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做什麼!?”

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傳來。

抬起手,正要好好教訓一番眼前這個幾個不知趣的男人的鄭相聞聲一愣。

咚!

可這時,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悶響,伴隨著他手下弟子的哀嚎聲,那位正要出手一腳踹飛擋在路中央嚎嚎大哭的孩子的弟子,身子就在這時飛了出去,種種的落在一旁的泥地中,臉色發白,捂著胸口哀嚎不止。

鄭相回過了神來。

他略顯木楞的轉過頭,看向那個出手之人。

是個老人。

身形佝僂,滿頭白髮。

鄭相多少有些詫異。

這倒不是他還有著什麼諸如尊老愛幼的美德。

只是,當一個人預想中沒有可能發生得事情,忽然發生時,人的腦子大抵都會在一瞬間有些空白。

他們可是六桓峰上的內門弟子。

而他鄭相更是峰主鄭景同的親傳門徒。

哪怕是在天懸山上,大多數人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更不提這滿是外門與雜役弟子的天懸城。

在他的認知裡。

他們在這天懸城就應該被所有人所敬畏,被所有人搞搞捧起,奉若神明。

什麼時候敢有人在天懸城中對他們出手?

這是鄭相於此之前,幾乎想也不會去想的事情。

在短暫的發愣之後,心頭的錯愕在這時化為了洶湧的怒火翻騰在鄭相的胸膛。

“臭老頭!你找死!”鄭相怒吼一聲,一隻手高舉,就要轟向老者的面門。

那老者卻並無懼色一隻手在這時伸出,穩穩的握住了鄭相轟來的拳頭。

但雖然他的反應及時,可畢竟年邁。

鄭相含怒一擊的拳頭之上裹挾的力道甚是駭人,孫離的身子在這時明顯一顫,皺著眉頭再次發力,這才穩住了身形。

然後,他握著鄭相拳頭的手,朝前一送,鄭相的身子退去數步。

穩住身形後的鄭相抬頭錯愕的看向老人:“五境武者?”

一旁被鄭相帶出來的數十位六桓峰的弟子,也都從鄭相與孫離的這次交手中察覺到了這老者的不尋常。

他們紛紛圍攏過來,拔出了各自的佩劍,目光警惕的盯著孫離。

而於此同時,這棚戶中居民也都將目光投遞了過來,眸中帶著尚未散去的惶恐與隱隱升起的期望——他們確實很需要一個人為他們主持公道。

孫離依然神情尋常,並不搭理鄭相此問。

他只是轉頭看了一眼棚戶中的居民,他們雖然衣衫襤褸了些,也雖然形容憔悴了些,但腰間都帶著一枚枚專屬於天懸山的弟子令牌。

“後生,大家都是同門,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何必如此作威作福?”孫離這才看向鄭相,好言規勸道。

而這話出口,為首的鄭相還未發言,他身後的弟子卻冷笑一聲道:“同門?”

“臭老頭,你和他們是同門,我們可不是!”

孫離的眉頭一皺,反問道:“難道他們不是天懸山的弟子嗎?”

“老頭子你是內門出生?”而鄭相卻在這時抬起手,阻止了身後弟子的怒罵,反倒看向孫離如此問道。

孫離自然不會隱瞞在這時點了點頭應道:“老朽是神河峰內門弟子,數年前從山門隱退,寄居天懸城中。”

鄭相壓低了聲音在這時言道:“既然你是內門弟子,那此事我就當沒有發生,不要為了一些雜碎,讓自己失去安度晚年的機會!”

“雜碎?”孫離的眉頭緊皺,顯然他並不太喜歡,鄭相這樣的稱呼。

“後生,這樣的稱呼自己的同門不妥吧?”

鄭相愣了愣,他大抵也從這番交談中摸清了眼前這老人的性子,是那種腦子一根筋的傢伙。

這種人,雖然不多,但鄭相確實遇見過一些。

他們很難對付,尤其是在他們認定的事情上。

念及對方曾今是神河峰的內門弟子,鄭相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好,就依你所言。”

“他們是我們的同門,但就算是同門,那也得守規矩不是?”鄭相再次言道。

孫離有些不解:“何意?”

鄭相卻道:“這山水溝是天懸城的資產,以往閒置也就罷了,可如今我六桓峰受宗門委託,要在此地興建演武臺與諸多民房,我已經提前三日通知過他們,可他們卻賴在這裡不願離去,你說難道就因為他們是我們的同門,就應該任由他們侵佔宗門的財產嗎?”

孫離聞言一愣,卻是一時間尋不倒辯駁的方法。

“可是這位大人,我們雖然寄居於此,但每月應該交的租錢,一分不少的都交給了執劍堂,這個月也才過去幾天……”這時一旁那位之前試圖與鄭相對峙的男子忽然出言說道。

“那是多少年前的價錢了?你們出去看看,如今天懸城的地價是什麼樣子,讓你們花那麼少的錢,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你們還不滿意?怎麼?那點錢也想讓宗門給你們退回來?”鄭相卻神色從容的言道。

“一心只想著自己那點私利,怪不得你們在天懸城呆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辦法透過內門的選拔!”

這話出口,周圍這棚戶的居民,紛紛臉色一變。

對於他們而言,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還選擇留在天懸城,為的不就是心中那道想要進入內門的執念嗎?

此刻被鄭相戳中痛處,眾人的臉色也不可避免變得難看了起來。

“既然覺得我們是爛泥扶不上牆!那當初為什麼要將我們收入門下!”而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眾人在那時紛紛轉頭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位青衫少年,正帶著一群與他一般年紀的年輕人朝著這處走來。

為首的青衫少年,走到了鄭相的面前,目光直視對方。

“你又是誰?”鄭相的心底有些惱火。

這趟差事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天懸山九峰,雖然名義都是天懸山的所屬。

但實際上諸多事宜都是分開的,尤其是在財政方面更是各家有各家的小算盤。

而對於各峰而言,天懸城中各項收入,就是各峰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

六桓峰近來靠著鄭鈴音在修為上的亮眼表現,力壓諸多同門弟子,收到了掌教的賞識,將山水溝這一片荒地劃給了六桓峰治理。

只要在這處修建好商鋪亦或者民宅,無論是租賃還是售賣,對於六桓峰而言,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故而峰主對於此事極為重視,鄭相在鄭景同眾多門徒之中並不出色,全是靠著自己是鄭家後人的身份,才成為內門弟子,如今這麼好的一個差事,如果辦得好,足以讓他在鄭景同的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的本事。

所以,他的內心也很想將這事辦得妥當。

但卻不想,接連有人來尋他麻煩,這讓鄭相的心情在這時變得很差。

“山水溝居民,朱全。”來者不卑不亢的應道。

“沒聽說過。”鄭相輕蔑言道。

“大人身居高位,沒聽說過我這樣的無名之輩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大人可以不知道我這個人,但得明白我接下來說的話。”朱全再次言道,他的神情平靜,眉宇間寫滿自信,與之前面對蒙瑾時怯懦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要說什麼?”鄭相反問道。

“大人不能拆山水溝。”朱全言道。

大抵是朱全說得過於篤定的原因,聽聞這話的鄭相都不免一愣。

但下一刻,回過神來的男人卻氣極反笑:“憑什麼?”

朱全聞言,在那時看向鄭相。

他的神色依舊平靜,嘴裡輕聲吐出兩個字眼:“法理。”

此言一出。

少年的青衫鼓動,某種神聖的氣息從他的周身溢位。

而他的眼底,亦有金色的流光溢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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