那麼講究。

兩人上了馬車後,錦洛有些倦了。

畢竟一大早就從獵宮回來,又折騰了一整天,到現在都快夜深了,是個人都不是鐵打的。

她身子歪靠在車廂壁上,懨懨的。

蘇焲拉過她,把她摁在坐榻上躺著,頭枕著他雙腿。

這個姿勢錦洛就更倦了,迷迷糊糊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她聽到蘇焲對車窗外吩咐了句什麼,她沒聽清,便睡著了。

到了國師府,錦洛才知道蘇焲是命人先快馬回來給她備洗澡水。

大概是知道她折騰了一天,回來若是不洗,定是不會睡的,所以看她睡著,就命人先回來備水,她好一回來就能洗,不用等水耽擱時間。

錦洛去洗時,蘇焲就去了書房,讓蒼陌傳信叫空陽回來。

蒼陌知道空陽那邊能查的,都查了,如今王氏下獄,那邊也不需要再查了。

他領了命正要出去,蘇焲突然問:“她今日在侯府吃了什麼?吃得多嗎?”

以前錦洛在鎮國侯府,都是被苛待的。

現如今肯定是不會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句。

蒼陌回身細想了一下,把錦洛今日吃的一一都說了,最後道:“晚上吃得不多。”

蘇焲就微沉了聲音,“為何吃得不多?侯府的廚子不行?”

蒼陌道:“應是看到許多蟲子,吃不下了吧。”

他一個大男人,看到那麼多蟲子,都覺得噁心影響胃口。

“什麼蟲子?”蘇焲問。

蒼陌便跟他說了錦洛開生血禁方,用很多蟲子入藥給許錦書喝的事。

至於錦洛為何突然沒趕許錦書出府,而是給許錦書開生血禁方的原因,蒼陌也一併說了。

然後蒼陌就看到他家主子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冷了。

“你是說,王氏割她十多次血,每次割完就喂她吃生血的禁藥,那藥全是蟲子?”蘇焲冷聲問。

蒼陌道:“是的。”

蘇焲猛地就站了起來,往外走,“備馬。”

“是主子。”蒼陌雖不知主子這麼晚還要去做什麼,但立即領命去備馬。

蘇焲去了主屋,推開房門,見錦洛剛洗好,身上套了一件他的中衣,寬寬大大的,聽到開門聲,回頭來看他。

他怕夜風灌入,讓她著涼,便又把門合上,在門外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就回來,不必等我。”

錦洛在屋裡道:“你放心,我才不會等你。”

然後她爬上床去睡,卻一時覺得冷,沒了睡意。

蘇焲去了大理寺,將王氏身邊的人都押來,一個個嚴刑拷打,逼問當年是誰動手割錦洛的血。

酷刑之下,當年動過手的人,很快就被招供出來。

被招供出來的人,以為自己死定了。

卻沒想國師爺並沒有殺她們,而是找來大夫給她們看傷。

看完傷後,國師爺又命人拿來刀、端來碗,一人放她一碗血。

她們就搞不明白了,國師爺既然要放她們的血,為何還要找大夫來給她們看傷。

割完她們的血後,國師爺還命人送來熱氣騰騰的饅頭,給她們補身體。

砂糖做的饅頭很甜,她們在牢裡餓了一天,又冷,如今有熱乎乎的饅頭吃,個個捧著饅頭邊暖手邊狼吞虎嚥地啃。

每人啃了好幾個饅頭。

啃完舒坦了。

國師爺卻告訴她們,那是用她們的血做的饅頭。

饅頭的顏色不是砂糖的顏色,是她們血的顏色。

一個個剛吃下去的饅頭,又拼命往外吐。

等吐完,命去了半條。

王氏、許承安、許錦書,也每人得到了一份饅頭。

同樣吃完之後,就會有人告知他們,饅頭是用王氏身邊幾個嬤嬤的血做的。

王氏、許承安、許錦書無一例外,吐得臉都白了。

蘇焲折騰完一圈,回到國師府,已是半夜。

匆匆衝了個冷水澡,鑽進被窩裡,埋頭就吻錦洛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