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惜伺候趙語夢的第四日,秀女大選正式開始了。

所有秀女都要過琴棋書畫這四項考核,芸惜每日跟在趙語夢身邊,心知她的水平,本以為考核結果她會拔得頭籌。

可看到考核結果,她驚了。

琴棋書畫,竟都排名墊底。

這絕不可能!

可即便成績不如人意,單憑那一張臉,什麼都不做,站在那裡,她已經是眾多秀女的眼中釘了。

主子樹敵,她這個侍女,自然也不好過。

“喂,過來。”

一個秀女站在廊下叫她,芸惜跑過去行了個禮,“參見洛秀女。”

“我的香囊掉在中塘路上了,你去幫我尋回來。”

芸惜手裡還端著托盤,裡面是趙語夢新得的賞賜:“洛秀女,奴婢奉命替主子拿賞賜回來,容奴婢把東西送回去,再為洛秀女尋香囊,可否?”

“混賬,本小姐的父親是中郎將,難道還指使不動你一個賤婢?別以為你家主子長了一張狐媚的臉,就一定會被陛下選中,說不定明日就爛了臉呢。”

芸惜垂眸,遮住眼底嘲弄眼神。

到底誰是跳樑小醜?

“參見洛秀女。”

陳嬤嬤走了過來,行了個禮,然後從芸惜手裡接過托盤,“秀女吩咐,還不去找,我替你送到趙秀女那裡。”

芸惜點了下頭,“是。”

洛秀女繼續道:“那可是太后娘娘賜予我孃的東西,若是找不到,小心你這條賤命!”

身後傳來洛秀女的叫囂,她搖搖頭,這種出頭的人,最蠢了。

從秀宮後門往外走,穿過兩個廊門,就到了中塘路,這條路很長,雜草叢生,她才不相信洛秀女把香囊丟到這裡了,不過是嫉妒趙語夢,拿她這個婢女出氣罷了。

但做戲就要做全套。

她如今的身份,還不能讓人拿住把柄。

找個石頭坐下,她搓搓手取暖,準備等半個時辰再回去。

選秀還要十天,她只要再忍十天,就不用受這些氣了,想到這裡,她心情突然就好了。

冬日裡很冷,坐了一會,她就站起來,來回挪步,一直坐下去,會凍死人的。

“芸惜?”

正在活動讓身體熱起來的芸惜扭頭看去,就見林景州手裡提這兩個恭桶,站在不遠處。

他凍得臉和鼻尖通紅。

“林景州?!”

她快步走過去,剛要靠近他,林景州就後退了兩步,搖頭道:“別,別靠近我,我身上臭,你在秀宮伺候,若是身上染了味道,惹怒了秀女,會被罰的。”

芸惜仔細觀察他,身上穿得竟還是他那身秋衣,雙手凍得通紅,還有地方發青,發腫。

“我給你的冬衣呢?”

林景州抿了抿嘴。

“說!”

“被,被人搶走了。”

芸惜怒了,這大冬日裡,沒有冬衣是會凍死人的!

她問:“被誰搶了?”

上輩子,她就不是好欺負的人,林景州可是她第一次想保護的人,誰敢欺負林景州,那便是她的仇人!

林景州看著她,怯怯地開口:“李平安。”

很好,太監李平安,是嗎?

這個仇,她記下了!

伸手抓過林景州的手,她雙手把他握住,這時候,她十三歲,他十二歲,可她的手已經比他的手小了很多,只能勉強握住幫他取暖。

林景州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別,我身上臭,會染到你身上的。”

“別動,我不嫌你臭!”

她抬眸看著他,十二歲的林景州跟十九歲的林景州一點都不一樣,現在的他稚氣,一雙眼睛圓圓的,不像未來,成了一雙鳳眼,總帶著算計,讓人心生懼怕。

林景州被她盯得不由地低下了頭,耳朵通紅,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

她的手也很冰,可至少沒有凍傷,沒有像石頭一樣僵硬,看著他的凍傷,她問:“你也沒有凍傷藥,對吧?”

“沒有。”

“一天內,你什麼時候能休息?”

