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焲去上朝不久,錦洛也起身。

大概是知道她今日要早起回鎮國侯府去見許錦知,蘇焲昨夜沒怎麼折騰,只要了她一次,且還特地加快了速度結束。

沒折騰,他懷裡又暖,錦洛昨夜睡得又足又好,整個人精神飽滿。

不過她才在用早膳,就有下人匆匆來稟報,說鎮國侯府那邊派了人過來,說那邊出事了,讓她趕緊回去。

錦洛皺眉,兄長昨夜才回來,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她匆匆騎馬回了鎮國侯府,見了雲嬤嬤,才知道是許錦書不見了。

雲嬤嬤道:“今早下人送飯食過去,才發現她人不見了,在院子裡守著她的侍女被扒了頭飾衣裳迷暈了塞在床底,至今沒醒。”

“那守在院外的侍衛呢,就沒發現有人進出?”

許錦書那院子看守挺嚴的,有兩名侍女在裡面輪流“照料”她,院外也有侍衛輪流換值把守,不可能進出無人知道。

“侍衛說,天亮之時,我身邊的阿卓入過那院子,半個多時辰後從裡面出來,沒多久那位被塞到床底下的侍女也從裡面出來。”

雲嬤嬤怕錦洛對自己身邊的人不熟悉,說完又補了一句。

“這個阿卓,就是昨晚我派去國師府告訴你大公子回來的那個隨從。”

“什麼,你昨晚就派人去國師府告訴我兄長回來了?”錦洛猛地停下腳步。

“小姐不知道嗎?”

“我要知道,我昨夜就回來了,哪會等到今日。”

“阿卓回來說,小姐說天寒地凍不回來了,讓大公子先好好休息,您今日再回來見大公子。”雲嬤嬤說到這兒,也意識到有點不對了。

她平時會叫阿卓去看看許錦書,以防許錦書有什麼意外,壞了錦洛的計劃。

後來阿卓沒有她的吩咐,也會自己去看。

阿卓每次去,都是看看許錦書就出來,今日卻是進去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

“這個阿卓呢?”錦洛問。

雲嬤嬤這才發現,剛剛還在她身邊的阿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錦洛立即派人去問大門口的守衛。

雲嬤嬤這時又說:“老奴查問過大門守衛,阿卓從許錦書院裡出來後不久,那個被塞在床底下的侍女也從院裡出來,然後直接就出府了,沒再回來。”

侍女出府沒再回來,現在卻發現被扒了頭飾衣裳迷暈了塞在床底下。

也就是說,出府的並不是這侍女,而是另有其人……

錦洛繼續往前走,去了許錦書的院子,見到了這個尚在昏迷的侍女。

錦洛給她使了點香,這侍女就醒了過來了。

但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只記得嬤嬤身邊的阿卓大人天剛亮之時進來,她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醒來,就是現在。

錦洛嗅了嗅,她鼻子靈,屋裡又門窗緊閉不通風,裡面還殘留著迷魂香的味道,錦洛一嗅就聞出來了。

這時,剛剛錦洛派去問大門口守衛的人也返回了。

說那位阿卓已經在雲嬤嬤派人前往國師府通知錦洛時,就出府去了。

現在完全明白了:這個阿卓從昨晚雲嬤嬤派他去國師府時,回來的怕就是個假的,然後天剛亮去許錦書那兒,迷暈侍女,把許錦書易容成侍女出府,他自己趁雲嬤嬤分神沒注意他之際,也出府逃了。

“都是老奴辦事不利,才會讓人跑了!”雲嬤嬤萬分自責,說完就跪下請罪。

“是對手狡猾,趁兄長回來這時機下手,怪不得你,起來吧。”

雲嬤嬤辦事還是很信得過的,只是許錦知回來,府內人員雜多起來,雲嬤嬤又高興,難免就被對手有機可趁。

“兄長還沒起嗎?”錦洛問。

“老奴顧著查許錦書逃跑的事,尚不知大公子起沒起。”雲嬤嬤說完,又問:“要不要馬上派人去追假阿卓和許錦書?”

“沒必要浪費人力,他們都易了容,一出府那假阿卓必然恢復真容,許錦書則會易容成另一副面孔,派人去追怕也追不到。從鎮國侯府到國師府的路線兩邊,派人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真的阿卓。”

“是,小姐。”

雲嬤嬤立即下去安排人。

錦洛在廳上坐了一會,有一青年帶著一個隨從腳步急切地從後院走來,人還沒進入廳裡,就已經開口喊:“妹妹!”

