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酒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面無表情地看向赤焰鳥,“看我做什麼?”

赤焰鳥抱著鳥蛋委屈巴巴地道:“買孩子,沒錢。”

“……”

重明鳥等靈獸匪夷所思地看著它,好肥的膽子,竟然敢問祖師要錢?

這就是“父愛”的力量嗎?

黎亦酒瞥了眼赤焰鳥懷裡的“孩子”,無語道:“你孩子死了,買了也沒用。”

真要是活蛋,還會淪落到路邊攤上?

攤主又不是那種給小說主角送道具的神秘老爺爺。

雖然這人確實有些修為在身,但也沒到神秘高人的程度。

赤焰鳥呆了呆,注入些許靈力一探,果然是個死蛋。

它失落地耷拉下頭上的翎羽,還是有些依依不捨地用臉蹭了蹭蛋殼,“死了也還是吾的孩子……”

“……”

黎亦酒忽而體會到了帶小孩兒逛街小孩兒看到玩具走不動路的感覺。

不過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她雖然有些無語但還是走過來,“行行行,買買買。”

赤焰鳥眼神發亮地看著她,就知道祖師大人最好了!!

花靈兒拿著裝滿乾坤袋,難以理解地看著赤焰鳥。

為什麼她給付錢的時候它不要,黎亦酒答應的時候它就那麼開心?

黎亦酒還沒她給錢給得爽快呢!

黎亦酒她甚至還要砍價!

黎亦酒拿著鳥蛋隨意掂了掂,淡淡地看著攤主,“兩萬上品靈石。”

攤主一臉晴空霹靂,為難地看著她,“不帶這樣砍價的啊客官,這可是擁有朱雀血脈的赤焰鳥的蛋,原價要二十萬上品靈石!”

她怎麼能直接砍了一位數??

花靈兒也不贊同地道:“就是,你少個幾千靈石也就罷了,豈有砍一個零的,這樣讓攤主怎麼做生意?赤焰鳥蛋如此珍貴,豈能這樣賣給你?”

黎亦酒淡淡道:“這就是個死蛋,跟塊石頭沒什麼區別,兩千靈石,愛賣不賣。”

她怎麼又砍了一位數?!

攤主的臉皮都在抽搐了。

花靈兒也驚呆了,二十萬靈石的東西砍到兩千,她搶劫啊???

這攤主會賣給她才怪了!

花靈兒見此也不說話了,等著攤主將黎亦酒趕走。

屆時赤焰鳥也會因此丟了臉面,對黎亦酒失去好感。

那時候她再為它買下靈獸蛋,它就會知道到底誰大方誰是聰明人。

然而下一瞬卻聽攤主道:“行行行,賣賣賣!”

“???”

賣了?他同意賣了???

花靈兒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二十萬靈石的東西賣兩千,你不會虧本嗎?!”

攤主還十分又格局地看著赤焰鳥道:“看在跟這位閣下有緣的份上,就當是為了人獸兩族的交情,我送出一枚靈獸蛋又有何妨?”

花靈兒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歎服地對攤主拱手:“先生高義,在下敬佩。”

攤主謙虛地擺擺手,“謬讚謬讚。”

而後他看向黎亦酒,“這位仙人,可否付錢了?”

黎亦酒丟給他兩顆靈石。

攤主接住靈石的手都在顫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沒、沒了??”

二十萬變兩千,兩千變兩顆,還是下品靈石???

她認真的嗎???

黎亦酒淡淡道:“多一點真誠,少一點忽悠,不然這輩子都發不了財。”

攤主人都傻了。

花靈兒再也忍不住了,對黎亦酒道:“這也太過分了!兩顆下品靈石,不是侮辱人嗎?!”

她當即將裝著二十萬上品靈石的乾坤袋用力放在攤子上,“攤主別理她!這顆靈獸蛋我買了!”

黎亦酒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奇行種,“這顆死蛋不過是他在路邊撿到的而已,別說兩顆靈石,就是一顆他也不虧……你們天人嶽這麼有錢嗎?”

這回晴空霹靂的人換成了花靈兒,“撿、撿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攤主,“這怎麼可能?!她在胡說八道對不對?”

然而留給她的只有一個背影。

攤主連忙說“賣賣賣”,就把她的乾坤袋往懷裡一揣,攤子都不要就跑了。

“???”

花靈兒被撲了一鼻子灰,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的靈石!!!”

那真的是撿的!他真的在坑人!不然他跑什麼?!

她竟然被人坑了二十萬靈石?!