“午時二刻,可以休息一炷香時間。”

“那明日午時二刻,來這裡,我給你上藥,你的手不可以凍傷,知道嗎?”

林景州是要去御前伺候的,如果凍壞了手,他未來的前程就沒了。

她芸惜以前雖然不算好人,可也是知恩圖報的,這個人給她前世活著最後的體面,這一世,她就用這條命護他!

“好。”

“好了,你快回去吧,別回去晚了,他們又找藉口欺負你,平日裡機靈點,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道嗎?”

本來想給他些值錢的東西讓他孝敬一下掌事公公,可她剛出來的著急,身上什麼都沒有,只能等明天了。

林景州朝她點點頭,“嗯,你在找東西嗎?要不要我幫你?”

“我沒找東西,你快走吧,記得明天午時二刻。”

林景州還想說什麼,可看到自己腳邊的恭桶,他自卑地抿了下唇,提起桶轉身離開。

看著林景州離開,芸惜給手心哈了哈氣,感覺時間差不多了,轉身也回了秀宮。

一進秀宮的門,她直接裝暈,倒在了地上。

等宮女手忙腳亂把她送到下房裡,她醒來的第一句就是:“奴婢無能,太后娘娘賞賜洛秀女的香囊,奴婢沒找到。”

這個訊息很快就傳開了,洛秀女弄丟了太后賞賜的香囊。

當晚,洛秀女坐在床邊,盯著手裡的香囊,如同看到了燙手山芋!

拿出來,那就坐實了她欺負宮女的惡名;不拿出來,丟了太后賜的東西,那是大罪!

第二天。

秀女殿選,陛下和皇后都會在場。

芸惜一大早就起來了,其他宮女看到她,笑著問:“芸惜,你好了?”

“是啊,嬤嬤房裡有藥,給我熬了喝了。”

宮女打趣道:“你命真好。”

“才不是,陛下最恨欺辱太監宮女的秀女了,上一次選秀,有一位公侯世家選出來的秀女打罵宮女,直接被陛下厭惡了,見都沒見,就送回去了。”

罷了,又加了一句,“陛下還說,以後若再有這種事,一定要重重地罰!”

說完,她瞥了一眼洛秀女的房門,“走吧,小主們該醒了,我們該去伺候了。”

端著打好的水,她朝趙語夢房間走去。

伺候趙語夢起床。

她忍不住開口:“主子,一會要去拜見陛下和皇后娘娘,奴婢聽路過的兩個宮女說陛下喜歡藍色,奴婢把藍色的衣服都拿出來給您挑吧?”

這話是她瞎編的,畢竟是多活了十年的人,陛下的喜好,她早就爛熟於心了,日後只要趙語夢帶她不錯,她自然會輔佐她盛寵不衰。

趙語夢扭頭看向她,“藍色?”

“嗯。”

“那就選件嫩黃色吧。”

“主子?”

趙語夢起身,喃喃了一句,“若選不中,倒是我的福氣了。”

芸惜大腦都是懵的,她上輩子拼了命想爬上龍床,趙語夢卻不想得到陛下青睞?

趙語夢看向她,淺淺一笑,“你覺得當后妃是一件幸事嗎?”

“奴婢……”

如今不覺得,但又不是人人都和她一樣,活了兩輩子什麼都想通了。

趙語夢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走向她,“就明黃色吧。”

“是。”

打扮好後,她跟著趙語夢出門。

其他房門裡的秀女也都出來了,群花綻放,每個秀女臉上都洋溢著激動的笑容。

“趙姐姐這一身好素雅啊,把我們都比下去了呢,陛下一定一眼就中意姐姐。”

“裝高冷誰不會啊。”

“咱們的陛下可不是光看臉的,陛下喜歡有才的女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就在這時候,一道尖叫聲突然響起:“我的衣服為什麼破了一個洞?!”

然後就是宮女跪在地上哭著解釋的聲音。

類似的事每日都會發生,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

秀女們站成兩排,在趙嬤嬤和其他兩個老嬤嬤的帶領下,前往奉天宮拜見陛下和皇后。

芸惜站在秀宮門口,目送她們離開。

從這一刻起,這些秀女就正式加入了後宮女人的鬥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