錦洛抬頭,就跟青年對了個正著。

青年邁入門檻,直直地看著她,腳步頓住,好半晌才重新喊道:“妹妹。”

錦洛知道這位就是許錦知了,忙起身相迎,朝他行了一禮,“兄長。”

許錦知托住她的手,看著她的臉,“你長得與我相似,這次是我的妹妹沒錯了!”

錦洛瞧著這青年長得確實有幾分跟她相似。

不過他應該長得比她像錦瀾。

她沒有那麼像錦瀾,所以回京才沒有人懷疑她是被王氏調換了的。

不過奇怪的是,她沒有像錦瀾,但好像也不像許承安。

“兄長用過早膳了沒有?”錦洛問。

許錦知託著她的手久久不捨得放,“還吃什麼早膳,為兄恨不得趕緊來見你!”

錦洛就道:“我也還沒吃,傳早膳到這兒,咱們兄妹邊吃邊說可好?”

其實她在國師府已經吃了一些,不吃也可以了。

許錦知自然說好。

錦洛便讓人送了早膳到前廳來,兄妹二人邊吃邊聊。

許錦知首先問的就是她過去二十年如何被王氏等人傷害虐待。

錦洛只是草草地說了一些。

便轉了話題問起外祖父外祖母身體如何,在漠北過得可習慣。

許錦知道:“外祖父外祖母身體都還康健,在漠北二十年,也早已習慣,就是難免有時會念起京都,想起母親更是悲傷。”

“那舅舅呢?舅舅雙腿如何?”

“舅舅雙腿已經廢了二十餘年,還能如何,就那樣了。舅舅自從雙腿廢了之後,就一直很消沉,這些年我從未見舅舅真正開心過。”

錦洛是明白的,一個原本能帶兵領將的將軍,突然廢了雙腿,從此只能囿於圍牆內,與輪椅作伴,任誰都會消沉。

錦洛又問起族中其他表兄弟,許錦知也都一一回答了。

隨後許錦知臉色一肅,問起她跟國師蘇焲的事,最後道:“我剛回來,本來不該這麼急切就問你這些,可我是你兄長,我只你一個妹妹,不問忍不住。”

錦洛坦承承認,但不想細說,只道:“說來話長,我確實與他在一起了。”

“那他可有說要娶你跟你成親?”許錦知問。

錦洛:“……”

這個問題,她從沒想過,大概蘇焲也從沒想過吧。

許錦知見她沉默,大概以為是蘇焲沒提過娶她,她傷心,氣道:“那他什麼意思?以前你身份不明,跟他也就跟他了,可如今真相大白,你是錦家的血脈,豈能再沒名沒份地跟著他,他這是不想負責任不成?”

“倒也不是,我跟他都還沒想過這事。”

許錦知大概更加覺得是妹妹拿那國師蘇焲沒辦法,只能這樣說,畢竟沒有哪個女子對一個男人身心相托了,還沒想過要嫁給對方的。

“他可在府中,為兄去拜會拜會他!”許錦知問。

錦洛揚眸看他,“兄長拜會他做什麼?”

“自是問他什麼時候娶你!”

錦洛:“……”

她道:“他很忙,現在不在府,要入夜才能回去。”

“那我入夜去找他!”

“兄長若要見他,我讓他晚膳過來這邊吃,與你會一會。”

許錦知自是同意。

兩人又聊了一會,派去尋找阿卓的人回來了,阿卓已經找到,但已經死了。

屍體被抬回來,放在廳前的空地上,蓋著白布。

錦洛蹲下去掀開白布一角,看到屍體臉色發黑,是被毒死的。

用的是劇毒,入口即死那種。

這種死法不見血,沒有血腥味,藏在街邊不容易被人發現。

許錦知在旁邊看了,道:“是誰這麼歹毒,居然用了這麼劇毒的藥!”

錦洛沒說什麼,讓人厚葬阿卓,又問阿卓可有家人,若有自當撫卹其家人。

但阿卓是孤兒,是雲嬤嬤撿了他,他便一直跟在雲嬤嬤身邊,很忠心。

許錦知氣道:“妹妹可知是誰幹的,為兄去找那人報仇!”

“會報仇的,兄長勿急。”

到了晌午,蘇焲就來鎮國侯府了。

錦洛本來是打算晚膳才派人去叫他過來鎮國侯府吃飯的。

眼下她已經吃過午膳,問蘇焲,“國師爺可用過午膳了?”

“用過了。”蘇焲走到她身後,緊挨著她的背,“你兄長一回來,你就整天泡在這裡,不想回去研究經文了?”