偏偏那攤主還有點修為在身,一溜煙就在人潮湧動的街道消失不見了,她追都追不上!

怎麼會有這麼卑鄙無恥的人?!

虧她還那樣幫他說話!

黎亦酒不知道在心裡怎麼嘲笑她呢!

花靈兒原地去世的心都有了。

載道真人十分肉痛那二十萬靈石,但還是安慰了自己徒兒兩句,“吃一塹長一智,那商販太過狡詐,你心性單純被騙也難怪,為師已經讓人去追了。”

花靈兒好受了一些,“給師父添麻煩了。”

載道真人又安慰了她幾句。

花靈兒心中十分懊惱,非但沒有趁機結交到無人之境的靈獸,還丟了這麼大的臉。

她不由走向赤焰鳥,試圖挽尊,“閣下見笑了,是我想得太少了,明明長著人的腦子,卻和靈獸一樣思想單純,不像黎道友那樣聰慧。”

赤焰鳥卻抱著蛋挪開了幾步,“靈獸才沒有這麼蠢,離吾遠點,莫要將蠢病傳染給了吾的孩子!”

而後它又湊到了黎亦酒身邊。

“……”

花靈兒臉上的笑容僵住。

又是這樣,怎麼又是這樣,明明她才是修御獸道的,怎麼每次都是黎亦酒更受靈獸歡迎?

就連無人之境的靈獸都不例外!

而且赤焰鳥這樣一番操作後,其他靈獸也有樣學樣地問黎亦酒要錢。

真是攤上一群敗家獸了。

黎亦酒十分無語地丟給它們一個乾坤袋,“裡面有一百萬靈石,要什麼自己買,記得砍價,不要搶劫,買回來的東西不要讓我懷疑你們的智商。”

幾隻靈獸爭搶著乾坤袋,連連開口,“好嘞好嘞!我們可聰明瞭!”

黎亦酒:並不是很相信呢。

在它們即將撒歡跑開的時候,黎亦酒叫住赤焰鳥,“把你孩子給我。”

赤焰鳥先前小雞護崽似的將蛋抱得死緊,聞言卻二話不說就將“孩子”給她了。

黎亦酒接住蛋道:“行了,去玩吧。”

“好嘞!”

赤焰鳥急急忙忙地追上其他靈獸,“別把靈石花完了!吾還要買買買!”

黎亦酒抱著蛋搖頭嘆氣,活像是帶著一群孩子郊遊的幼兒園班主任。

花靈兒看到靈獸和她的相處模式,隱約意識到什麼,“你是不是和它們早就認識?”

不然怎麼會這麼熟稔?

黎亦酒端詳著手中的看起來漂亮,但感受不到絲毫生機的靈獸丹,隨意“嗯”了一聲。

她一個弟子怎麼會和無人之境的靈獸認識?

花靈兒忍不住追問,“你和它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你對它們做了什麼?它們為什麼單單對你這麼親近?為什麼……”

聽到這接二連三的問題,黎亦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要不我直接給你出一份結交靈獸的教程?”

花靈兒幾乎想說“好”,但聽出她語氣中嘲諷,又想到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只好訕訕地閉嘴。

黎亦酒沒再搭理她,繼續跟隨清心宗的人逛街。

不過她沒怎麼關注街邊的攤子了,而是一直在研究手中的靈獸蛋。

她有些詫異地對江夜雨傳音,“真的假的,它真的是個朱雀蛋?”

這顆蛋一出現的時候,江夜雨便告訴了她這件事。

只不過黎亦酒一直不動聲色,只當那是個死了的赤焰鳥蛋。

在旁人看來,那也確實是個死蛋,包括攤主本人也這麼認為。

江夜雨微微頷首,“真的。”

黎亦酒更詫異了,“靈域怎麼會有朱雀蛋?除你以外的神獸不都歸位天界了嗎?難道是這朱雀以前下凡歷劫的時候留的情?”

江夜雨的目光落在那可肖似赤焰鳥蛋的神獸蛋上,“神獸鎮守天界四方,獨一無二,世間不會同時出現兩隻同樣的神獸,蛋也不會有,既有朱雀出現在這裡,天界那位定然不在了。”

黎亦酒看著手中的朱雀蛋,“那祂……”

江夜雨道:“這要麼是祂曾經下凡歷劫的時候在靈域留下的後路,要麼是天界出了什麼變故,祂不得不斷尾求生,保留一絲力量化為一個蛋逃到了靈域,還隱匿氣息偽作了普通靈獸蛋的樣子。”

赤焰鳥蛋可不不普通。

不過黎亦酒沒跟神糾結這個問題,她聞言沉默了一下,“情況挺嚴重的樣子。”

但他們飛都還飛不上去,推測出什麼也不頂用。

黎亦酒沒有繼續想朱雀可能遭遇了什麼,端詳著這顆蛋思索道:“那我們怎麼處理祂?讓赤焰鳥孵出來看看?它能孵得出來嗎?”

