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幾句話就將這麼多年的艱辛一筆帶過。

夏席月幾乎可以想象到他一個皇子年幼失母,受盡宮中下人冷眼,結果又被唯一可以依靠的父皇送到了護國寺。

是個怎樣無助的場景。

他當時,還那麼小,就離開了父母。

她語氣是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溫柔,神色軟的一塌糊塗,“你身上的毒,無藥可救嗎?”

戰泓景嗓音清冽,微微挑唇:“泡溫泉閉關,還是毒醫偶然發現的法子,但至今,都沒有找到解毒辦法。當年毒醫也僅僅只是壓抑了我母妃身上的毒性,為了能讓她多陪我些日子。”

可惜當時他還小,並不懂母妃看他時的深意。

也不懂母妃眼神深處的眷戀。

對於他而言,他每長大一天,便是母妃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他只知道,母妃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絕不該這麼死,更不該背上汙名。

夏席月從心底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她其實從來沒有感受到母愛過。

上輩子全族人只關心她的成就,認為傾全族之力,培養她這個天賦異稟的醫學傳人。

理應得到更好的回報,來讓夏氏一族名震世界。

為了躲避也為了全身心的投入,所以夏席月一直在研究室裡潛心研究臨床。

直到穿越過來,繼承了原主的記憶。

夏席月才在原主身上直觀的感受到了父母對孩子的骨肉親情。

她相信,若是夏將軍夫婦還在,一定不會容忍原主受盡欺凌。

而現在,更是感受到了宸妃對戰泓景無私而又偉大的母愛。

戰泓景淡聲道:“其實母妃可以選擇毒素全讓我吸收的,這樣我死她生。”

可是宸妃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全這個孩子。

夏席月抿了抿唇,這麼多年,對戰泓景來說,一定很難熬吧。

想到他一個人揹負了這麼多,夏席月不由輕柔開口:“不關你的事。”

她對上戰泓景視線,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宸妃希望你好好的,所以你要好好活著。害死她的人不是你,是柔妃。戰泓景,我不許你多想。”

她一雙靈動皎潔的眸子裡此刻帶著淡淡的心疼。

柔妃,實在是狠毒。

聞言,戰泓景鬱結已久的心事像是被她開解的有幾分鬆動,眼底笑意宛然,“好,聽你的。”

夏席月面色認真,嚴肅道:“我想試試解這個毒。”

從她見戰泓景第一面開始,就知道這毒很難解。

就連她也只能用銀針壓制。

可現在,夏席月莫名被激起來了,重複道:“我想試試解不見秋。”

戰泓景眼底掠過一抹快得不可察的寵溺,“你知道毒醫在江湖上的地位嗎?被譽為少年老鬼子,意思是無人知道他有多大,只知道從記事開始,江湖上便有他的傳說。這樣的一個人,為了不見秋都研究了數十年。”

夏席月較真了,微微仰頭,然後揪住他衣角。

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到底有多可愛,“我是認真的。”

她從未迫切的,這麼想救一個人。

夏席月把這種心情歸類於遇到棘手臨床的興奮挑戰感。

怎麼說她也是個現代人,當然,絕沒有看不起毒醫的意思。

或許,可以互相結合一下找到辦法!

這麼一想,夏席月眉眼飛揚,語氣自通道:“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下次月圓之日,我會用銀針壓制你體內毒素。”

銀針到底是比泡溫泉要強的,這樣戰泓景就不用五感盡閉耽誤事了。

戰泓景唇邊綻開一抹笑容,語氣多了兩分誘哄:“嫂嫂對我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夏席月一怔,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聲音有些大:“我是醫者,醫者仁心。”

說著,她掩飾似的從衣袖裡拿出一粒對乙醯氨基酚給他,“吃下去,退燒藥。”

戰泓景伸出修長手指接過,薄唇輕啟,張口嚥了下去。

夏席月心口微微一滯,對於他的乾脆有些難以置信,“你吃這麼快,萬一我給你的是毒藥呢?”

她在戰承坤面前磨破了嘴皮子,都得不到那個男人的信任。

而在戰泓景面前,他似乎從來都是信任她的。

“毒上加毒,反正也命不久矣了。”他挑了挑眉梢,唇色依舊白得很,卻多了幾分引人憐惜的嬌弱。

惹得夏席月氣惱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麼,有我在,你怎麼會死?”

月光斜斜傾灑,落在兩人臉上,多了幾分朦朧之美。

馬兒慢吞吞的走著。

戰泓景眼中笑意傾瀉而出,聲音隱隱約約。

後頭的白芷根本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

她只知道,她要被捂死啦!

直到距離漸遠,地煞才鬆開捂住她嘴巴的手。

而後借力一躍,落於旁邊的馬背上。

白芷氣呼呼撇過頭去,“地煞是吧,你捂我嘴巴幹什麼!”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打擾主子和九殿下談話了!

地煞面無表情:“為主子處理障礙是我們屬下應盡的職責。”

障礙?

白芷瞪圓了眼睛,“你說誰是障礙?”

地煞不說話,意思很明顯。

白芷氣得要命,“好啊,你居然說我是主子和九殿下之間的障礙!”

她怎麼覺得,主子和九殿下之間的障礙分明是王爺好吧!

地煞眉眼無波無瀾,沒有說話。

他一貫不善言辭,更不擅和女人打交道。

見他不說話,白芷氣惱極了,“上次你來偷藥我都沒找你呢,你還敢這麼對我。”

見她提及之前一事,地煞糾正道:“我是奉命去取藥,而不是偷藥。”

白芷小聲嘀咕道:“你私自把醫館裡的藥材都拿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當時主子去難民營,她留守京城看顧藥材。

時不時地拿藥材出來晾曬,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一院子的藥材就那麼沒了!

當時險些沒把她嚇哭,還是後來才知道藥材被他拿走了。

地煞有些沉默,不知道怎麼接話。

白芷忍不住得意起來,“心虛了吧?”

其實她一個人落後還是有些怕的,現下有地煞陪著她。

白芷倒有些膽子大起來,開始沒話找話。

“地煞,你為什麼從來不露臉啊?”

“你怎麼叫地煞這個名字?”

“地煞,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淮河?”

前頭,夏席月想到方才暴動的難民,也忍不住道:“只怕淮河的災情不容小覷。”

古代交通不便,時間已經耽擱了太久。

夏席月著急也沒用。

戰泓景不慌不忙道:“在你還在難民營的時候,父皇就已經派了人送去物資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要抓緊了。”

“依照我們現在的速度,還差兩天就可以抵達淮河。”戰泓景算了算。

夏席月當即毫不猶豫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