錦洛沒理他的話,邊擺弄著案上的藥瓶,邊直接道:“你來得正好,我兄長說要會會你,你現在就過去讓他會會吧。”

蘇焲道:“他要會我,我就過去讓他會?”

向來都是別人來見他,除了當今聖上,還沒人敢讓他過去給別人會的。

“讓你過去給我兄長會會,你就過去給他會會。”錦洛挑了兩瓶藥,各倒出一粒在手心,轉身仰頭看著蘇焲,“啊,張嘴。”

蘇焲張嘴時,順手就摟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裡帶。

錦洛把藥捂進他嘴裡時,人也往前踉蹌了一步,整個人貼進了蘇焲懷裡。

蘇焲將藥吞下,“你給我吃的什麼?”

“解百毒的藥。”

“我又沒中毒,吃什麼解百毒的藥?”

“說不定等下你就中毒了!”

蘇焲頓了頓,隨後便笑了,“你都投懷送抱了,我就給你個面子去會會他。”

錦洛就轉頭吩咐院外的下人去通知許錦知,說國師爺來府了,過一會去他院裡見見他。

下人領了命令才離開,蘇焲問:“你不跟我一起去?”

“懶得走,你去就好。”

隔了好一會,蘇焲才讓人領著去了許錦知的院子。

許錦知早在屋裡等著他了,蘇焲不用人請,留蒼陌空陽在院子裡,自己抬步就入了屋裡,坐到許錦知對面。

許錦知擺著大舅哥的譜,冷著臉,“你就是國師蘇焲?早就聽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怪不得我妹妹願意與國師爺在一起。”

蘇焲直接問:“你不請我喝茶嗎?”

許錦知愣住,準備好的話還沒鋪墊,蘇焲居然自己要求要喝茶了?

“國師爺就這麼渴?”許錦知還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是這茶嗎?”蘇焲自己伸手就去拎茶壺,倒茶來喝。

許錦知總覺得他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但他親眼看到蘇焲把一杯茶都喝了下去,便再覺得奇怪,也沒有多想了。

沒一會,蘇焲“啪”的一聲,手撫著頭,倒下去,趴在了桌面上。

許錦知見狀立即站起來,“國師爺,國師爺……”

他小聲地喊了兩句。

蘇焲沒動。

許錦知又伸手去推了蘇焲兩下,“國師爺,國師爺!”

蘇焲還是沒動。

許錦知當即露出了與他這副面容不相符的陰險得逞的笑,快速從桌子底下抽出刀,舉刀就朝蘇焲後背紮下去。

這一刀下去,絕對能將蘇焲從後背扎透到胸口,甚至能將蘇焲釘到桌面上。

然而在刀即將要扎到蘇焲後背時,蘇焲趴著不動的桌子突然飛了出去,桌沿往許錦知肚子一撞,許錦知整個人頓時也跟著往後彈射出去。

“砰”的一聲巨響,撞在了牆壁上,又砸落在地上。

蘇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不等許錦知掙扎站起來,他彎下身,抓起許錦知剛剛推他那隻手,“卡擦”一聲,折斷。

“啊!”許錦知慘叫。

做完這一切,空陽蒼陌聽到動靜,剛好衝了進來,蘇焲擦擦手,“拖去上瀾院。”

他朝門口走去,許錦知的隨從堵在門口,見裡面情況不對,立即掏出藥粉朝門內灑去。

蘇焲避都沒避,還吸了吸鼻子,多聞了幾口,然後抬腿踏出門去。

那些隨從原本在門口走廊上,蘇焲一踏出去,這些人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退去,退到了走廊下。

蘇焲站在走廊上,問:“藥用完了?”

“藥用完了沒有?”為首的隨從立即朝後問。

有一隨從反應過來,“還、還有!”

“還有還不快毒死他!”

那隨從立即掏出毒藥朝蘇焲揮去。

蘇焲給面子地吸了兩口,再問:“用完了?”

那些隨從見毒藥居然毒不死他,他又那麼鎮定自若,氣勢逼人,都有些慌。

“既然沒了,那就殺吧。”蘇焲的語氣,輕淡得彷彿像在說天氣。

院門立即有侍衛衝進來,牆上也有侍衛躍了下來,那些隨從根本來不及提刀來砍蘇焲,就被侍衛從三面包圍住。

刀光劍影,鮮血四濺。

蘇焲就站在主屋門口,屋簷之下,走廊之上,負手而立欣賞著眼前的盛況。

沒一會,隨從被屠殺乾淨,許錦知被拖到了錦洛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