江夜雨想了想,提議道:“太麻煩了,做給你吃吧,你想吃煎蛋還是蒸蛋?”

“???”

黎亦酒幾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認真的?”

之前他拿自己的親戚千年烏龜煲湯也就罷了,現在這可是他的同事!真的同事!

而且這還是一個真真正正鎮守一方的神!

這是可以劃為食材的東西嗎???

江夜雨平靜地開口,“你吃了祂就能繼承祂的神格和血脈,祂現在太弱了,等祂歸位不知還要多久,不如你頂替祂的位置,成為下一任南陸之神,這對天界穩定也大有裨益。”

這麼一聽確實很有道理,大有裨益,確實大有裨益……但是——

黎亦酒疑惑地看著他,“彼時你與祂在天界各據一方,真就和祂一點交情都沒有嗎?”

江夜雨毫無情緒波動地道:“那時候我沒有感情這種東西,朱雀也沒有,如果祂能聽到你我的談話,說不定還會贊同我的提議。”

真正的神明無喜無悲,沒有私慾,彷彿生來只為維持天下穩定而存在。

而他沾染了太多世俗凡塵,早已面目全非。

黎亦酒瞭然,但是……她看著這個蛋,還是有點下不去嘴。

畢竟是累死累活工作了大半輩子的神明打工雀,一早落魄就變成別人的腹中餐也太淒涼了。

黎亦酒雖然不是什麼良善的人,但也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

“再看吧。”

黎亦酒道,“我自己也能飛昇,實在到了窮途末路,我再考慮煎蛋還是蒸蛋。”

江夜雨微微頷首,“也好,如此你可以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神位,無需承擔祂的職責。”

黎亦酒點點頭,而後又有些古怪地看他一眼,“還有就是,如果朱雀能吃的話,會讓我忍不住想……玄武是不是也能吃?”

習慣把他人端菜上桌的玄天帝君沒想到自己也有淪落為食材的一天。

江夜雨:“……這個不能。”

黎亦酒眨了眨眼,“真的不能嗎?我覺得你挺秀色可餐的。”

江夜雨:“……”

……

天衍宗,主峰大殿。

秦言深收到公孫良的靈鏡傳訊臉色黑沉,當即將靈鏡砸在地上,“廢物!”

他明明做得很乾淨,之前明明沒有人知道岩漿地龍是他的契約獸,怎麼還是讓自在門那群人發現了,而且申屠善和公孫良那群廢物還招惹上了無人之境?!

岩漿地龍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豈可拱手讓於他人?!

秦言深沉著臉來到主峰深處的一個地牢,看著關押在裡面的巨大靈獸。

岩漿地龍像一隻巨大的紅色蜥蜴盤踞在地牢中,身上密佈著堅硬的鱗片和岩漿水晶,只是有許多掉在地上,在黑暗中泛著瑩瑩的紅光。

它渾身是傷,氣息低迷,尾部的妖火也有些暗淡。

但那雙赤紅色的眼睛倒映著秦言深的影子,充斥著血一樣恨意。

秦言深冷哼一聲,催動契約咒,岩漿地龍眼中頓時浮現痛苦,整個獸身都在痙攣抽搐,漂亮的岩漿水晶嘩啦嘩啦地掉在地上,尾部的妖火也劇烈晃動著。

它用嘶啞的嗓音怒吼著,“吾要殺了你!吾一定會殺了你!!!”

秦言深嗤笑,“畜生,還認不清現實嗎?契約咒無解,無人之境就是把你要走也救不了你。”

無人之境?岩漿地龍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死死地盯著他。

秦言深冷笑著,用更大的靈力催動契約咒,直到岩漿地龍奄奄一息。

他這才聲音譏諷地開口,“沒錯,無人之境把你要走了,但那又如何?”

秦言深的面孔在地牢中晦暗恐怖,“你依然是我的走狗一條,命永遠拴在我手裡,只要我想,隨時都能控制你,也可以像現在這樣折磨你,而我受傷卻會分攤在你身上,我若死了你也必將給我陪葬……”

“你永遠無法擺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